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說是也還算好?!鳖櫶O(jiān)答的很委婉。 “也還算好,一個也還算好的有夫之婦……”官家眼睛微瞇,沉思了好一會兒,看著顧太監(jiān)卻在自言自語:“從前姑母說過,皇家沒有沒心眼的,沒有不算計的,朕的太子,還不至于被一個也還算好的有夫之妻迷住,他要了這李氏……是因為李氏是端木李氏的meimei?嗯!端木家只有一位小娘子,又許給了二哥兒,雖說二哥兒……” 官家傷感和嘆了口氣,“端木華很疼他這個小媳婦兒,李家若有人侍候在太子身邊……嗯,這想法不錯,確實是一條拉攏之道!鄭栩這個縣丞,是誰去關(guān)說的?” “回陛下,是東宮屬官符大志?!鳖櫶O(jiān)還真是什么都知道。 “嗯,這事處理的不錯!”官家看起來心情不錯,“一個縣丞,想來這鄭栩不但歡喜,而且感激,太子,到底長大了?!?/br> 顧太監(jiān)急忙點頭,表示欣慰,太子,長大了! 官家兩根手指愉快的敲著炕幾,既然太子長大了,知道利用后宮平衡朝堂,知道拉攏端木華防范俞氏一族,他總得幫一把吧。 調(diào)端木華回來?不行!這是頭猛虎,如今到明州的時間太短,還不足以磨掉他的銳氣,磨平他的爪牙,還得再磨一磨,再熬一熬才能交給太子。 端木家也要平衡……端木松?端木華以帥才武力著稱,端木松極盡孝道、品行高潔,是仕林典范,這也是個可用之才,把端木松好好養(yǎng)大,未來許就能擋在端木華面前,這只猛虎身上,就又能多套上一條繩索…… 嗯,就這樣! “傳旨,宣端木松覲見?!?/br> 明州城沙頭鎮(zhèn)。 端木蓮生看著手里的紙條,眼睛漸漸瞇起。 “怎么了?”李思淺忙湊上去,這是今天剛剛從京城傳來的密報。 “官家特旨,讓老三入禮部觀習(xí)?!倍四旧徤鷮⒓垪l遞給李思淺。 “老三去了?他還在孝期呢!”紙條上只有一行字,李思淺下意識的挑毛病。 “可不是!”端木蓮生一臉的笑,“他走的是品行高潔的路子,當(dāng)初成名,就是弄了個滴血療親,掙了個孝子名聲,有了官,名聲也不要了?禮部?官家也是糊涂了!” 李思淺歪頭看著端木蓮生,照理說,老三是飛黃還是騰達(dá),跟他們沒關(guān)系,可看蓮生這態(tài)度,他好象容不下。 第235章 鎮(zhèn)上的小日子 “你要彈劾他為了仕途不守孝道?”李思淺反應(yīng)很快。 端木蓮生點頭,“正好他入的是禮部,我倒要看看,他是做他的品行高潔呢,還是一定要這個禮部習(xí)學(xué)。” “我覺得吧……”李思淺抱著端木蓮生的胳膊,拖著長音慢吞吞道:“就這么彈劾太直接了,你說,要是官家讓老四到什么禮部、戶部習(xí)學(xué),老四會不會去?” “嗯?”端木蓮生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眉開眼笑,“這主意好!老四要守孝不肯應(yīng)詔,我看老三有什么臉接這紙詔書!” “你別凈往好處想,你又不知道老四會不會去,萬一去了呢?” “你放心,這點手段你夫君還是有的!”端木蓮生捏了捏李思淺的鼻子,揚聲叫進(jìn)黑山,吩咐了下去。 京城。 端木松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這個四弟! 人家不過上了個折子,提了句讓他兼理刑部的話,八字還沒一撇呢,他竟然就上了那封泣血的破折子,什么孝道、什么父母皆喪痛心疾首……這不是打他的臉么? 他連跟他商量都不商量一句,他真是他嫡親的弟弟? 大好機(jī)會,只能忍痛放手。 熊大學(xué)士說的極是,這會兒不放心,傷的是名聲,名聲壞了,前程也就壞了??啥四舅捎X得,他的前程全壞在他那個嫡親弟弟手里,他生下來就是為了禍害他! 他真想一刀殺了他! 沙頭鎮(zhèn)上。 端木蓮生一記小手段,輕巧巧把端木松差點憋死,可他自己,也正因為征兵的事,幾乎憋死。 年前他跑了不少鄉(xiāng)村,沒招來人,他倒沒十分在意,眼看進(jìn)了臘月,不愿離家也是常情,可如今過好了年,也不愿離家無論如何說不過去了,這明州之民,怎么就不愿意當(dāng)兵呢?他又不是不發(fā)餉銀! 李思淺對著悶的一臉青氣的端木蓮生,非常同情他。 堂堂南軍大帥,從前手下不說百萬雄師,十幾萬大軍總歸有的,如今一抹到底,把他打發(fā)到這窮鄉(xiāng)僻壤做個廂軍教頭,大約相當(dāng)于民兵隊長,手底下只有四個老的沒法站直的老兵,一窮二白一無所有,為了搞點軍費,兼職先做了討債好漢,好不容易解決了錢,這人,又沒辦法了。 “唉!要是招女兵就好了?!崩钏紲\湊到端木蓮生面前,討好的替他揉眉頭。 “嗯?招女兵怎么好了?女兵更招不著!”端木蓮生微瞇著眼睛,雖然煩惱,還是很享受李思淺的服務(wù)。 “你忘了上元節(jié)的事了?你要是招女兵,這會兒放出風(fēng),明天一早這沙頭鎮(zhèn)就得擠滿了,能一親端木大帥芳澤,另說當(dāng)兵,當(dāng)什么不行啊!”李思淺語笑顏顏。 “小丫頭!敢調(diào)笑你家夫君!”端木蓮生翻身撲倒李思淺,“今天非給你點厲害瞧瞧!” “我說實話呀!你松手!” 端木蓮生伸手去呵李思淺腰間的軟rou,李思淺怕癢,急忙往他懷里擠,一邊擠一邊叫道:“我還沒說完呢!有正事!你招長隨吧?!?/br> “嗯?”端木蓮生住了手,扶起李思淺,“招長隨?咱們又不少人用,招什么長隨?” “唉,你天天天不亮就走,黑透了才回,還不知道呢,天天都有人找到這客棧,還有人賄賂劉掌柜,想投身到咱們家為奴,有的還拖家?guī)Э?,天天煩死了!”李思淺長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她壓根沒想到這個世間、這么個地方,居然一點高尚的理想也沒有,一點若為自由故,什么都能拋的覺悟都沒有! “這也……有情可原?!倍四旧徤掳?,若有所思,“你想想,那王大虎,不就仗著和姚家姨娘身邊的下人……”想著王大虎攀的那親,端木蓮生沒法說下去了,“這根本攀不上的關(guān)系,都能讓他在這十里八鄉(xiāng)橫行霸道那么些年,若真有人進(jìn)了咱們府上……咦!這倒是個辦法!” 端木蓮生眼睛亮了,高抬著兩根劍眉,一臉賊笑,“有辦法了!黑山!” 端木蓮生一聲暴喝,黑山應(yīng)聲而到。 “給爺放出話,就說爺招這奉國軍另有用處,這用處就是爺要從奉國軍中挑些親衛(wèi)帶走,這親衛(wèi)一旦挑走,那可就是跟爺一輩子了!快去!趕緊把話放出去!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黑山趕緊應(yīng)聲而去。端木蓮生捏著李思淺的鼻子,“媳婦兒,多虧你提醒!” “你真打算走的時候挑一批人帶著?這事……” “嗯,那當(dāng)然!你夫君我一向說一是一,一言九鼎!咱又沒說挑幾個,到時候挑一個,就挑一個帶上就行了!” “……” 唉,跟他比,自己太純良了! 這流言一出,聽到的人都以為這好事指定是自己的,端木蓮生跑了一個多月,幾乎跑斷腿也沒招來的奉國軍,隔天就招夠了。 李思淺抱著算盤給端木蓮生細(xì)細(xì)算過帳,他收的欠帳雖說不少,可要是養(yǎng)兵可就不夠用了,算來算去,端木蓮生忍痛將奉國軍編制從一百二十人,精減到五十人,這還是算上四個老兵的人數(shù),兵貴精不貴多,端木蓮生只好這么安慰自己。 四月底,李思淺的房子總算先起好了一間小院,可以搬進(jìn)去住了,端木蓮生的兵也訓(xùn)的頗有成效,兩人到沙頭鎮(zhèn)小半年,總算安下了家,每天一個練兵一個忙家務(wù),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zhèn)上,日子過的竟然每天都是愉快的。 遙遠(yuǎn)的南邊,清平如鏡的湖邊,一個身材高大,卻瘦的病骨支離的老者半躺在一張竹椅上,半閉著眼睛聽一個留著山羊胡須、清瘦的中年人稟報:“……招了四十六個鄉(xiāng)農(nóng),日日訓(xùn)練,李氏辟了個大園子,種菜種花,他常幫著澆水,趕著沙頭鎮(zhèn)逢集,就陪李氏趕集,從最東頭逛到最西頭……旁的沒什么動靜,看樣子,象是喜歡上沙頭鎮(zhèn)了。” “沒出息的東西!”老者沒抬眼皮,“京城那邊動一動,明州,也布置布置!總不能讓他這樣下去!” 第236章 隱憂 當(dāng)初端木蓮生是發(fā)配,去的又是瓊州那樣的地方,又不能帶從人,所以李思淺跟著端木蓮生出來時,思來想去,只能將玉姐兒托付給端木睛,如今在沙頭鎮(zhèn)安穩(wěn)下來,就趕緊打發(fā)人回去接玉姐兒。 七月末,去接玉姐兒的長隨婆子回來了,玉姐兒卻沒來。 “……二娘子說,大姐兒一直病著,這么長途過來,怕她承受不起……大姐兒說,她身體是好好兒的,可她不愿意到沙頭鎮(zhèn)來,大姐兒說,這必是太太的意思,二爺斷不舍得讓她到沙頭鎮(zhèn)受罪?!?/br> 去接玉姐兒的,是自小就侍候在李思淺身邊的管事婆子,有話直接就說,沒什么掩掩遮遮。 “照太太的吩咐,我就沒急著回來,在靖海王府住了七八天,細(xì)細(xì)打聽了大姐兒的日常起居。大姐兒確實沒怎么生病,倒是二娘子,這一年多就沒好過幾天,王爺又沒成家,家里也沒個照應(yīng)的人,就求了三爺,將三爺三太太又接回了靖海王府,如今府中中饋,是三太太主持著?!?/br> 李思淺神情沒變,老三兩口子又搬回靖海王府這事,她已經(jīng)知道了。 “這一年多,說是二娘子最愛和林大娘子說話,隔三岔五的就接林大娘子過去陪她住幾天,聽說三太太就把照應(yīng)大姐兒的事委給了林大娘子,還把二娘子旁邊一個院子收拾出來給大姐兒住,又拆了圍墻,和二娘子的院子連在一起,在兩個院子的圍墻上開了個小門,又是兩個院子,又象一個院,聽說多數(shù)時候,林大娘子是和大姐兒歇在一起的?!?/br> 李思淺臉色微變,端木蓮生的人從來不會打聽這樣的瑣細(xì)家務(wù)事。 林大娘子想做什么?熊三太太想做什么? 都昏了頭了! 端木蓮生回來,李思淺只和他說了玉姐兒身子不大好,又不愿意離開京城,所以才沒接來,端木蓮生并不怎么在意,‘嗯’了一聲,這事在他就算是過去了。 玉姐兒一向身體不好,沙頭鎮(zhèn)這么偏僻荒涼,她不愿意來也是常理之中的事。也就是他的媳婦兒,才這么肯吃若不嫌棄,他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 “我已經(jīng)探好一處匪窩了,就定在明天一早!爺我要試試手了!”端木蓮生的興奮點在他練的兵和剿匪了,“明天?太倉促了吧?”李思淺驚訝又不安,剿匪!那可是真刀實槍,跟訓(xùn)練不一樣,說不定會死人!他就這么說去就去了?也不準(zhǔn)備準(zhǔn)備什么的…… “練了四五個月了,這窩山匪青云盯了一個來月了,萬事俱備,怎么倉促了?害怕了?”李思淺的話,把端木蓮生說笑了。 “嗯,匪徒都是亡命之人,這跟打仗也不差什么,是有些擔(dān)心?!崩钏紲\承認(rèn)。 端木蓮生笑的肩膀聳動,“淺淺,剿幾個山匪……跟打仗不差什么……淺淺你頭發(fā)真黑真長……” “我頭發(fā)長怎么了?你頭發(fā)也不短!沒聽說過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就你這樣,你這叫輕敵!早晚得吃大虧!”李思淺惱了。 “你說的是,很是!非常是!為夫受教了!”明天好歹也算一小仗,有仗打,端木蓮生心情相當(dāng)不錯,認(rèn)錯認(rèn)的難得的爽快,“淺淺,你放心,那窩山匪青云盯了一個來月,一個小山包,統(tǒng)共三十來人,要不是為了練新兵,讓黑山和青云兩個人就剿個底朝天了,真沒事!” 好吧,算她多管閑事! 李思淺嘟著嘴不說話,也不理他了,玉姐兒的事讓她心情非常不好。 端木蓮生哄了好一會兒,見李思淺說是好了,眉眼間的郁氣卻還在,心里很是懊惱,她一個內(nèi)宅婦人,年紀(jì)又小,聽說他殺人打仗的,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害怕?是他多嘴了。 下次再剿匪什么的,不能再告訴她了! 第二天,端木蓮生果然一個字沒多說,跟往常訓(xùn)練一樣,帶著一眾新兵出去,午后沒多大會兒就回來了,三十幾個山匪有死有活,不過活的居多,拿繩串螞蚱一般拉了兩串,在沙頭鎮(zhèn)繞了兩圈才回奉國軍軍營。 奉國軍只輕傷了八九個人,算是大獲全勝,端木蓮生先開總結(jié)分析會,狠批一通幾個傷兵,要不是害怕慌亂,他們根本不會受傷。 晚上,端木蓮生就在營地里大擺宴席,放開酒禁,奉國軍營地直喧囂到臨近天明。 第二天一早,黑山帶著二十來個奉國軍往明州城押送匪徒,端木蓮生則帶人盤點收獲。 這一頭仗實在不怎么樣,雖說見了血,又沒死人是好事,可這匪徒實在太窮了,什么都算上,端木蓮生統(tǒng)共才搶到手二百七十幾兩銀子。 端木蓮生這會兒的心情就跟李思淺那天撞到惡霸王大虎時一樣,充滿了對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失望,這地方,連個象樣的土匪都養(yǎng)不出來! 質(zhì)量不行,只能以數(shù)量取勝,當(dāng)天,端木蓮生就命青云擴(kuò)大搜索范圍,他原本打算清剿方圓百里的山匪,如今只好往方圓二百里、三百里擴(kuò)了,可要是跑這么遠(yuǎn),沒馬可不方便,要是買馬的話,哪有銀子? 端木蓮生一陣頭痛,唉,真是沒錢寸步難行! 這一趟下來,李思淺一是眼見這般成果,放心了不少,二來,她也不得不想開,她這個夫君早晚要重返戰(zhàn)場,也許有朝一日真就馬革裹尸回來了,象老祖宗說的,她們除了自己勸自己一句人命在天,還真沒有別的辦法。 而且,玉姐兒和林大娘子的事,她想一夜,不但沒放下,反倒更加憂慮。 林大娘子是小事,可玉姐兒這個年紀(jì),正是培養(yǎng)三觀的時候,偏偏這個時候她跟在林大娘子身邊,林大娘子會把她教成什么樣?她真是不敢想。 她得把玉姐兒當(dāng)女兒看,玉姐兒好,萬事大吉,玉姐兒不好,那可就是她一輩子的麻煩! 思來想去,卻沒什么好辦法,天高皇帝遠(yuǎn),她天大的本事,也沒那么長的胳膊不是,唉,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們盡快回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