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白索性直接在羊皮紙上寫出了問題——她是什么？是幻影嗎？

    羊皮紙沒有回答。

    沒過多久，新的腳步聲響起了。

    李越白擋在女孩前面，轉(zhuǎn)過身，再一次看到了最熟悉的那個人——是葉青。

    仍然是第一層的那個偽葉青，他正一步步向女孩走來。

    女孩看到葉青，立刻破涕為笑：“警察哥哥！”

    確實，在一開始，小婉就喜歡葉青多過喜歡李越白，因為把她送回家的那個人是葉青，而李越白當(dāng)時濺了太多的血，殺伐之氣太重，并沒有和她親近。

    “你別過來。”李越白定了定神，戒備地望著偽葉青。

    “為什么不？”偽葉青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抗議，仍然一步步走近：“在我變成吸血鬼的時候，你沒有殺死我，那你等待的，不就應(yīng)該是這個結(jié)果嗎？”

    李越白深吸了一口氣，攬住了小婉的肩膀，她的身體溫?zé)岫彳?，好像輕輕一捏就能讓她死掉，也正是這種感覺，讓他想盡力去保護。

    但是手上的觸感很快消失了，小婉的身體一瞬間渙散成了幻影，然后又迅速凝結(jié)成了實體，用這種方法躲開了他的控制，不自覺地向葉青走去。

    “吸血鬼有心靈控制能力，而vila沒有?！比~青笑了笑：“所以她只會聽我的?！?/br>
    “你……”李越白起身沖上前，想把兩人分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完全觸碰不到兩人的身體。

    “警察哥哥?！毙⊥癯錆M希望地抬起頭拽了拽葉青的衣角：“你能救我，是嗎？”

    葉青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頭，嘴角勾起了一個完全不像葉青的笑容：“是啊?！?/br>
    下一秒，他就把女孩抱了起來，然后湊近女孩的脖頸，咬了上去。

    女孩的身體猛地一顫，開始在他手中竭力掙扎，纖細的胳膊拼命揮舞著想要推開他，卻根本做不到，她發(fā)出了凄厲的哭聲和尖叫聲，但毫無用處，很快，她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聲音也越來越弱了，原本紅潤的膚色，很快蒼白下去，柔軟的身體也漸漸僵硬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青才丟下了女孩冰冷的尸體，擦了擦嘴角的一縷鮮血。

    女孩以一個怪異的姿態(tài)被扔在墻角，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滿臉都是驚慌恐懼，皮膚灰暗蒼白，十分可怖。

    整個過程中，李越白無論做出什么舉動，都無法阻止葉青的行為。就像不在一個時空一樣。

    羊皮紙上，終于漸漸顯出了回答的字跡：她不是幻影，她是殘留于世間的亡魂，在一遍遍重演她死亡的過程。

    李越白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jīng)掏出了懷中的手槍，槍口對準了葉青。

    “開槍啊，你早就應(yīng)該開槍了?！比~青冷冷地望著他：“如果你在第一層就開槍的話，那第二層的事情，也不會發(fā)生。”

    是啊，如果不是自己在博物館放走了葉青，小婉也不會死……

    李越白覺得自己的手在發(fā)抖。

    最后，他還是放下了槍：“不是你的錯?！?/br>
    “如果不是我的錯，那是誰的錯？”葉青瞇了瞇眼：“你的？”

    “……”

    “你知道我在小婉之后，又吸食了多少人的鮮血嗎？”葉青沒有打算放過他，一步步緊逼，指了指向上的方向：“接下來的六層，全部是這樣的內(nèi)容，一次比一次殘忍，一次比一次難以忍受……所以……為什么還不殺死我？”

    “不?！崩钤桨滓Я艘а溃匦掳褬屖者M懷中。

    只要開槍射殺葉青，自己心中所堅持的東西就沒有了，就會陷入吸血鬼的控制中。

    幻影只是幻影而已，真正折磨自己的不是幻影，而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實。

    “如果你堅持的話，請繼續(xù)向上?！比~青鞠了一躬，消失了。

    通往第三層的樓梯，打開了。

    接下來的每一層，都是人間地獄。

    李越白曾經(jīng)在書籍和紀錄片中，看過很多人類對地獄的想象圖——尸山血海，油鍋，鍘刀……閻魔小鬼，火焰，拔舌……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里重演了。

    每一層，葉青都用某種殘忍手段殺死一個人或者一群人，然后吸干他們的血，然后對李越白發(fā)出挑釁：為什么不敢殺死我？

    不是他的錯，不是他的錯……李越白一遍遍在內(nèi)心深處重復(fù)，直到自己也聽不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直到第七層。

    “他在你心里，有這么重要嗎？”偽葉青站在滿地粘稠的血液中，帶著嘲諷的微笑，把玩著一顆流著血的頭顱：“現(xiàn)在的你，是不是為了他，把心中的準則統(tǒng)統(tǒng)拋棄了？”

    也許是吧？

    人死不能復(fù)生，塵歸塵，土歸土，原本就是這個宇宙的法則。

    可自己利用吸血鬼休眠體的存在，為他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于是，他就變成了這樣的吸血鬼，為了生存不得不化身為惡魔。

    就算這樣，自己也只能眼睜睜地在遠處待著，什么都不做，不去阻止他，也不暴露他的任何消息。

    顧西沙一向是善惡分明的人，主張除惡務(wù)盡。

    李越白自己，當(dāng)然也一直希望能讓無辜的人得到保護。

    可現(xiàn)在的做法，是不是真的和這個原則背道而馳了呢？

    也許是吧，但也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七層，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贏了。

    “我不會殺死葉青?！崩钤桨渍驹跐M地鮮血中，定定地望著對面的偽葉青：“不要白費功夫了，讓開。”

    “你贏了。”偽葉青拍了拍手，做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你通過了考驗，請繼續(xù)向上吧。”

    他第七次消失在空氣中。

    這里是第七層。

    李越白環(huán)顧四周，卻只看到了一個向上的樓梯。

    第七層已經(jīng)是頂層了，為什么還可以向上，難道，出口在塔頂？

    不管怎么說，幻影和亡靈的折磨算是結(jié)束了。

    李越白想要走，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心里很難受，所有的力氣都在心理斗爭中耗盡了。

    盡管明明知道看到的那些場景都是幻影，但只要一想到，這些事情葉青可能真的做了，只是沒有被自己看到……他就會被沉重的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么多的罪孽，根本贖不清了。

    如果再讓他看一遍那些幻影，也許他真的會崩潰，會精神分裂，會患上抑郁癥，會做出所有瘋狂的事情來……

    還好結(jié)束了。

    李越白努力定了定神，踏上了向上的樓梯。

    樓梯的盡頭，仍然是隱藏一團黑暗中的門洞。

    從這個門洞出去，也許能看到夜空，也許抬頭還能看到星星，也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塔尖，俯視這座陷入混亂的城市——也許不能，七星樓只有七層，相對于這座城市來說，太矮了，盡管坐落于山坡上，也俯視不了城市。

    在通過門洞的一剎那，李越白閉上了眼睛。

    他設(shè)想了千萬遍，睜開眼睛會看到什么——也許是高承峪和他張牙舞爪的諸位手下，也許什么都沒有，也許……

    但眼前的一切他都沒有想到。

    眼前是一個空蕩蕩的塔樓房間，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任何家具，就只是空蕩蕩的一個大房間，有一道蜿蜒的樓梯通往樓上，墻壁是黑色的磚石，墻上開了一扇窗戶，沒有玻璃，就只是空蕩蕩的窗洞，窗臺上停著一只烏鴉，發(fā)出凄厲的嘎嘎叫聲，在烏鴉的爪子下面，壓著一張羊皮紙。

    李越白走上前，拿起羊皮紙，上面顯示著一行字——歡迎來到第一層。

    第54章 吸血鬼獵人（三十九）

    無限循環(huán)！

    走完全部七層之后，又回到了第一層。

    周而復(fù)始，直到永恒。

    只在恐怖片里看過的設(shè)定，沒想到現(xiàn)在，真真切切地降臨到了自己身上。

    李越白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笑，只覺得渾身冰冷，前所未有的冷。

    和上次一樣，那個葉青再次出現(xiàn)了。

    他好像忘記自己已經(jīng)被拆穿過一次，繼續(xù)裝成了完完整整的記憶中的葉青的樣子，出現(xiàn)在李越白面前。

    “這一次，還是不選擇殺我嗎？”葉青一步步走近，伸出冰涼的手，觸碰李越白的額頭：“還是說，你想被困在這里，到死為止？”

    “不?！崩钤桨走∷氖滞?，用力甩開。

    葉青笑了笑，抱緊了他，冰冷的身體緊貼著他的，寒氣順著接觸的皮膚侵入骨髓。

    “你現(xiàn)在抱著的這個人，已經(jīng)成了惡魔，他做出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沒有殺死他?！比~青一字一句地在李越白耳邊重復(fù)，聲音沙啞：“一遍可以，兩遍可以，但是假如，等循環(huán)到一千遍的時候呢？一萬遍呢？你真的不會拔出槍，干脆利落地解決一切嗎？”

    李越白木然地任憑葉青抱著，沒有反抗。

    是的，沒有人能忍受無限循環(huán)的折磨，不管多強大的人，都會被磨到精疲力盡，磨到崩潰，磨到不得不服從主導(dǎo)者的命令。

    “系統(tǒng)……”李越白在心里低聲叫起了系統(tǒng)：“檢查一下時間，還有，這個世界的勝利條件是什么？”

    時間其實一直顯示在右下角，還有二十個小時。

    “親愛的宿主，勝利條件是擊殺高承峪本人。”系統(tǒng)誠實地回答。

    很合理的條件，但李越白現(xiàn)在，根本不知道高承峪的真身在哪里，從始至終，他只用幻影的形式出現(xiàn)過。

    就算知道他在哪里，也沒有把握能戰(zhàn)勝。

    “那你先告訴我，怎么才能從這個該死的無限循環(huán)中逃出去！”李越白暗暗沖著系統(tǒng)發(fā)火。

    “親愛的宿主，這就要看您的本事了?！毕到y(tǒng)彬彬有禮。

    意料之中的回答。

    “真正的葉青在哪里，給我聯(lián)系他?！崩钤桨酌畹馈?/br>
    “咦，真正的葉青？”系統(tǒng)不知道是裝傻，還是又在設(shè)置阻礙：“他不是就在這里嗎？為什么還需要我來聯(lián)系？”

    “這個是假的，我再重復(fù)一遍，真的葉青在哪里？給我聯(lián)系他?！?/br>
    “親愛的宿主，我已經(jīng)說了，就在這里?！毕到y(tǒng)的聲音有些嬉皮笑臉：“您完全可以親自聯(lián)系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