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jié)
“呼什么呼,快起來和我回去!”顧柔扯下他頭上的玩意,憤擲于地——冷司馬還沒死呢,他這是做什么? 雷亮不解:“小柔,你傻啦,那老東西害死了冷司馬,咱們不得為他報仇?” “冷司馬沒死?!?/br> 雷亮悲憤地撅噘嘴——那也跟死沒差了?!耙吣阕约鹤撸凑也蛔??!?/br> 這倔驢脾氣!顧柔看著丟人,氣沖沖地去拖拽雷亮,雷亮死活不肯,便似泰山一般賴在原地,重新披麻戴孝,甚至還學著旁邊幾個步兵營的士卒大哭起來,顧柔越看越覺得不成樣子,急得在原地瞪眼。 正當她無計可施之時,點兵歸來的白鳥營軍侯阿至羅從行轅路過,一眼看見了這熟悉的兩人,過來詢問情況。 顧柔一通告狀,阿至羅將雷亮大罵一頓,連踢帶揍地把他給領走了。不一會兒石錫出來,見到步兵營的人還跪在外面給卓雄請命報仇,果然大發(fā)雷霆,將這些人全部罰去轅門口受鞭。 中午用罷午飯,聽說了消息的雷亮又跑來跟顧柔道謝,說若不是有她,自個也得吃鞭子了。 顧柔道:“這倒不必,只是日后你辦事可得少些沖動。” 雷亮嘆道:“不是我沖動,是實在氣不過;若不是聽說大宗師日日請那老東西宴飲,我何至于氣成這般。” 顧柔一怔,大宗師請嚴邈喝酒了? “是啊,”雷亮也很不解,“這老東西一把骨頭灰,半截身子插墳墓里頭了,還有什么用處?再說了,他對那郁榮死忠著呢,怎么可能真心投降?我看大宗師是糊涂了!” 午膳過后,照例有一陣休息的時辰,顧柔沒心思睡覺,便從兵舍里頭走出來,在校場的草地上曬一會兒太陽。她剛找了處地方坐下,卻看見一隊兵卒押著一枷鎖囚犯路過。 顧柔在意地張望著,遠遠認出了那囚犯。高策,這人是郁榮從漢中派來的援兵主帥,走馬谷戰(zhàn)敗后,他和嚴邈一起被俘虜,成了國師的階下囚。 顧柔一骨碌爬起來,迎上去問:“這是何人啊?” 帶隊押送的伍長道:“顧屯長,此乃郁榮手底下的軍尉高策。” 顧柔故作驚訝:“啊,可是高子孟高將軍?啊,原是高將軍,失敬失敬。”說罷朝高策拱手鞠躬。 高策冷哼一聲,他不曉得顧柔是誰,便不作理睬。 顧柔觀察高策,見他渾身是傷,顯然被嚴刑拷打過。故意追問道:“你們怎能對他用刑呢?” 這高策雖然和嚴邈都是俘虜,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待遇卻沒有嚴邈那么好了,成天被刑訊,打得渾身沒有一塊好rou,這會兒幾乎都站不穩(wěn)了。聽見顧柔這么說,高策微微一頓,看向顧柔。 顧柔繼續(xù)惋惜地道:“高將軍在漢中可是威名赫赫,不輸給那嚴邈;嚴邈尚且是大宗師的座上賓,這些天日日同大宗師宴飲,怎么你們卻對高將軍私自用刑,若是被大宗師知曉,他定然會動怒。你們真是太膽大了?!?/br> 那士兵不解其意,忙辯解道:“這就是大宗師的意思,要咱們讓他投降?!?/br> 高策“呸”道:“想教我高子孟投降,做他的春秋大夢!” 顧柔“噯”了一聲:“勸降也可以有很多種方法嘛,你們太粗暴了?!闭f罷轉(zhuǎn)向高策,和顏悅色地道:“高將軍,我知道您是當世英雄,可是英雄也要順應天意啊,一己之力怎能拗得過時勢,您瞧瞧嚴老將軍多么識時務,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br> 高策聽出弦外之音,不由得一驚——嚴邈怎么了? 顧柔微微一笑:“高將軍,我勸您還是投降吧?!闭f著搖搖頭,便離開了。 高策心中更加驚疑不定了,士兵催促踢了他膝窩一腳:“快走!”一行人押著高策繞過兵營,忽然聽到遠遠傳來的絲竹管弦聲。 軍營連著國師行轅,高策望去,只見行轅的望云臺上擺酒設宴,國師首席,主將陪坐, 下首一人格外熟悉,定睛一看,竟然就是昔日的戰(zhàn)友嚴邈。 豈有此理!高策怒不可遏,這嚴邈果然降敵了,都說他如何勇不可擋,忠義之臣,竟然卻是一個賣主求榮之輩;更可恨的是,自己在這里受苦受難接受言行逼供,他嚴邈倒如此痛快地跟敵軍坐在一起喝酒! 高策恨得咬緊了牙關。“看什么看,快走?!备卟哂直华z卒踢了一腳。 …… 夜里,屋中亮著一盞小燈,國師在燈下執(zhí)筆寫信,顧柔一旁幫著研墨。 國師寫著雍容圓勁的小楷,一筆一劃從容不迫,一邊寫,一邊問:“你怪不怪本座沒有殺嚴邈?” 油燈微微一閃。顧柔停下來道:“不怪?!?/br> 國師停筆來看顧柔。今日白天之事,他都聽屬下報知了,想著小姑娘對他的心思已有幾分了解,心中自然感到欣慰。 又聽顧柔道:“你想勸降嚴邈。倘若冷司馬在,他也會支持你這么做?!?/br> 國師微微一窒。 這倒給他莫名添加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這要是冷山不支持,她還就不跟自己站隊了?他秀眉微蹙,但畢竟沒有明著問,免得顯得他小肚雞腸。 顧柔沒注意到他的微妙心情,繼續(xù)道:“大宗師,我這些日以來閱讀兵書,終于明白一個道理?!?/br> “什么道理?!?/br> “我真不是這塊料。” 他不禁笑出聲:“什么?” 顧柔挨著他坐下來,認真又老實地道:“很多東西,要看天份。我過去跟隨師父練習輕功,總覺得沒什么難處便學會了,后來遇到旁人,他們輕功不及我,我以為是他們太差了,殊不知……” 他莞爾道:“你想說,殊不知是你天資聰穎,一學就會,遠勝于他人?” 顧柔面色一赧:“倒也不是這樣說,只是這方面,我聊勝于人罷了。再比如,我讀一些書,怎么讀都讀不通透,我知道我不是做統(tǒng)帥的這塊材料,可是冷司馬是,孟章是,玉瑛也是,可我就不是?!?/br> 她清媚的小臉上透著幾分懊惱,但更多的卻是誠懇,看來她已經(jīng)能夠平心靜氣地來看待自己的缺陷了。 他溫聲道:“人,各有所長,這是天賦。你輕功卓絕,未嘗不是他人求之不得的本事?!闭f著抓住了她的手,在自己掌心輕輕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