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jié)
他從不欠人恩情,這讓他感到莫名地不適,即使讓沈硯真回京并非他一人主意而是國師的安排,他也仍然虧欠至極。 恍惚之間觥籌交錯,冷山在錢鵬月和皇帝醉醺醺的談笑聲中,有些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了。 …… 消息傳到太尉府。 云晟氣得炸鍋,第九只凍玉碗教他摔在太師椅扶手上砸了個稀爛: “冷山?”新的五官中郎將竟然是冷山!云晟難以置信,幾乎咆哮:“這冷元中不是早就死在漢中了嗎,他怎么又活了?!” 汪籌安慰道:“太尉且不必擔心,這冷元中從不結(jié)黨,據(jù)說他同慕容情關(guān)系也不好,不會站在他那一邊的……”“蠢材!”話沒說完,便被云晟噴了一臉。 云晟氣得在屋中來來回回,他不時駐足,背著雙手仰望正堂上掛著“惠風和暢”的橫幅,心情無法平靜——冷山是北軍嫡系出身,而且早有傳言,他跟顧柔有上下級情誼,豈能不偏幫于這二人?想到此處,云晟簡直有種剛出了茅廁又撞上糞車之感,倒霉! 心情最想要罵娘的時候,還偏偏來了拜客。云晟心煩意亂,沖著通報的下人發(fā)脾氣:“不見!” 管事躊躇道:“可是,來者是國師慕容情……小的要回復他,就說老爺不在家嗎?” 云晟一下子轉(zhuǎn)過身來,瞪著怪物一般瞪著他最得力的大管事。 要知道,自從云府建府邸以來,這個門檻還從沒有姓慕容的人跨進來過。 …… 一炷香的時辰過后,兩個原本會老死不相往來的死敵隔著一張長方梨花木條案入座。婢女看茶,云晟則盯著對面端坐席上的國師慕容情,眼珠子上下左右打量,如同要將對方吃下去。 他得確定這是貨真價實的國師親自登門拜訪來了。 國師目光澄清,他一襲雪白道衣端坐,仍是那濁世不侵,優(yōu)雅得體的氣度。然而云晟對他的容貌并無興趣,不知不覺地便看向了國師的肚子,暗自揣摩著此人今日來訪,腹中藏了什么陰謀。 估計,他已得知冷山接任五官中郎將的消息了,這算是他扳回一城罷;可是,想要從詔獄中救出他的欽犯妻子,卻沒那么容易。云晟早就做好了進諫準備,如果皇帝被國師和冷山等人動搖,透露一絲半點放人的意愿,自己必將聯(lián)合黨派中人,彈劾冷山和國師結(jié)黨謀私。 他這個皇帝外甥,性格懦弱,為人多疑,多說幾句,還是會聽信的。 云晟想到此處,看國師的眼神便有了幾分輕微的得意之情。 “申孝老弟呀,你可真是我云府上的稀客,怎么,今日忽登三寶殿,有何指教呀?” 他倒想要看看,對方還有什么招數(shù)可使。 國師面容溫潤清雅,態(tài)度不傲不狂,他的目光里,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只是開口道:“云晟,本座來同你做個交易?!?/br> “嘁,慕容情,你把本官當什么了?”云晟不悅又傲慢地道,“你有求于我,是也不是?你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么?!彼似鸩璞瑖K嘖擺譜:“慕容情,你也有今日啊?!毖哉Z間頗帶羞辱之意。 “本座不必求你,這交易你一定會答應(yīng)。” …… 三日后,圣旨頒布,經(jīng)廷尉衙門查明實證,顧柔并無通敵之罪,由此釋放。 顧柔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能夠重見天日,被放出廷尉詔獄的當天,許多人來接她,有弟弟顧歡,白鳥營的眾姐妹,久別的陳翹兒,錢侍中的三位小妾,還有婆婆孫氏帶著兩個嫗出現(xiàn)了。 孫氏道:“阿情他尚有公務(wù)在身,不便前來,老身特來替他接你回府。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見外,郁清已在府中備好飯菜,為你接風洗塵?!?/br> “多謝君姑。” 顧柔跟眾位朋友們道別,囑咐了顧歡幾句好生學業(yè)的話,便跟著孫氏走了。鄒雨嫣在人群中看,好生不滿地同祝小魚抱怨: “你瞧瞧,她嫁的那一家子都什么人,君姑身邊的兩個嫗都比她傲;那個郁清不曉得是個什么東西,總不至于是個表妹小妾之類的罷?” 祝小魚可不能同意這樣的說法:“伍長嫁得很好啊,大宗師待她很好?!焙么跻彩窃诖笞趲熌沁叢溥^一頓飯的。 鄒雨嫣嗤之以鼻:“縱然貴為國師,然而出獄的大日子,都沒來接新婦,這樣的男人能好到哪去?明明就是不上心。還有啊,國師又怎么了,小柔能夠出獄,還不是冷將軍從中斡旋,他又出過什么力了?” 祝小魚被悶了回去,的確在顧柔身陷牢獄這段時日,都沒怎么聽到過國師入宮求情的消息,卻只見他照常在北軍閱兵。 “總之,不許你說伍長一家的壞話。否則俺就不客氣?!弊P◆~忿然揮了揮拳頭。最近她一改好吃懶做的壞毛病,在白鳥營中cao練的成績上升得很快,得了好幾次阿至羅的贊揚,膽兒也肥起來了。 “唷,我這是為了她著想!”鄒雨嫣跟這個呆頭呆腦的祝小魚沒話說了。她轉(zhuǎn)過身,看見顧歡還悵然呆立,望著顧柔身影早已消失的街道,心中也不免感到凄涼和孤寂。 顧歡在想他相依為命的阿姐,鄒雨嫣則在為冷山而感到心痛,他犧牲了一切,不遠萬里跋山涉水而來,只為了顧柔,最終也不過一場空忙。顧柔還是跟另一個男人走了,今天她出獄,冷山也推說公務(wù)繁忙未曾來,定然只是怕目睹顧柔夫妻相見,親密相擁的場面罷? 鄒雨嫣深深替冷山感到不值,她垂下頭,和顧歡異口同聲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186章 文|學3.4 197 國師和顧柔重新辦了喜事, 雖然當日的賓客都已經(jīng)散了,但仍然重新拜了天地。孫氏將裝著青鸞玉璧的七寶盒賜給顧柔, 正式承認了這個兒媳。 新婚后不多久,孫氏便以送姚氏的靈位回潁川祭告夫主為由,帶著孫郁清離開了洛陽。 孫氏走的那日,顧柔和國師一同送行至郊外。臨別之際, 孫郁清望著這位清俊溫雅的表兄,眼淚汪汪, 幾度回頭張望, 依依不舍,在孫氏幾番催促之下,才終于上了馬車。 這正值五月初夏時節(jié),枝頭楊柳青青, 葉梢上伏著蟬,顧柔挽著國師, 立在路旁目送孫氏的馬車遠去,直到連揚起的塵土都消失在視野中,國師仍然悵然佇立。 顧柔見他如此情狀,故意拿他打趣, 問道:“怎么發(fā)起呆來了,不舍你那小表妹?” 本是一句玩笑話, 哪想到他當真默默地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頗為鄭重地點點頭。 顧柔大吃一驚:“你當真舍不得你表妹?”一張俏臉瞬間變了顏色。 而他居然也沒有哄,反而很真實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