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兩名衛(wèi)士掀開珠簾,放了阿月進去。身后一重一重的紗簾落下,阿月走向玉階深處,終到了秋谷溫泉。 她停下腳步,將檀木托盤放在溫泉一邊的石頭上,朝泉水那邊望去。 月牙形的溫泉被水榭環(huán)抱而建,此刻宮中夜深,水邊臺榭上掛著顏色柔和的燈籠,照在幽碧的溫泉上宛如月光。泉水中漂著淡粉色的觀音蓮,光影變幻,在熱氣的蒸騰中宛如發(fā)光的水晶,朵朵璀璨。 如此望去,竟不見有一人在溫泉中。 阿月正在張望,忽然聽得背后嘩啦一聲水響。 她立刻轉(zhuǎn)身,毫無預(yù)兆地同從水中探出身子的男子打了個照面。 男子身形挺拔,肌rou呈現(xiàn)矯健的紋路,仿佛銅雕鐵鑄的身軀展浸在溫泉水中,□□出的一半,可以清晰看見他肩膀上的一道疤痕。 這半尺深的劍痕據(jù)說是他曾經(jīng)于末法戰(zhàn)爭時期同魔族交戰(zhàn)時所傷,那一戰(zhàn)也使得他一戰(zhàn)成名,自此魔族勢力退出北部天疆。 錯不了,阿月心中十分肯定,眼前這人,定是北冥神君無疑。 北冥神君抹去臉上的水,向這邊看來。阿月忙垂下眼睛,用青竹的聲音怯怯說道:“奴婢伺候主上更衣。” 她一面說著,躬身彎腰的同時,眼角的余光卻瞥向別處。 這熱氣繚繞的溫泉之中,一定還藏有第二個人。他在何處呢? 阿月心情緊張,只要他們上岸換衣服,她就一定可以抓到那個人,然后人贓并獲。 ——三日以前,她接到線報,北冥神君藏匿了一個妖族人氏于鯤海宮。 近百年來天族軍方的資料不斷外泄,惹得統(tǒng)帥天族軍隊的寧御神君十分的頭疼,阿月懷疑天族之中存在內(nèi)鬼,便一直不斷追查其中線索,終于摸到了北冥這條線。 哈,若不是她親眼所見,誰敢相信天君座下的紅人北冥竟然勾結(jié)外敵,私通款曲呢? 眼看著北冥伸出一只手來拿衣服,卻忽然又放下,阿月的心情也跟著一沉。 只聽那幽沉重磁的聲音緩緩道:“熏香不對?!?/br> 阿月愣了愣,又聽他道:“除了舍脂香,本座一概不用。” “奴婢這便去換舍脂香?!?/br> 阿月捧著托盤,低著頭面朝溫泉緩緩向后退去,忽然又聽他道:“站住?!?/br> 阿月抬起頭,對上北冥一道酷厲的眼神。 那是一雙陰郁沉篤的眼睛,像千年不化的冰川,深淵般的黑色瞳孔使人不寒而栗。他有一張很秀氣的面孔,卻有一雙極其矛盾的眼睛。 阿月被他盯著,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你是誰?!?/br> 阿月又是一怔,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偽裝哪里出了問題? “本座從不在衣物上熏香,你是誰?!北壁ざ⒅⒃拢灰u打濕的烏發(fā)披在身后,一半漂浮在水中,顯得神骨俱冷,藐世絕俗。 阿月倒吸一口涼氣。 事到如今,在偽裝下去已沒有意義,阿月收了法術(shù),青竹的身軀從她面前向后倒去,原地虛化的空氣里,一個穿大紅妝花落紗的女子身影漸漸清晰。 阿月腰纏蹀躞,手挽鐐銬,頭戴一頂無翅烏紗帽,往腰間一抹,威風凜凜地摸出一把刀: “北冥,你窩藏欽犯,私通妖族,我是來捉拿你的!” 北冥神君看著這樣的阿月,皺起眉,似是在思索什么。 阿月很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環(huán)境,聲音悄寂,除了水邊的垂下的幾縷柳枝柔條在隨風飄蕩,便溫熱的泉水在向上咕嘟嘟地冒著氣泡。 阿月盯著水面看了一會兒,忽然道:“神君大人,你若再不交出犯人,休怪我冒犯了。” 北冥依舊聲音沉穩(wěn),語氣不緊不慢:“你哪只眼睛看見本座窩藏欽犯?!?/br> 顧左右而言他,正是負隅頑抗的表現(xiàn)之一。 阿月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斷,眉毛一挑,指著冒泡的水面:“那你敢不敢讓我搜泉水?” 北冥頓時鳳眸一沉,眉頭微皺道:“你敢?!?/br> 阿月真想哈哈笑一場,我有什么不敢?除魔衛(wèi)道的時刻到了,他這樁大罪行被我揭發(fā)出去,他日后再難翻身,而我卻是大功一件。這般想著自信滿滿,微微一笑道:“怎么,神君心虛?” 北冥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倘若你搜過了,卻什么都沒有,那又如何?!?/br> 阿月無所畏懼地道: “若不能搜出證據(jù),但憑發(fā)落!” 寧御神君給出的情報絕不會有錯,正因如此,阿月才更有勇氣拿著那把繡春刀,刀尖一抻,對準了北冥。 就在這時,發(fā)現(xiàn)異樣的護衛(wèi)天兵們蜂擁而入,將阿月圍在池邊:““大膽小神,竟敢擅闖神??!快將他拿下!” “北冥,你不敢讓人搜,就算你擒得住我,你能堵住天界眾仙的攸攸之口嗎?” “慢,”阿月正預(yù)備抵抗,便聽水中的北冥道,“你等退下?!?/br> “記著你自個的話,”北冥神君養(yǎng)神似的悠悠閉上雙眸,“你可以搜了。” 阿月一甩手,刀在空中畫了個利索的圓弧隱去,她脫掉鞋子,捋起褲腿準備下水,忽然又躊躇了。 她不禁望了一眼在水池中的北冥,裸裎上身,一臉的淡而處之,好似完全不為所動。這難道會是他的什么花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