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日，國師將籌措糧草的方案擬定，先讓錢鵬月來過目，老錢拿來一看，直是啞口無言，對(duì)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國師上呈了奏折，便抽出空閑，派寶珠來接顧柔去府上做客。

    國師府邸坐落在澎化巷，乃是皇帝御賜給他父親慕容修的宅府。剛剛建成之時(shí)曾經(jīng)是雕梁畫棟的豪宅，后來父親過世之后，國師又找工匠做了房屋制式上的修改，于是，國師府便成了現(xiàn)今黑瓦白墻的模樣。

    顧柔隨著寶珠入府，一條白細(xì)石子鋪成的通道朝二進(jìn)院落內(nèi)延伸，在影壁跟前一分為二，兩邊繞了過去。那影壁的石屏上，雕著蓬萊山水的長畫卷，紅塵碧海，飛瀑流泉，有一座恢弘的翠宮掩映其中，正是北宗的分教廷，蓬萊碧游宮。

    沿著那白石子路行去，一路房屋景致皆與道家氣象有關(guān)，顏色非黑即白，就連屋檐下所有的滴水瓦上都雕刻著太極陰陽圖案，顯得清凈莊嚴(yán)。

    寶珠笑道：“大宗師今日庶務(wù)繁忙，此刻還在書齋脫不開身，差我來迎接姑娘過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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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柔跟著寶珠走，一路府里不見太多人丁，只有把門的衛(wèi)士和家奴；過了上面有著“幽篁”石刻牌子的拱門，進(jìn)入第三進(jìn)院落，只見景致一換——一個(gè)栽種修竹的大園子，園中懸山假石錯(cuò)落，造出許多天然別致的景觀，那園中間有一面人工挖鑿的大湖，連著北邊一道活的泉水，用竹筒鏈接著，泉水低處不斷涌出，使得聲響叮咚不絕，使得整片景觀湖水也活了起來。

    寶珠指著那湖心的一座水榭道：“那是大宗師小憩之所，平日若得閑，便在上面彈琴?！币婎櫲犷H有興致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悄悄補(bǔ)充，湊在她耳邊道：“不過呀，自從好久之前，他在上面連續(xù)彈斷了三根琴弦以后，就好似再也沒有興致上去彈琴了?！?/br>
    顧柔知道，那三根弦是因?yàn)檫^去彼此剛剛認(rèn)識(shí)，互相吵架，給她氣的。

    不由得赧然一笑。

    兩人沿湖繞過水榭，來到湖北面，陽光下湛藍(lán)的景觀湖邊，辟了一座吊腳觀景樓，一半臨水，一半著在陸上，三面環(huán)繞種滿青竹；樓上擺著各式盆栽，綠色的藤蔓從二層吊樓的欄桿縫隙中垂下來，兩個(gè)可愛憨態(tài)的小道童，正蹲在木質(zhì)樓梯上澆灌蘭花。

    清風(fēng)吹拂，樓中飄來蘭花的香氣。顧柔仰望閣樓上，在心里輕輕地說：

    【我到了。】

    立刻得到了他的回應(yīng)：【好。】

    顧柔爬上閣樓，門虛掩著，竹簾低垂，她輕手輕腳地脫了履，進(jìn)屋，踏上竹席。

    國師正伏在紫檀木雕猁書案上寫字。

    他秀頎的眉毛微微蹙著，好似遇著了什么棘手之處，正在忖度如何下筆，又因有所顧慮，兩相為難。

    顧柔沒想驚擾他，悄悄地靠近過去。

    這時(shí)候，心底的聲音傳來：【本座還有一會(huì)，你旁邊稍坐，稍后來陪你。】

    與此同時(shí)，他抬起頭，朝她微笑了下，既有一絲無奈，又有一絲溫和。他還在忙。

    她心里暖得很，哪里會(huì)計(jì)較他沒有時(shí)間相陪，忙退至一旁：【好，我不急，您先忙著?！?/br>
    她在書齋里稍稍走了走，在書架上拿了幾卷書走馬觀花地?cái)偪?。道家?jīng)典原本晦澀，加上一些煉氣修丹的術(shù)語她不甚懂，讀了一陣便覺眼睛發(fā)酸。她放下書簡朝外眺望，不由自主地被窗外的風(fēng)景所吸引——疏竹流水，晴云碧樹，蘭花香氣陣陣襲人，原來這便是國師從小生活過的地方。

    她正出神，突然被國師從身后抱住了，他湊近她的耳垂：“在想什么?！?/br>
    “沒想什么?！彼舫龅臒釟鈨簢娫谒┠鄣牟鳖i上，羞得她縮起脖子，掙了兩下。卻被他更緊密地抱住，貼在窗口的梨花木案上。

    他忙完了手頭寫給皇帝的軍事路線規(guī)劃，這會(huì)過來陪伴他的小姑娘了，他把下巴擱在她的右肩膀上，也朝她望過的方向瞧去，吊腳樓下湖水清澄，凌凌波光閃耀在湖面，幾朵荷花綻開了粉紅的尖角?！澳隳颖咀袢諞]空閑陪你，本座帶你來，也是想讓你更了解我些，以后處在一道，也免去諸多的不適應(yīng)。你也不必?fù)?dān)心因本座繁忙而疏遠(yuǎn)你，只要我得閑，便會(huì)來陪你?！?/br>
    他說罷，就把她翻轉(zhuǎn)過來，扳著她肩細(xì)端詳。

    “怎么了？”他見她低頭不語，便問。

    她的心正怦怦跳著，哪里還敢抬頭去看他，國師卻以為她悶悶不樂了，遲疑片刻，又道：“即使本座無暇抽身，也會(huì)盡量陪你說說話，你要知曉，如今本座每晚須聽著你的聲音，才睡得著……唔！”

    話音未落，就被她揪住了道袍衣領(lǐng)，拉過來，親了上去。

    國師的瞳孔放大了。

    輕輕地，唇和唇碰在一起。她踮著腳尖兒，仰著脖子，這個(gè)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見她緊閉的雙眸和纖細(xì)柔軟的睫毛，輕悠悠地顫著，好似一對(duì)晶瑩的蝴蝶翅膀。窗口吹來溫?zé)岬娘L(fēng)，他完全地怔住，盯著她臉上的腮紅，有一瞬間的眩暈。

    “……”她放開他，酡紅著臉頰，又低下頭去。她剛剛不曉得怎么回答他的話，干脆這個(gè)吻，就算是回答了?？墒歉赏炅藟氖拢趾鋈蛔杂X羞愧，羞愧到抬不起頭來。

    國師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這個(gè)吻來得太突然，他完全沒有回過味來就結(jié)束了。

    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居高臨下，握著小姑娘的后脖子，抓起來就親。

    他才不管什么蜻蜓點(diǎn)水，什么淺嘗輒止，他現(xiàn)在要好好教育一下這個(gè)不懂事的小姑娘，親人不是這樣親的，如果隨便撩火，那必須受到嚴(yán)懲。

    “唔……”小姑娘腦袋暈了，透不過氣，直嗚咽。

    他才不管，聽她語不成調(diào)，他反而把自己喂了進(jìn)去，更兇悍地去掠奪她，誰教她方才的輕佻無禮。

    顧柔都嚇呆了——原來真正的吻，和她想象的一點(diǎn)兒都不一樣！

    【這下你初吻沒了?！克穆晜鱽?，動(dòng)靜卻沒停止。她渾然地哆嗦——還能一邊跟她說下.流話！太可怕了，太霸道了！簡直就是流氓頭子！

    風(fēng)從窗口徐徐地吹著，屋里墻上的掛畫飄起來，沙沙作響。

    他輕輕一托，將她放上了書桌；她以為完了，剛喘得一口大氣，就被他按倒在桌面上，貼上來吻她。

    她打著細(xì)顫，全身力氣像是從嘴里被他吸走了，半點(diǎn)也使不出來，她酥軟又迷亂地睜開眼，目光掠過他羽睫下那雙貪婪深邃的眼睛，只看見窗外碧藍(lán)的天空上，濕潤又胡亂翻攪的流云。她的心也被攪著，亂極了。

    門被打開：“師尊，茶點(diǎn)來了?！蹦搪暷虤獾耐?。

    顧柔嚇得一抖，把頭側(cè)了開去，他灼熱的呼吸埋在她頸窩里。兩人抬起頭來，一起望向門口。

    兩個(gè)五六歲的道童，一個(gè)端茶壺，一個(gè)端果盤，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們兩個(gè)，滿臉無辜童稚。“師尊，寶珠jiejie教我們來奉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