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jié)
顧柔并不曉得,那位邊氏出獄之后被接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向邊氏表明求賢若渴之心, 并且答應(yīng)為其亡夫平反,造一座大墓并請名家書寫碑文, 以紀(jì)念蔡恒對儒學(xué)做出的貢獻(xiàn)。 于是, 邊氏便向皇帝上交自己謄寫的丈夫生前的學(xué)說著述,并進(jìn)言三策。 邊氏道:“如果陛下要除舊布新改革,就應(yīng)該摒棄過去陳規(guī)陋習(xí),崇文尊儒, 廓清王道,廣納天下賢士?!被实圻B聲稱是, 并下旨封邊氏為博士,令其在國觀開講授課,傳播儒宗學(xué)問。 邊氏臨走時,忽然想起顧柔來, 對皇帝道:“皇上,那慕容情之妻顧氏, 夫主雖為道宗之首,然而卻能不隨波逐流盲從之,對儒學(xué)不抱成見, 甚為勤習(xí)。以臣觀之,她不像是jian惡之徒,慕容家之事轟動京師,皇上要謹(jǐn)慎明察啊?!?/br> 皇帝一怔,他未料想到邊氏會知道顧柔,更沒想到她會替顧柔說話?!半迺紤]的?!?/br> …… 太尉府。 云晟拍案而起:“什么,皇上要封新的五官郎?” 他身邊端碗服侍用膳的婢女從他態(tài)度中嗅出一絲發(fā)作的預(yù)兆,嚇得屏聲凝氣,不敢多言。 心腹汪籌道:“也是剛剛打聽來的消息?!?/br> 云晟眼珠在眶中打過兩轉(zhuǎn),深覺此事蹊蹺?;实圻B日罷朝,又不讓他插手顧柔案子,擺明要做甩手掌柜,誰的邊都不站。在這個避嫌的當(dāng)口,誰能夠得到他的信任,突然就上到了五官中郎將的位置。 五官中郎將這個位置,本侍衛(wèi)之長,統(tǒng)領(lǐng)三署騎兵之一,掌宿衛(wèi)殿門、出充車騎;戰(zhàn)時又能參與征戰(zhàn);有大臣喪事,則奉命持節(jié)策贈印綬或東園秘器。不可不謂舉足輕重。 云晟問:“打聽清楚沒有,誰將是新的五官中郎將?!?/br> “已經(jīng)著人去黃門問了,過午會有消息,沒準(zhǔn)兒一會兒圣旨就下來了。” …… 北軍,白鳥營。 孟章伏案疾書,他忙著處理公務(wù)。自從云南連氏覆滅以后,樹倒猢猻散,他的舊部勢力紛紛瓦解,連同連氏過去暗中扶植的江湖組織碧海閣也一時間銷聲匿跡。于是由金飛燕,也便是唐三公子領(lǐng)導(dǎo)的離花宮在南方更加擴(kuò)張迅猛,儼然有成為貫通南北之勢。 他寫得有些累了,隔壁伸了個懶腰,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煩躁。他抬眸望向營帳外,校場上鷹旗飄揚(yáng),不時傳來士兵們cao練的吆喝聲。中間夾雜著阿至羅特色的吼叫:“你們這群孬犢子!” 孟章將思路繼續(xù)回到他的公文上。最近他尤其忙碌,過去冷山主管朝廷內(nèi)外事,他管江湖事;如今冷山不在了,他什么都要管。朝中云太尉和國師斗得厲害,然而江湖這一頭卻也沒讓他省心。 他遵從國師的命令,既要跟唐三保持合作,又不希望唐三如此坐大。尤其是離花宮勢大之后,中間所需要耗費(fèi)的錢財資源便與日俱增;過去,國師一直在暗中金援離花宮,而如今形勢微妙,洛陽城中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國師和北軍,決不能爆出他們和江湖刺客組織有勾連的□□。 算算日子,唐三也該入京了。孟章思考著要怎么給唐三委婉又不失威脅地悄悄警鐘,突然營帳外面響起喧嘩聲。守衛(wèi)道:“孟司馬有命,誰也不得入內(nèi)!” “孟大哥肯定會見俺的。”外面,祝小魚用她那牙齒漏風(fēng)的聲音說。 孟章頭皮一麻。好吧,祝小魚……若是平日,他聽見她聲音就頭疼,不過這會兒,還能有比當(dāng)前局勢更加讓人頭疼的嗎?也許祝小魚反而還讓人輕松一些呢。 孟章道:“放她進(jìn)來?!?/br> “你看吧?!弊P◆~高高興興闖進(jìn)來,手里抱著一卷東西,叫了聲:“孟大哥?!?/br> 孟章特別強(qiáng)調(diào):“祝小魚,本將再同你說最后一次。這是在軍中,你要以職位相稱呼,叫我孟司馬。” “哦。”祝小魚的情緒絲毫不收到他公事公辦態(tài)度的打擊,湊過來,將懷中名冊攤開到他面前?!懊纤抉R,您也摁個手印吧,大家伙兒都摁了?!?/br> “這是什么?”孟章看見名冊上,盡是一些密密麻麻的手指印和署名,都是白鳥營的將士名字,還看見了雷亮和何遠(yuǎn)的名字。 “雷亮說,俺們聯(lián)合營里的弟兄寫一封請愿書,為伍長向朝廷求情。孟大哥……不,孟司馬,您能幫忙轉(zhuǎn)交給石中尉,讓他把請愿書上呈皇上嗎?” 孟章站起來,二話不說,唰唰兩下撕了,請愿書瞬間化為飛屑。 祝小魚目瞪口呆。 “這封請命書不但救不了顧柔,反而會害死她,”孟章解釋道,“這樣會讓皇上更加認(rèn)為北軍之中互相勾結(jié),只知有大宗師,不知有朝廷法度,反而更起疑心。你回去告訴雷亮他們,別再出餿主意,安生cao練?!?/br> 祝小魚不甘地?fù)蠐项^:“可是俺們伍長還關(guān)在天牢,那怎么辦,您倒是想轍?。 ?/br> 孟章道:“哎呀,聰明英俊如我,到現(xiàn)在也沒有想出法子來,哪里輪得到你們??旎厝グ?,不給我添亂就燒高香了?!?/br> 話音未落,帳外又響起喧嘩,是雷亮他們在喊著:“孟司馬,孟司馬!” 孟章本打算拒絕召見,仔細(xì)一聽,里頭居然還有阿至羅,天啊,阿至羅也失去理智了嗎? 他起身,帶著祝小魚一齊走到營帳外,卻見到雷亮他們包圍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翹兒穿著白鳥營的鷹服,容光煥發(fā)地笑著,英氣中帶著嫵媚。 孟章也不由得樂了:“翹兒回來了?” 陳翹兒從東萊跋涉歸程,一進(jìn)入洛陽便立刻回白鳥營報道。她上前對孟章一拜:“孟司馬,不光是我,還有冷司馬,沈大夫也都回來了!” 孟章朝陳翹兒身后望去,卻沒有其他人了。鄒雨嫣等人聽到,卻已迫不及待搶步上前,拉著她追問:“冷司馬!他們?nèi)四???/br> “別著急?!标惵N兒滿面笑容,朝北面望去,那是皇宮的方向…… 皇宮大內(nèi),朝殿上,新的五官中郎將剛剛接到圣旨趕來覲見。他站在殿中,穿著將軍鐵甲,懷中抱著護(hù)頭,身形高大挺拔,正是前北軍軍司馬冷山。 “臣冷山,參見陛下?!?/br> “平身,賜坐?!崩渖教ь^的瞬間,皇帝看見他星目劍眉,英姿勃發(fā),心中愈發(fā)喜歡?!皭矍溥h(yuǎn)赴東萊療傷,如今傷勢康復(fù)如何了?” 冷山道:“謝陛下垂詢,如今已全無大礙?!?/br> 皇帝道:“唉,聽聞你受傷,朕是日夜掛懷——尤其皇后她,常常提及,更是寢食難安啊?!?/br> 徐皇后其母冷氏,正是出身河內(nèi)望的冷氏一族;冷氏和冷山的父親為族內(nèi)姐弟,故而徐皇后和冷山,便別有一層宗族表親關(guān)系。徐皇后常常跟皇帝提及這位表兄弟。 皇帝早在太子之時,便對這位冷元中非常欣賞,然而他身處北軍之內(nèi),為人清高,不易拉攏;當(dāng)時太子面臨二皇子的威脅,無暇自顧,也不敢貿(mào)然去聯(lián)通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