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笑吟吟地看著女兒，心里著實有些擔(dān)憂。她想了又想，將自己身邊的玲瓏指給了女兒。玲瓏穩(wěn)重踏實，能幫阿蕓很多。

    謝凌云推辭不得，她很想告訴阿娘，自己沒她想的那么弱。奈何阿娘就是不相信她。

    不過，沒幾日，謝凌云就在薛氏面前證明了自己的部分實力。

    這天傍晚，薛氏和謝凌云一起在院子里逗謝懷讓說話。

    謝懷讓年紀(jì)雖小，詞匯量卻不少，還不知從哪里學(xué)了古詩，大聲背誦，童言稚語，讓人心生歡喜。

    一旁幾個小丫鬟在踢毽子玩鬧，有個叫翠羽的小丫鬟花樣踢毽，引得眾人叫好。她有心再顯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可惜力道沒有控制好，直接將毽子踢到了房頂上。

    “啊呀……”眾人連聲嘆息，商量著要去搬梯子去取毽子。

    謝凌云笑道：“哪用得著這么麻煩？”她說話間，腳尖輕點地面，身子一躍，凌空而起，輕松取下房頂上的毽子。她沖眾人一笑，才又飛身落下地面。

    院子一片沉默，良久才有人驚叫出聲：“啊，九……”

    謝凌云將毽子還給翠羽，笑道：“給你。”

    “九，你……”翠羽結(jié)結(jié)巴巴道，“是，神仙嗎？還是奴婢眼花了？”

    謝凌云輕笑：“不是啊，我這是跟舅舅學(xué)的武功?！?/br>
    “武功？”

    薛氏也愣住了，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招呼女兒：“阿蕓，過來！”

    謝凌云幾步到阿娘面前，笑道：“阿娘？”

    “你方才……”薛氏打量著女兒，悶聲道，“你果真跳到了房上？”

    謝凌云點頭：“是啊。這是舅舅教我的?！薄鋵嵰灿行南虢贪⒛镏溃稽c都不弱，阿娘不用再為她cao碎心。

    “你……你舅舅會這些？”薛氏不大相信?！贿^她只知道她哥哥會武，究竟到什么地步，她也不清楚。

    謝凌云一臉認(rèn)真道：“舅舅可厲害了，他是跟一個大內(nèi)高手學(xué)的。不過他說我是學(xué)武奇才，比他還厲害。阿娘，你要學(xué)武嗎？我也可以教你的，學(xué)的好了，能強(qiáng)身健體，延年益壽。而且不會受人欺負(fù)……”

    薛氏搖頭：“又在胡說了……”

    “我說真的啊?！敝x凌云笑笑，“要不，我教讓兒？”

    薛氏心里慌亂，并不回答。阿蕓方才的動作讓她意外。她原以為阿蕓說會武，是鬧著玩的。畢竟阿蕓跟舅舅學(xué)武前后還不到一個月，能學(xué)到什么？可是看女兒凌空而起，如仙似魅，她著實震驚。

    真有這樣的武功嗎？薛氏看看房頂，又看看女兒，突然想起一事，對院中兀自驚訝議論的丫鬟說道：“姑娘跟著舅老爺學(xué)武的事情，不準(zhǔn)說出去！如果給我知道，誰把這事兒說出去了……”

    她說到這里，目光緩緩掃視過那三個小丫鬟。她們一個個低下頭，連忙保證會爛在肚子里。

    不過她們也不大明白，這事兒有什么說不得的？九小姐多厲害啊，能飛那么高！聽說舅老爺善騎射、會武術(shù)，卻不想他這么厲害。九小姐只跟他學(xué)了幾天，就已然如此了，還不知道舅老爺自己能厲害到什么地步呢？但是既然太太說了不準(zhǔn)外傳，不外傳就是了。

    薛氏讓她們離去時，她們還在心內(nèi)感嘆，薛家舅老爺真是厲害。聽說還救過先帝的命呢。然而主人家不許提，那也就只能不提了。

    丫鬟們離開后，薛氏才點著女兒的額頭道：“你啊……”可能阿蕓覺得會武很好，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但薛氏并不這樣想。當(dāng)世女子重視的是德言容功。這些才是重中之重，會武有什么用？難道誰家選媳婦兒，還得考察一下她是不是跳得高嗎？

    “阿娘不高興？”謝凌云驚訝于阿娘的反應(yīng)。她以為阿娘知道了她有自保的本事會放心不少的。

    薛氏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也沒有不高興。既然你已經(jīng)學(xué)了武藝，我也就不說什么了。日后還是要小心，不要因為自己能跳得高些，就大意了。你這學(xué)武的聰明勁兒，要是能用到別處該多好……”

    她又寬慰自己，不過學(xué)了也好，至少真如阿蕓所說，關(guān)鍵時刻能保護(hù)自己。

    謝凌云沉默了。說來說去，阿娘還是不放心她啊。她的武藝，在阿娘眼里似乎用處不大呢。她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概所有的娘親，都會以為自己女兒是需要人保護(hù)的吧。

    有什么法子能讓阿娘對她放心嗎？

    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轉(zhuǎn)瞬即至。謝凌云同謝蕙、謝芷帶了丫鬟仆從，按事先商量好的，前往西山臥佛寺。

    ——原本只有她們姐妹兩人。但是謝芷聽說她們姐妹要出門，特意求了嫡母李氏，說想去臥佛寺燒香。她態(tài)度懇切，說這可能是她成親前最后一次出門了，想祈求佛祖保佑她成親以后也能順?biāo)臁?/br>
    李氏允了，又說她們幾個姑娘家，她不大放心，就讓謝懷良陪她們一同前往。

    謝懷良是謝家二爺?shù)氖樱甘菍O姨娘。當(dāng)初李氏的兒子謝懷智三歲而亡，李氏無子，便抱了孫姨娘所出的謝懷良親自撫養(yǎng)，視如己出。然而在謝懷良十歲上，李氏再次有孕，懷胎十月，生下了小兒子謝懷儉。

    如此一來，謝懷良的地位就有些尷尬了。幸而他性子極好，愛讀書，人也聰敏。此番陪同姐妹們出門，他準(zhǔn)備周到，甚是貼心。

    馬車行到山腳下時，謝家?guī)兹水a(chǎn)生了一點分歧。

    雖說重陽登高日，可是謝芷與謝蕙看了看高高的西山，就息了親自登高的心思，想乘馬車沿著較平緩的山路上山。

    而謝凌云想著，既然是重陽節(jié)，又到了山腳下，哪有不登高的道理？坐著馬車上山，有什么趣味？

    謝凌云道：“七jiejie不是要拜佛么？徒步上山，才顯心誠啊?！?/br>
    謝芷連連擺手，她出門主要是為了散心，不是為了找罪受。這西山看著不高，可要真一路爬下來，那教人怎么吃得消？她與謝蕙一商量，尋思著有平緩的可通馬車的路，那就坐馬車去吧。徒步上山怪累人的。

    謝懷良其實也想爬山，堂堂男兒，坐馬車上山算什么？但又不能強(qiáng)勸謝蕙與謝芷，就提議道：“這樣吧，要不，七jiejie和八meimei只管乘車先走。我陪九meimei慢慢跟上去。咱們到了山上，再匯合，一起去臥佛寺?！?/br>
    謝蕙覺得這樣安排不大妥當(dāng)，不太夠意思?？伤齾s又不想同阿蕓一起爬山，就點頭道：“七哥說的是……”

    謝芷亦道：“那便如七弟所言吧，你們路上慢些。”

    見眾人無異議，謝懷良便拍板做了決定，兵分兩道。

    謝芷和謝蕙帶著部分仆從乘馬車?yán)@遠(yuǎn)路，沿著平緩的山路前行；謝懷良則同謝凌云以及部分健仆登山。

    看著堂妹瘦削的身形，謝懷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九，阿蕓，你確定你能堅持？”

    他跟這個堂妹來往不多，看她瘦瘦小小的，可別到時候哭鼻子。

    “當(dāng)然可以，你別小瞧我?！敝x凌云笑道，她又動了動冪籬，這東西真不好玩兒。

    謝懷良又道：“行，你要是受不了可別哭啊。事先說好，我只能背著你走，可不能哄你的?！?/br>
    謝凌云被逗笑了：“放心，我不會哭的。”

    爬山而哭鼻子？怎么可能？！

    謝懷良將信將疑，但是看堂妹腳下生風(fēng)，他不由得也加快了腳步。

    一刻鐘過去了，阿蕓步伐如初，速度絲毫不見。謝懷良離她很近，聽她呼吸均勻，暗暗稱奇，忍不住問：“阿蕓不累？”

    謝凌云略略停了腳步，認(rèn)真說道：“我舅舅教過我武功，我力氣大，體力好，不累?！?/br>
    謝懷良失笑，哪有姑娘家說自己力氣大的？他轉(zhuǎn)念一想，心說久聞薛家舅爺有大本事，小堂妹若是真得了他的真?zhèn)鳎w力好也不足為奇?？磥硇√妹靡彩怯性旎?。

    不過謝凌云在察覺到謝懷良呼吸粗重后，到底還是放慢了腳步，輕聲提醒謝懷良該怎樣調(diào)整氣息。

    謝懷良下意識按照她說的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竟感到輕松了些。他笑問：“阿蕓，你要不要歇一歇？”

    他們行的路程也不短了，他都有些累了，她不是在強(qiáng)撐吧？

    謝凌云想了想，說道：“你試一試讓內(nèi)力凝聚在丹田，看有沒有熱熱的感覺?！?/br>
    “啊？什么？”謝懷良低頭看看自己臍下，愣了一愣，失笑：“內(nèi)力？凝聚在丹田？阿蕓在說什么？”

    謝凌云動了動唇，好吧，她什么也沒說。

    遙遙望見前方一涼亭，供人歇腳。謝懷良提議去歇一歇。

    謝凌云瞧一眼他額上的汗珠，從善如流道：“是的呢，我也累了。”

    謝懷良面上不顯，可心里著實驚訝。這個小堂妹如她自己所說，體力真好。

    家里的幾個姐妹，他稍微熟悉些的，無一不是走路多些就會喘息很久。阿蕓還真讓人意外呢。

    謝凌云不知道堂哥心里的想法，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涼亭，驚訝地咦了一聲。

    謝懷良奇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對？”

    謝凌云搖了搖頭：“沒什么不對……”

    只是涼亭里的人不對啊！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么么噠～（^3^）☆么么噠～（^3^）☆大家女神節(jié)快樂！

    謝謝骨傲天的雷。謝謝么么噠！

    第56章 行刺

    雖然距離涼亭尚有很遠(yuǎn)的距離， 但是謝凌云一眼就認(rèn)出了涼亭里相對而坐的兩個人——其中的一個。

    那人看著十五六歲， 穿青色常服， 烏發(fā)只用一根玉簪綰著，面帶微笑， 神采奕奕。他略略低頭， 不知在說些什么。

    這不是太子紀(jì)恒又是誰？

    涼亭周圍或直立或斜靠著若干面目普通、神情凝重著統(tǒng)一服裝的人。謝凌云恍惚認(rèn)出了兩個， 上回在觀音廟見過的。

    謝凌云納悶，紀(jì)恒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她一琢磨， 這個太子可真好玩兒， 觀音誕去觀音廟求神水、端午節(jié)在河邊看賽龍舟、到了重陽節(jié)又登高望遠(yuǎn)。他倒是什么節(jié)日都不落下啊。

    至于紀(jì)恒對面那個人， 因為是背對著她， 她也瞧不出來，只是看身形挺陌生，想來是她沒見過的。

    謝懷良不明白堂妹為什么盯著涼亭發(fā)呆，他也朝涼亭的方向張望，只隱約看出那里已有了幾個人。他尋思著莫非是因為涼亭中有人， 她不好前去歇息？姑娘家重規(guī)矩，見了外人生出避諱的心思， 也不足為奇。

    想了一想， 謝懷良道：“阿蕓，咱們慢慢行，也許等到?jīng)鐾つ莾簳r，他們已經(jīng)歇好離去了?！?/br>
    “??？哦哦。”謝凌云回過神來，點一點頭， 隨著謝懷良一道，放慢了腳步。她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咱們先不休息吧？”

    明知道太子在涼亭，他們還過去，好奇怪的感覺。

    “為什么？”謝懷良不解，“阿蕓不累嗎，我都累了?！?/br>
    “啊？”謝凌云聽謝懷良說累了，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以來，她走得快，他走得也不慢?？伤吘共粫渌?，聽他粗重的呼吸，他確然是累了。她心說，罷了，反正只是歇一歇，她戴著冪籬，紀(jì)恒也不一定能認(rèn)出她，不是嗎？再說了，就像七哥說的那樣，也許等他們到?jīng)鐾つ莾簳r，他們已經(jīng)走了呢。

    想到這里，謝凌云笑一笑，輕聲道：“是有些累了呢?！?/br>
    謝懷良瞧了堂妹一眼，一面前行，一面說道：“阿蕓，其實咱們出門在外，也不用太計較。不過是歇個腳罷了?！?/br>
    ——涼亭中即便有人又怎樣？那涼亭又不是私人所有，大家各歇各的，嚴(yán)守規(guī)矩，阿蕓有什么可怕的？

    “嗯。”謝凌云不知他為何突然說這話，只當(dāng)是他怕她嫌棄涼亭簡陋，連忙道，“七哥放心，我沒事的?！?/br>
    謝懷良一笑，對隨性的小堂妹不免多了幾分親近之意，笑問道：“阿蕓在綏陽的時候，平時都做些什么？”

    謝凌云撿了平時所做之事說了，又特意提到舅舅：“七哥不知道，我四歲生日的時候，我舅舅托人給我送了一匹小馬駒和一套弓箭。我小時候也想把玩的，可我阿娘不許……”

    “哦，是嗎？”謝懷良有些意外，但想到那人是薛家舅爺，似乎也很正常了。他略停一停，“京中的姐妹都是由女夫子教導(dǎo)的，整日跟著女夫子學(xué)規(guī)矩。六jiejie沒出嫁那會兒，還跟我抱怨過說累呢。”

    “六jiejie？”謝凌云歪著頭想了想，謝蓁？她在老太太生辰時見過謝蓁。這個堂姐跟其母李氏并不相似，是個頂活潑的人，眉眼含笑，落落大方，性情上倒是更像大伯母一些。

    兄妹兩人邊說邊行，不多時涼亭就近在眼前了。

    在涼亭中歇息的人仍坐得四平八穩(wěn)，謝懷良看一眼瘦削的堂妹，雖然她氣息均勻，不喊苦，不說累，可他尋思著她怎么著也得歇一歇了。想了想，他便想上前商量一下，至少讓阿蕓有個歇腳的地兒。

    至于他自己，當(dāng)然也累了，可他畢竟是個男子，累一些不打緊，總不好累著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