第59節(jié)
這時候該殺的,不應(yīng)該是那個渣女嗎?殿下他腦袋糊涂了? 忠心耿耿的暗衛(wèi)無法質(zhì)疑主人的決定,他只能拎著長劍去了俞州城,卻沒想到在那里遇到了個熟人。 “你怎么在這里?”姬十六抱著劍,冷冰冰地問道。 布衣素服的謝沉巒聞言回過頭來,看見姬十六,明顯一愣:“你也在這里?” “我先問的?!奔荒蜔┑匕櫫税櫭碱^。 謝沉巒對他惡劣的脾氣早有見識,只是溫雅地笑了笑:“這個月輪到我旬休,我亦無家可去,索性出來找我meimei?!?/br> 姬十六點點頭。他知道謝沉巒有個失蹤的meimei,和他一起逃出幽州,但是在路上兄妹失散,meimei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大家都覺得只怕那小姑娘兇多吉少,但是謝沉巒尤不肯放棄,還在四處苦尋。 “你從晉州過來,殿下近來如何?”姬十六問道。他在幽州界遇到過謝沉巒,知道他后來去投奔姬珩,索性打聽起他家殿下的近況來。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如何,假話又如何?” “真話是很好,處理州務(wù)常常廢寢忘食。假話則是很不好,殿下他根本是借著處理公務(wù)的理由逼迫自己忘記,不去想……那個人?!敝x沉巒謹(jǐn)慎地沒有提及那人的名字,但是姬十六早已心知肚明。 他點了點頭,連告別都不曾,徑直離開。 謝沉巒對于他這般行徑見怪不怪,朗聲在他背后說道:“若是見到一個高挑白皙的幽州口音小姑娘,記得幫我問問她的名字?!?/br> 姬十六懶得應(yīng)聲。 但是謝沉巒知道他已經(jīng)聽進(jìn)去了。 果不其然,半個月后,姬十六通知他過來辨認(rèn)一個幽州姑娘,謝沉巒這些日子以來,早已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希望和無數(shù)次失望,他原本對于此行也不抱什么希望,熟料剛下馬,就愣在原地。 謝沉姍正穿著一身細(xì)軟的女裙,弱不禁風(fēng)地立在姬十六身邊,渾身似乎還在瑟瑟發(fā)抖,抬眼看見他,眼眶里立刻溢滿水霧:“哥……” “沉姍!真的是你!”謝沉巒滿心驚喜,大步跑了過來,一把將她抱住,“想死哥了,哥沒用,讓你受苦了?!?/br> “我還好。” 兄妹倆互訴衷腸,彼此安慰了一會兒,姬十六懶得繼續(xù)聽,拎起放在腳邊的一只染血的木匣:“我要回去復(fù)命,先走了?!?/br> “謝謝你啊十六,等你回晉州我請你喝酒?!?/br> “不必?!奔纱嗟鼐芙^了,他轉(zhuǎn)身走到一個謝沉巒看不到的地方,沖著滿臉眼淚鼻涕的謝沉姍做了個刀劃脖子的動作,謝沉姍頓時又是一抖,立刻將自己埋在了兄長懷里。 謝沉巒奇怪她這些日子經(jīng)歷了什么,直接詢問她,她卻避而不答,只好將她安置下來,寫信詢問姬十六,姬十六當(dāng)即道:“她在俞州被一個富商金屋藏嬌,其余的不要再問,好生照顧著就是。” 謝沉巒接到這封信,頓時大驚失色,他小心地試探了謝沉姍兩句,她立刻渾身一顫,扭頭就哭,謝沉巒自是不敢再細(xì)問。 · 季沁發(fā)現(xiàn)謝沉姍不見了,很容易就懷疑到了姬珩身上。 姬珩沒想到他能夠再見她一面,竟然還是托了死人的福,他心中冰寒,對她的質(zhì)問只是沉默,她逼問得急了,便冷笑道:“想知道他的下場很簡單,我們成親,我就告訴你他在哪里。” “姬珩,你這求親的方法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季沁氣憤之極,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姬珩一把揪住她的衣袖:“要么我們成親,我把他還給你,要么你現(xiàn)在就走,我也把他還給你,但是是不是完整的,我就不管了?!?/br> “混賬!你吃男人的醋也就罷了,姍姍她只是個小姑娘,你用得著如此嗎!?” 姬珩愣了一下:“怎么會——” “她一個女孩子獨自住在外邊不方便,幽水這才讓她女扮男裝,我都說過你不要派人跟蹤我,他們稟報什么你都相信,你為什么不肯自己問問我?”季沁也看出他是誤會了,耐著性子解釋道?!拔抑滥銖膩頉]有安全感,可你不能如此不信任我,這讓我寒心!” 他怔忪片刻,終于意識到錯了,立刻輕聲道歉,平日里智謀無雙的腦子也僵住了一般,只會連聲地說對不起,惹得季沁也有些心疼。 她知道他性子高傲,難得低頭,倘若自己再繼續(xù)生氣,只怕他心思又要偏激,于是壓抑住怒火,道:“那你知錯要改?!?/br> “嗯?!?/br> 季沁看他答應(yīng)得誠懇,畢竟心中對他喜歡得緊,也無法再對他發(fā)脾氣,轉(zhuǎn)移話題問道:“姍姍呢?” “……她很好?!奔х窀砂桶偷卣f道。 “她在哪里?你不要委屈了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br> 姬珩眼神微閃:“她說想家里人,十六便帶她去了。” 季沁不疑有他,姍姍總說家里還有個兄長,很是想念,季沁正準(zhǔn)備等她身體再好一些,就帶她去找她兄長,如今有人代勞正好:“那你讓她給我寫封信報個平安?!?/br> “……好?!?/br> 季沁點點頭,同他告別,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姬珩呼吸一緊,下意識又抓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了?”季沁疑惑問道。 “成親?!彼o握著季沁的手,“我不要分開冷靜,我們成親好不好?” “姬珩?”季沁茫然地看著他。 “你發(fā)誓會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不會再離開我?!奔х窨粗难劬?,“求你,否則我會活不下去?!?/br> 季沁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才道:“我發(fā)誓。——罷了,依你,我們成親?!?/br> · 季沁決定先成親,對她那挑剔的爹來個先斬后奏,徐幽水眼見不能瞞下去,只好將一切都告訴了季柏。 季柏當(dāng)即大怒:“皇室婚姻不同于其他,任憑她婚前是富可敵國,還是錦心繡腸,進(jìn)了皇家,她曾經(jīng)的努力都沒有半分意義,所有人關(guān)心的只有她的肚子什么時候大起來,我兒她真想如此?” “并非如此?!毙煊乃溃澳俏坏钕虏⑽刺拱鬃约旱纳矸?。” “豈有此理,竟然如此欺瞞!只要我活著一天,他就別想做我的女婿!”季柏摔了一個杯子,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此人并非良配,李朔?!?/br> 李朔聽到季柏喚他,不緊不慢進(jìn)來行了個禮:“家主吩咐?!?/br> “你去趟晉州,將我兒帶回來。無論用什么辦法,我不允許他們成親?!彼贿吔淮?,一邊招呼管家備馬,說自己要去青州杏林。 徐幽水不安地皺起眉頭:“家主不與主母商量一下嗎?” “然然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里游山玩水,不過料想她也不希望我兒如此。更何況……”季柏皺了皺眉頭,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但是徐幽水心中也清楚他要說什么。 從姬珩的言行來看,他確實是愛著季沁,只怕卻是愛而不敬,這種只顧自己獨占欲的愛慕只會傷人傷己,而且他因為常年遭受的不公待遇,心中有陰影,性情更容易陰狠偏執(zhí),而季沁純善天真,根本不知道人性會可怕到什么地步。 若真是按照徐幽水所言,他為了一時誤會竟然下令抹殺一個與季沁親厚的小姑娘,那若是季沁再與他交往下去,只怕自己的安危都成問題。 為人父母者,怎么肯將女兒交到這種人手里! · 姬珩早已料到婚事必然會受到阻力,特地布置了暗衛(wèi)和州衛(wèi),結(jié)果還是被鉆了空子,季沁在拜堂之后失去了蹤跡,而且自此仿佛煙消云散,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他身邊所有暗衛(wèi)都被派了出去,可依舊一無所獲,姬珩越發(fā)瘋狂了,他拼命用州務(wù)填滿自己的時間,不敢有一絲空閑,有次姬十六實在是看不過去,便偷偷減少了他一天的工作了,結(jié)果他剛清閑下來,冷不防地就提起墻上佩劍劃上自己的手背。 若不是姬十六眼疾手快地扔了暗器砸上他的手腕,只怕那一下就得深可見骨。然而即便如此,依舊有鮮血從他手臂上涌出。 姬十六忍著驚駭,一邊為他止血包扎,一邊惶恐不安地問道:“殿下,您這是怎么了?” “原來不是做夢?!奔х翊怪劬Γ拔覟槭裁纯傄詾檫@是一場夢?她怎么就那樣離開了?我哪里不夠好,我都可以改,為什么就那么離開了?” “殿下……”姬十六無言。 然而,季沁日子也并不好過。 季柏把她帶回家后,并不打算放她再回到姬珩身邊,甚至不惜從秦橘景秦圣醫(yī)處買來了忘憂杜康,據(jù)說可以忘記最近的幾年記憶,他把藥攙在了季沁飯食里哄她吃下去,熟料季沁心意堅決,記憶被腐蝕,情意卻根本無法忘卻,竟引得藥效反噬,傷了身體,自此臥病在床。 李譚然對她這個女兒寵愛入骨,聽到消息后大驚失色,傷了腹中胎氣,而后早產(chǎn)下了一個死胎,雖然最后胎兒被龍肝鳳膽吊起了一條命,算是有驚無險,卻也嚇得季柏三魂去了兩魂,接連在李譚然床邊跪了一個月求饒。 這是季柏一輩子做過最蠢的一件事情,始于關(guān)心則亂,終于妻兒臥病,他每逢無意間想起這事,都覺得額頭冒汗,雙腿發(fā)軟。 回首往事歷歷,可憐有情皆孽,可恨無人不冤。 第66章 年尾盤點(一) 帝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近黃昏時分。 皇宮外平坦的長路上已經(jīng)積攢了一層薄白,上面留著些雜亂的馬車的蹄印車轍。宮門外內(nèi)廷衛(wèi)正秩序井然地巡邏守衛(wèi),明亮的燈光照亮宮門前的雪路,內(nèi)廷衛(wèi)鐵甲寒槍映著雪色,不覺令人格外心安。 敖苞從馬車上下來,她一邊撐起傘,一邊將季沁扶了下來:“地滑,小心些?!?/br> 季沁冷得縮了縮脖子,回身將季二抱進(jìn)了懷里,季二不好意思地伏在她胸口,小聲道:“我能自己走?!?/br> “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我就不讓你自己走?!奔厩叩?。 季二掛在她脖子上,無奈地蹭了蹭她,算是道謝。 “早上天氣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下起雪來了?”季沁感慨道?!盎ò?,這得下多久?” 敖苞與她并行,瞇著墨青色的瞳仁看了看天空:“云層極厚,至少三天。” 大風(fēng)卷起大片的雪花拍打在她身上,季沁打了個噴嚏,敖苞輕輕抬了抬手,周圍頓時風(fēng)聲驟停,剛剛還打著旋的雪花立刻呈直線落下。 “這種天氣理當(dāng)圍著小爐煮酒,出來可真是折磨?!奔厩弑г沟?。 “好了姐,這可是國士選的慶功宴,要拜見女皇的,別人求都求不來,你也別這么嫌棄?!奔径裾f道。 “我又不是小陛下的仰慕者,我可不急著見她?!奔厩哒A苏Q劬?,打趣道。 季二小臉立刻憋得通紅:“你胡說什么?!?/br> “你天天抱著明辨鏡傻笑,當(dāng)真以為我不知道為什么?” 季二羞得兩腳亂蹬,連忙伸著手去捂她的嘴。 “還有——” “姐你別說了!”季二直接把臉埋在了她的胸口。 季沁朗聲笑了起來。 說話間,三人已經(jīng)到達(dá)了五福殿門口,殿內(nèi)已經(jīng)有不少人聚在一起,正在相互寒暄,只是寒暄的內(nèi)容就頗為不正經(jīng)。 季沁看見一個百竹洞的學(xué)子拍著一個演武堂學(xué)子的肩膀:“兄弟,我前些日子看慣了你不穿衣服的模樣,如今你正兒八經(jīng)地穿上衣服,我反倒有點認(rèn)不出來你了?!毖菸涮迷趪窟x中扮演的是逃離的人族俘虜,考官們連正經(jīng)衣服都沒給他們,都是獸皮樹葉。如同原始人一般。 演武堂學(xué)子覺得他話里有話,也不甘示弱地說道:“那你是不是懷念哥哥健壯的胸肌了,來借你揉揉。”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br> “嗷嗷你真摸啊,流氓,你居然還捏我胸!” 他們的夫子正在不遠(yuǎn)的地方看著這般情景,臉上表情多少帶著些驚異。往年的時候,演武堂和百竹洞的排名,一個總是第一,一個總是倒數(shù)第一,兩家學(xué)子也相看兩厭,見面不打架就好了,何曾相處如此和諧?不過這也是好事,倒是多虧了這次國士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