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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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有見識!可不就是公子小姐淪落成奴才嗎?”旁邊任由解惑道。 柳娘縮著脖子,小聲道:“官奴???”可官奴為什么拉到蘇州來? “嗤——官奴都在京城或南京變賣了,哪兒會拉到蘇州來,那些是罷鳥案牽連的!” “小弟愚昧,還未聽說過罷鳥案,老哥哥與我細說。來來來,咱們?nèi)巧霞氄f?!绷餆崆榈睦送赃叢铇嵌ィ@種完全不忌諱與男子有身體接觸,甚至比常人熱情的舉動,你說誰會懷疑她是個女人? “唉,這不是先帝去了嗎?太后,哦,現(xiàn)在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向厭惡先帝玩物喪志,更恨那些進宮玩物的官員、商人,下令‘罷去玩好之物’,咱們蘇州產(chǎn)蟋蟀,多少人為‘罷蟲案’丟了性命,剛才那些是為先帝進宮鸚鵡、畫眉等等鳥雀的,聽說景德鎮(zhèn)御窯廠還殺了一批督窯太監(jiān)和窯工呢!”那老大哥也不故弄玄虛,直接說了事情。 柳娘感嘆,宣德皇帝愛好還真多,除了在皇家園林扮農(nóng)夫,還喜歡抖蟋蟀、玩兒鸚鵡,宣德爐之類的器物也是心頭好。喜歡就喜歡了,反正帝王之尊誰還能攔著,可惜他這喜好死后也給他添罪孽,罷蟲案、罷鳥案、罷瓷案……一國之中玩樂這些的有多少人為此喪命,怕是現(xiàn)在都不敢玩兒了。 柳娘感嘆過后也未把此時放在心上,這不是她能插手的,沒想到幾天之后在集市上,卻有看見了這天在碼頭上見過的奴隸。 第18章 不種田 那些奴隸比先前剛下船的境遇更慘些,身上的衣料從原來依稀可見故有華貴,變成現(xiàn)在一襲粗布,跪在人市,任人買賣。畢竟是抄家充作奴婢的人呢,有忌諱,買的人也少。 柳娘不是那等好心人,看見個奴隸受罪就要上前打抱不平,靜靜了看了一陣,并未多言。倒是那些奴隸的存在提醒著柳娘,還是要買些下人才行。 柳娘找了牙行推薦,她找的都是官牙,沒有那些逼良為賤的事情,甚至為了自己的口碑,少有以次充好的,奴隸都事先□□過。柳娘跟著牙人細細看過,此時被賣的奴才要么出自貧寒之家,要么來自被抄滅的官家、商家,此次先帝駕崩,跟著倒下不少人家。柳娘卻沒發(fā)現(xiàn)合適的,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這些人大多一家一家的賣,六七口人若是起了什么歹心,柳娘如何抵抗。 在官牙沒買到合適的,卻在牙行門口碰見中意的。 “唉,小公子,您想買他們夫妻啊,這倒沒問題。這男人是個重情義的,他婆娘病了,這男人要帶著她婆娘賣身呢。只我這是官牙,可不做這等賣良為賤的買賣,小公子倒不妨買了他們。看病吃藥這點兒銀錢,對您來說就是拔根寒毛罷了。他還是個獵戶呢,能走山林老路打獵不說,至少有把子力氣不是?”牙人也有良心,想方設法幫忙呢。 柳娘走到角落,伸手檢查那個女人,卻被賣身的男人擋住,柳娘輕聲道:“我會點兒醫(yī)術。” 估計看柳娘沒多大年紀,那男人也不阻攔,柳娘才看到了女人的面容。病痛折磨得她臉色蠟黃,干枯瘦弱,眼睛無神,身上沒有傷口,卻是是久病所致,應該不是什么急癥,不然等不到柳娘這個只做了三五年藥材買賣的人來看。 “你家娘子這是怎么了?”柳娘問道。 “心疾,富貴病,大夫說只能養(yǎng)著,往年還能抓些山里蟋蟀、鳥雀換錢,今年不成了,我去山里獵野豬,不知哪個黑心肝的說我死了,她一嚇就成了這樣?!蹦腥顺谅暤馈?/br> “我買人自然是要能干的,你我瞧著還好,可你婆娘……要不這樣吧,你讓她吃頓好的,把她寄在牙行吧,我瞧人家是心善的,這么久了,你也算仁至義盡了。”這年頭老婆病了能堅持這么久不離不棄,真是世所罕見,多少人把老婆當財產(chǎn),不能保值,自然要丟棄。 柳娘本以為他會生氣,卻不想男人只是哀求他:“小人身子好,一人能做兩人的活,我婆娘也只求片瓦棲身,求口飯吃,求小公子收留?!鄙钜呀?jīng)壓垮了這個男人的脊梁,這么多天少有人問他,今天難得遇上個有意向的,男人做不出破口大罵的事情。 “煩請您找兩個伙計把人抬去醫(yī)館吧?!绷锶〕龓讉€銅板放在牙人手中,施施然上馬。 那男人還愣在原地,牙人一跺腳,“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跟上,小公子要買你們啦!快快,來兩個人幫忙!” “不,不用了,小人自己能行?!蹦腥烁┥砣ケ拍?。 “行了,小公子銅子都給了,某不是收錢不辦事的人??熘?!”后一句話是對兩個伙計說的,他們正抬著擔架出來。牙人叮囑道:“好好聽小公子的話,回頭到我這兒來我給你們辦身契,絕不會坑你?!?/br> 把人抬到醫(yī)館,老大夫細細把脈,讓人端了碗白米粥來喂下。說是富貴病,柳娘還以為要人參掉命、鹿茸做藥呢,結果只虛飽飯吃,那女人不過吃不好、穿不暖,又受了驚嚇罷了。 “小公子仁心,這婦人一身病,做不得重活,只能白米白面的精細糧食養(yǎng)著。農(nóng)家婦倒得了一身富貴病,難?。 崩洗蠓驀@息,對農(nóng)人而言,□□細糧,不能挑擔背柴,就是富貴病,只能等死,生活何其殘忍。 男人聞言又無措的看著柳娘,生怕她只是一時好心,如今聽了大夫的話,又不要他們了。 柳娘付錢謝過大夫,看著愣住的男人問道:“叫什么名字?” “小人李虎……”突然又想起好心牙人教他的規(guī)矩,道:“請小公子賜名?!?/br> “我可沒給人亂改祖宗姓氏的毛病,還愣著干什么,走吧。”柳娘翻白眼,和名字也太大眾化了,街上叫一聲兒,肯定三五個人回頭。 “那……這……我婆娘……” 老大夫捋著胡子道:“你只管去,你婆娘就留在醫(yī)館吧,咱們這兒有專門的病榻予人休息?!?/br> 柳娘帶著李虎出門,卻不想一出門就是一個踉蹌。 “怎么回事兒,別是讓門檻給絆了吧。” “小公子……小人這是餓極了?!?/br> 柳娘翻白眼,道:“叫少爺,走吧,先去吃飯!” “是!少爺!”李虎響亮應道。 柳娘在心里跺腳他,她就知道!若是沒點兒心眼兒,李虎也不能活到現(xiàn)在。 在街邊小店狼吞虎咽兩碗面之后,柳娘按住不讓他吃了,“你說已經(jīng)餓了幾天了,一時不能多吃,免得撐壞了肚子?!?/br> “是,聽少爺?shù)摹!崩罨⒛悄雍盟剖掷斫饬锵訔壦缘枚?,暗下決心日后可以少吃點兒,不過吃了兩碗白面也不虧。 柳娘不理會他的小心思,剛剛柳娘已經(jīng)和牙行邊上的人打聽了,這對夫妻的確在此自賣多天,若不是牙人心好施舍些吃食,這兩人早就餓死了。 柳娘先帶著李虎去成衣鋪淘換了幾套粗布衣裳,李虎卻著那對來源不明的舊衣服道:“太浪費了,少爺,我和婆娘穿這些舊衣服就行,我婆娘雖做不得重活,針線卻好呢,縫縫補補又不累人!” “誰知道那衣服是哪兒來的,死人身上扒下來的你也穿!”柳娘讓這個不識好人心的家伙給氣笑了。 “哎呦,我的小少爺啊,小人可不做這虧心生意,這些都是好料子,結實著呢,是大戶人家下人換下來的?!迸赃吚习暹B忙叫起了撞天屈。 “老板見諒,我兒這不開竅的仆人說笑呢!” “知道,知道,小少爺是良善人!”小老板奉承道。 買了衣裳回到租賃的小院,讓李虎去洗干凈,此時生病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注意衛(wèi)生。如今交通不便,等合適的船有時候要等幾個月,柳娘早就退了碼頭旁邊的客房,在市井租了間小院安頓下來。 帶著煥然一新的李虎去牙行辦了賣身契,柳娘嘆道:“你們好好干,等日后放你們后人做良民,也能讀書做官做個體面人?!?/br> “小人不敢奢望,只盼一輩子服侍少爺呢!”李虎連連搖頭。 “別怕,你們吃穿我都包了,還月月給你月錢,等幾十年過后,難道還攢不起一份家業(yè)來?” 李虎這才明白柳娘的意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三個響頭。這對李虎而言,就是再造之恩! 李娘子的病也好養(yǎng),帶回了小院一天三頓按時吃,生活也有著落了,丈夫還在身邊,她自己也知道爭氣,不過十來天臉色有好轉了。李娘子是個勤快的,能下地了就把小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給柳娘改的衣裳也合身,沒讓柳娘后悔。 可能真是與那船罷鳥案的奴隸有緣分,柳娘再次逛街的時候,又遇上了,這次卻是在最低等的人市上。 柳娘略微透出好奇,旁邊就有人解惑。 “小公子想買那對姐弟?可不行,桀驁著呢!他們原有三姐弟,那jiejie護著兩個弟妹,賣身也要一個買家,不然就和狼崽子似的,逮誰咬誰,被班頭打得半死也不松口。誰家奴婢敢要這種烈性的,這不那jiejie熬不住死了,就剩他倆了,一樣的毛病。聽說原來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不是做奴婢的料!”這人顯然瞧不上看不清形式的兩姐弟。 柳娘問了問,jiejie五歲、弟弟三歲,和自己當初討生活的時候一樣大,嘆息著買下了他們。 “走吧,你們兩姐弟我都買了?!?/br> 旁邊班頭看好不容易有人買,簡直半賣半送的趕緊送出去,不顧旁人嘲諷他“這么小兩個孩子,買回去能做什么,養(yǎng)不養(yǎng)得活還兩說,也好意思收這么貴!” “小公子,這價錢可不貴,我這算買一送一了,這可是原來官宦人家的小姐公子,骨子里流的血都不一樣呢!”班頭趕緊勸道。 “成了,說買了就買了,去辦賣身契吧。這倆孩子的jiejie呢?” 聽得柳娘問話,年紀大些的孩子趕緊抬頭盯著柳娘。 “嗨,小公子提她做什么,一卷草席裹了,埋在亂葬崗呢?!笔莵G在亂葬崗吧! 柳娘道:“那jiejie是個有情義的,我心生感佩,好好找出來,葬了她吧。” 在這賤賣奴隸的市場上,只有血淚苦難,士人的“情義”“感佩”離他們太遠,班頭半天才反應過來,學著戲文上唱的恭維了柳娘兩句,反反復復的說著那句臺詞,他從未在生活中遇到這樣的行為,一向口齒伶俐的他都不知該說什么話好。 這樣低等的人市可不是買李虎夫婦的官牙可比,賣身契辦理也簡單,柳娘把溧水縣趙二郎次女的身份安在了那個死去的姑娘身上,帶著買下的兩個孩子親眼看著他們jiejie入土為安。 這時,大些的孩子大拉著弟弟跪在地上磕頭,“武蘋、武果叩謝少爺恩典!” 第19章 不種田 如此這般依樣畫葫蘆,柳娘又買了些人,都是坐船沿河而下在陸地修整時,不同地方買的,倒也不怕他們勾連。 柳娘買到一對老夫妻,被病魔奪去了兒孫,孑然一身,恰巧又姓武,便讓武蘋、武果認作了爺奶,而這對武家“老”夫婦,不過三十多歲,只是早被生活折磨得花白了頭發(fā)。 沿途還買了兩個十多歲的少年,分別喚做鄧陽、杜星,兩人的姓氏都沒改,只名字實在不雅,柳娘才改了。她買鄧陽的時候是烈日高照,從河邊把杜星救起來的時候剛好滿天星斗,取名廢一如以往。 鄧陽、杜星年紀比柳娘還大幾歲,可身量看著還不如柳娘,餓的皮包骨頭不說,夜盲之類的毛病也不少。柳娘嘆息一聲,若是自己遲來幾年,是不是也只能落得這般下場。若無她的經(jīng)營,趙家的日子不會那么好,若是落到糧食不夠吃的境地,最先被換糧食的,會是誰呢? 這一行九人,有老有小,不像柳娘獨身一人時方便,柳娘也不托大,沿途都請鏢師護衛(wèi),順便返貨,真正做了商人。一行人坐船到了杭州采買了一批精致絲綢,又請了素有名聲的鏢行做保,坐船溯流而上,經(jīng)湖北入貴。長江下游平緩,船只能行,等到了重慶府,鏢師一行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公子藝高人膽大,小人們卻只敢討口飯吃,只能送公子到此處了?!辩S頭嘆息,雖知道柳娘不會聽,但還是盡職盡責的勸道:“咱們杭州的綢緞天下聞名,便是在這重慶府也不愁銷量,公子何不在此地銷貨,再回咱杭州去?道上也遇到那些苗人、土人,您也瞧見了,不是好相與的。公子與咱回去,某保證不收公子銀錢!” “多謝鏢頭好意,只是我等行商做買賣的,哪兒敢奢望有一落腳之地,不過四處漂泊枉做浮萍,在重慶府銷了貨,還要天南地北而去呢!”柳娘只做推辭。 鏢頭也知道柳娘的心意,如今只是臨別前最后一次詢問,得到一如往常的答案,并不如何失望。柳娘與他結清了走鏢的銀子,還附贈一頓好酒食,喜得走鏢的漢子們謝了又謝,只說若有長江沿岸的鏢要走,還找他們,保證妥當。 柳娘從溧水縣到這重慶府,走了兩年。 柳娘總說自己日子苦,實際已經(jīng)是開了金手指。占上輩子信息便利的便宜,對各省情況均有大致了解,又比常人多出了許多見識和記憶,結合實際情況一分析,便大致知曉了商行情況。她也素有急智,即便買賣貨物錯了一兩次,那么轉危為安,要么損失很少。一路而來,身上的銀子不少反多。 到了重慶府,柳娘照例租了院子住下,又早出晚歸為自己這批精美的杭綢找買主,順便打聽貴州的情況。 柳娘本想著在貴州落戶,做藥材生意,這里的苗藥舉世聞名??上舜藭r可不是上輩子,苗人、土人對漢人十分不友好,漢化嚴重的熟苗又不知道柳娘想要的信息。好東西在任何時候都是好東西,若是柳娘想要藥材配方比如云南白藥什么的,那早晚是被人下□□死的結局。 一時之間沒有頭緒,柳娘也不著急,慢慢籌劃著。 這天柳娘照例出門回來,卻發(fā)現(xiàn)家里已經(jīng)張燈結彩,布置的熱熱鬧鬧。 “你么這是做什么?”柳娘笑問。 “大哥連日忙得昏天黑地的,連自個兒生辰都忘了?。 蔽洳Φ?。 “是啊,后日是正日子,想來大哥要宴請來往的老爺少爺們,今兒咱們家里人先給大哥暖壽,且等后日咧!”武蘋笑道。 “我小小年紀,你們可別壽啊福啊的臊我?!绷镞B連擺手,道,“我這幾日昏了頭,既要辦個小宴,菜單可擬好了,帖子可派出去了?” “都好了,帖子是鄧陽那小子寫的,各種單子都在這兒呢。大哥瞧過改好了,老奴就給各處送去,讓大家都沾沾我家小公子的福氣呢!”武伯送上各種單子。 “是啊,大哥也看看我長進了沒有?!编囮柸嘀滞螅鲂量酄罟窒?。 跟著自己一段時間,武伯等人也摸清了自己的喜好,略改動一兩處,便得用了。 辦好了事情,柳娘便招呼著眾人入席。李虎做了外管事,最是膽大,且跟著柳娘最久,知道他并不在意尊卑,大方坐下又招呼眾人。 “都坐吧,今日高興,且不是說了與我祝壽嗎?蘋兒剛還大哥、大哥的叫的歡,怎么又小氣起來,都坐下吧?!绷镄Φ?。此時把仆人叫做“家人”不是沒道理的,不說他這種孑然一身的,就是有家有口的,恐怕和仆人相處的時間比真正的家人都多。 武伯早給幾個簽短契的粗使短工一些喜錢打發(fā)走了,如今院子只剩他們這些“老仆”,想了想也不丟柳娘的臉,就放心坐了。 一家人歡歡喜喜用了晚飯,最是貪吃的杜星更是一陣兒一陣兒的飽嗝,惹得眾人發(fā)笑。 “吃好喝好,也出去散散,免得積食。恰巧逢九有夜市,都出去轉轉吧?!?/br> 李家娘子素來膽小,又因心疾連宅子里的重活都不讓她干,笑道:“我便不去了,這滿桌的碗筷總得收拾,要不壽宴的時候可忙不過來……” “且住吧,外面開宴,難道還要用自家的碗碟,可不許找借口。李虎,你也不管管,李娘子也太護著你了,難不成是怕出去花錢?放心,放心,一塊兒走,爺出錢?!绷镒龊罋飧稍茽?。 武伯笑出聲來,“大哥,好公子,您可別學那綠林好漢,這細皮白rou的,瞧著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