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待她走后,容寶金湊上來,若無其事地同他爹站在一起:“你是怕容家命運未定,鶯姨呆在這里只怕會受了牽連吧?!?/br> 他別過頭來,背著手,笑嘻嘻的看著她: “哦喲,我們家老二是越發(fā)有主見了?!?/br> 容寶金不輕不重的這么看他一眼: “爹,恕我直言,鶯姨對你的心意,你怕是也知曉一二,若依照您的性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絕不會因為府上少了個算賬的伙計,而耽擱人家大好青春多年,鶯姨這個時候都想著與您同甘同甘苦共患難,我看您也并非無意 ?!?/br> 容長澤哈哈一笑:“寶金啊,這世上的事情哪有這么簡單就說得通?人總有腦子一熱,做出什么奇怪事情的時候,你爹我活了這么多年,你娘死后,便渾渾噩噩的不知做了些什么,想收手時卻早已收不住,唯一所愿,是盡量護著你們安全,哪能還隨便拖個人陪我一起死呢?” 她怔怔的看著他,說不出話。 夜已深,窗外明月高懸,簡樸素凈的屋中,旖旎之氣擋不住。 容七覺得自己再裝下去估計是要氣絕身亡了,因而伸出早已疲憊不堪的手指,戳了戳埋首在自己頸間呼吸日漸平緩的人。 “你給我起來!” 容七想盡量說的有氣勢些,可發(fā)出的聲音卻嘶啞無比。 “不行?!?nbsp;他發(fā)出濃重的鼻音來,容七竟還聽出了一絲委屈,當(dāng)下怒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呀?!她這個渾身僵硬,全身發(fā)軟,手指尖都透著疼痛的人都還沒說什么呢! 沒辦法,到底是個天生會耍賴的主兒,容七只好委屈自己,抬起酸脹的手臂將他的臉抬起來,對方其實眼神清明,剛才許是不敢面對激情后的她而已。 她怕什么?她自己責(zé)備他,恨他,愈發(fā)的不待見他?容七想,這一切都是你丫活該的呀! 可是未免事態(tài)更加惡化,容七還是咽下了這口氣,真摯地誠懇地,捧著他的臉,指腹輕撫他眉間,柔聲道: “雖然我現(xiàn)在恨不得那你亂刀殺死,刮成一片喂魚,我還是要告訴你,阿呆啊,雖然你一路瞞著我,害我不斷的為你擔(dān)心,自己早已計劃好了一切,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恭喜你?!?/br> 她扯出一絲疲憊后的笑,心想自己真是大愛無疆啊: “恭喜你,終于逃脫了這個困擾你十年的牢籠,恭喜你,終于可以如愿以償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恭喜你,阿呆,還有很多很多要恭喜的地方,我便也不再說了。不過——” 容七皺眉,腰疼的很,幸好下一秒已經(jīng)有人很識趣地為他揉起了腰,力道揉捏得度,緩和了容七一點點的眉。 “不過你可不要以為我這樣說就會放棄你對我做過的這些個糟心事!你等著,日后我一定一件一件的向你償還回來。只不過,就怕沒有這個時間……唔” 被突然堵住的唇伴著濃烈的香,溫柔而雋永,好似大浪淘沙過后的輕柔片刻,就連容七也不自覺緩緩抬起了手臂,回應(yīng)著他。 “愿意同我一起去北鶴嗎?” 他輕咬她耳垂,聲音嘶啞。 “舍棄你的家人,舍棄你的友人,舍棄你十?dāng)?shù)年來呆著的這個地方,同我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七七,你愿意嗎?” “愿意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米娜桑,下一章就是大結(jié)局了喲﹋o﹋ 第106章 大結(jié)局 (終) “……” 他來不及收回的錯愕的眉眼顯示了他的驚訝, 比預(yù)想的更快的,亦或完全相反的結(jié)局呈現(xiàn)在眼前,甚至是他也難以一時心平氣和的接受。 心中波涌澎湃,面上亦有些波動。 容七心疼他這副萬事萬物都往肚子里咽的隱忍,撫干他額間的汗,同他輕聲細語: “自然是愿意的, 你在過往十年間過的不就是這樣的生活?我在前八年忽視你, 不懂你心中感受, 現(xiàn)如今便一一償還給你, 品你之填,嘗你之苦,有何不可? 不過我們可說好了啊, 至少一年只有一次吧,咱們得回來見見二姐呀, 我爹呀, 鶯姨!還有我府上那幾個呱噪的丫鬟!嗯……人還是蠻多的?!?/br> 她這邊扳著指頭細細數(shù), 心上人卻突然軟了下來, 懶洋洋的靠在她身上,她能感受到埋在他頸間的那顆頭是如此的用力,也能感覺到頸間有淡淡的濕潤, 容七的心都要化了,忙拍拍他的頭,哄小孩似的: “好啦好啦,這樣可好, 我不止還你八年,還你十八年,二十八年,直到你老的走不動了,不再向我討債了,我可就輕松了。你說這樣可好?” 這一次,他卻突然抬起頭了,很是正經(jīng)的道: “你只要好好陪在我身邊就行了?!?/br> 然后又埋下去,親她耳側(cè)碎發(fā):“其他就算了,我心疼?!?/br> 容七想,我心里這叫一個灌了蜜似的甜呀。 容七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身旁一空,有人小心翼翼地起了床出了屋,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懶得睜開眼,因為她太疲憊了。 不多時,人又回來了。 淡淡的燭光燃起,燈影婆娑,隱約還傳來悉悉簌簌拆東西的聲音。 少年的背影瘦弱但寬厚,頎長的身子即使坐著,也是很修長的。他在研磨,手握一支小狼毫,旁邊放有一紅彤彤的袋子,隱約能瞧見里頭雪白的紙。 “我早就好奇你這里頭究竟寫的是誰了?!?nbsp; 他頭也不回,卻能準確的捕捉到床上早已醒來的容七。 既然裝睡不成,她索性起了身子,顫顫巍巍地朝他走去,坐在桌邊舒服的長嘆一聲。放在桌上的是她曾經(jīng)掛在桃花樹上的鴛鴦袋,里頭寫著她此生最愛的心上人,容七都沒想到做什么特別的標(biāo)記,他又是如何準確的找到了這個呢? 所以說這小孩呀,也不知從何時起,就暗地里存了那么多心思。該防,該防! “你若好奇,打開看看便是。” 他看她一眼,照辦。 然后,兩人看著那一張雪白的,未曾染上任何墨跡的紙面面相覷,他神色無常,卻眸有波瀾,容七很是無辜的攤攤手: “當(dāng)時我便什么都沒寫,會這樣很正常嘛。” 他倒也信服了,不再說什么,只是執(zhí)起小狼毫,便要動筆,容七湊熱鬧,窩在他懷中,他執(zhí)起她的手,兩人共同握著筆,一下一下的,站在曾經(jīng)空白的紙上留下他久未被人提及的名字。 “沈——” 容七看他一眼,瞧見他眼中的懷疑為自己辯解一下:“咦,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我記得的,你的名字?!?/br> “律——” “真——” 沈律真,是他的名字。 他從不知道,即使是這樣被她一字一句地念自己的名字,也能內(nèi)心歡愉至此。 他的人生向來冷靜,隱忍,數(shù)十年的的冷漠使得他早已洞察人心,千變?nèi)f化,機關(guān)算盡,這樣的人,是最忌這般濃烈的毫不掩飾的情感的,可惜,他終還是落下了這么一個把柄,且還愿意被她這樣揪著把柄,哪怕是一輩子呢。 眼下也只能附在她耳邊,用盡這一生再不會出現(xiàn)的情,化作一句諾言,一生的承諾: “后日報喜山下,七七,我等著你?!?/br> ……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皇甫靖拍桌而起,異常興奮: “高,真是高招!想不到這傻子竟還有這樣的頭腦,原來這么些天北鶴的兵都藏在了蘭家鹽庫里,他們借由撈鹽的船順利入境,又依靠蘭家的聲望免受他人排查,蟄伏多日,養(yǎng)兵多時,只等著,膛螂捕蟬黃雀在后,使了這么一出空城計!讓我們混淆了方向…誰能想到,他們竟會從海路切入呢?” “只是——” 皇甫靖又問:“他又是如何與蘭家有聯(lián)系的?就算如此,依照蘭家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他,做如此危險之事?除非他有了什么把柄在他身上?!?/br> 然后他聽見玄凌冷靜的道:“原來是地契?!?/br> “地契?什么地契,?對了,阿玄,他們提出的條件,你考慮的怎么樣。” 萬幸,北鶴雖占領(lǐng)了東邊沿海重地,但這些地對于處于中原腹地陸地區(qū)的北鶴來說作用并不大,他們想要的無非是占地為營好好的同大慶講講條件。 而條件有三: 一,大慶不僅要歸還之前搶占北鶴的萬頃土地,且作為賠償,還得再隔五千畝良田贈與北鶴。 二,大慶需與北鶴簽訂一份長達百年的,休戰(zhàn)條約,無論任何條件下,皆不可更改?!?/br> 三,大慶不得以包庇罪犯之名血洗榮國公府容家,生生世世保其太平。 “同意,自然是同意?!?/br> “阿玄?” 摯友如此爽快的回答讓皇甫靖有些疑惑,按理說,被人如此威脅 阿玄該是十分氣憤才是,何以現(xiàn)在…… “子云,我早同你說了,哪能好事都讓他占了,魚與熊掌向來不可兼得?!?/br> 可他只留下這么一句諱莫如深的話,讓皇甫靖猜不透。 大慶與北鶴簽訂和平協(xié)議之后三日,北鶴的兵也從海邊撤得干干凈凈,皇甫靖與玄凌也回到了京城。 “玄凌,我要同你做個交易,沈律真登帝你是阻止不了的,何必在這上面大耗功夫?我同你做個交易,而你,也可以得到你的容七?!?/br> 那日,容清漆這樣同他說了。玄凌其實是不太屑于同她做這般交易,他性本傲,骨子里透著清冷,是不屑于耍這些手段,可眼下,越來越多的不確定因素讓他明白,他終究是要為了得到些東西,不擇手段了。 “鶯姨,一路小心。” 囑咐雖已說了千萬遍可在臨行時還是忍不住再說一句,對于鶯姨的離開容七是不舍的,可他也知道,這該是對鶯姨最好的結(jié)局。 蘭子越也被人安置在了馬車上,他的精氣神已經(jīng)好了許多,說的話也多了,相信不假時日,定能恢復(fù)如初,只是那雙手雙腳,卻怕要再吃些苦頭。 容寶金將一切都打理好后,才鄭重其事地同她到了別: “路上保重,鶯姨,車上有足夠支撐你們幾人一路的干糧,盡量走大路,莫要為圖方便走小路?!?/br> 蘭鶯哪里不傷心呢?只是眼下唯一能留給她們姐妹二人的只有寬厚的笑容: “行了行了,難道你們還怕鶯姨在路上吃了苦頭不成?時日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寶金,你也老大不小了,若遇上個好人家就嫁了吧,還有七七,你呀,從小就是調(diào)皮,記得日后可不能如此頑皮了??! ” 做長輩的,每一句句思念,都寄托在這一句句的指責(zé)與擔(dān)憂中。 也罷,也罷,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她終究是要離開了,只是不知,這姐妹幾人未來將是如何?而自己,蘭鶯想,她連自己的未來都無從得知。 馬場漸漸駛遠,蘭鶯終究還是離開了,帶走了自己十年的回憶,十年的癡守,可到頭來,終回到了原地不曾改變半分。 細細想來,這便是個天意二字吧。 容寶金與容七送走她后便一前一后回到了府中,適逢她爹欲將前些日子那送上來的‘嬌妻’之事好好處理一番,故未回訪,反而是留在了大堂中,近看這一場笑話事。 可,他們預(yù)料的事情卻沒有發(fā)生,負責(zé)拿人的家丁神色匆匆: “老爺!不好了!不知是誰偷走了柴房鑰匙,竟將,竟將那小丫鬟給放走了!” 在場人皆面色一變,容長澤震怒: “好好的鑰匙怎么會被人偷走?!找到罪魁禍首沒有!” 大堂內(nèi)寂靜無聲,這時候,沒有確切的答案誰敢站出來做這個頂風(fēng)羊呢? “是我。”半響,只聽一聲清脆鶯啼傳來,自人群中走出一婀娜身影,待看見那是誰后,容長澤的臉色更難看了: “清漆....你何以?” “爹” 不等他說完,容清漆卻淺淺一笑,嬌柔之美越深,只是她口中的話,卻著實讓在場所有人皆心口一震。容清漆道: “您可知我為何要放了這個丫鬟?因為她的主子是我...從一開始,便是為了誘惑您而來,包括我教她的,娘親在世時所畫的妝容,包括那一夜..只可惜,我還是低估了您對娘親的愛意,此計不成,我自然還有一計,您可知,我為什么要放了她?她現(xiàn)在,又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