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折上徐達(dá)回憶從小和皇帝一起長大的情義，二十二歲那年，皇帝回鄉(xiāng)募兵，他欣然前往。然后他們一起相扶走過，打過敗仗，最后只剩下十幾個人，啃草根樹皮撐過來。有過輝煌，張士誠、陳友諒都倒下了，最后他們終于迎來了大明。這是中原漢人盼望了近百年的翻身做主?。⌒爝_(dá)泣不成聲，每每回想往事，只覺倍感榮光。

    可是他們的敵人不止這些人啊，北元還躲在大漠深處，大明的威脅并沒有消除！徐達(dá)獻(xiàn)上自己哭思許久的徹底清剿北元?dú)堄嗖呗?，推薦藍(lán)玉作為主將，請陛下?lián)]師北上，一舉定功。王師捷報(bào)傳來，便是他墳前的哀樂了?！爸慌蝸硎涝僮霰菹埋R前卒！”

    通篇沒提家人一個字，連清剿北元的國策都是提前密封好的。

    徐達(dá)一邊說，柳娘一邊哭，暈開字跡，忍不住偏頭任眼淚流干，才能繼續(xù)。

    徐達(dá)氣喘吁吁的說完遺折，他趴臥在床上，嘴角口水控制不住的留出。一代名將終成行將就木的病死鬼，他才五十三歲?。?/br>
    徐達(dá)感覺自己的舌頭應(yīng)不太受控制了，問道：“燕王……”

    “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了，來人啊，通知王爺?shù)娜巳チ硕嗑?，預(yù)計(jì)什么時候回來？”

    守門的小將回稟，“同時通知王爺、王妃，王爺出關(guān)不遠(yuǎn)，想必今夜能到?！?/br>
    “孩子……”

    “是，我先叫孩子們進(jìn)來。”柳娘轉(zhuǎn)身招呼幾個孩子進(jìn)屋，連還在襁褓的小女兒安成郡主都抱來了。

    徐達(dá)忍著痛，和每個孩子都說了幾句話，不忍心他們見自己閉眼，讓他們又回去歇息了。孩子們?nèi)绾嗡弥?，都等在東廂。

    徐達(dá)又拉著柳娘，斷斷續(xù)續(xù)交待了了他一生的經(jīng)驗(yàn)。柳娘泣不成聲，京中謝夫人已經(jīng)去世，若是徐達(dá)再走，柳娘就成了失父失母的孤兒。人說有父母，才有歸處。徐達(dá)走了，柳娘的路只剩征途，再不能回頭。徐達(dá)教導(dǎo)柳娘、關(guān)愛柳娘、尊重柳娘，是她所遇難得的好父親，難道連這樣的溫情老天都不允許她享受得太久嗎？

    到了傍晚，燕王卻還沒回來，徐達(dá)撐不住了，嘆道：“給我碗?yún)??！?/br>
    “爹爹！”參湯是吊命用的，真用了，就回天乏術(shù)了。

    “舍不得？”徐達(dá)努力想輕松氣氛。

    “來人，上參湯！”柳娘咬牙發(fā)狠。

    徐達(dá)喝了參湯，讓人把他翻過來，背斜靠在軟墊上?，F(xiàn)在他的背已經(jīng)沒有知覺了，徐達(dá)不想死得那般狼狽。

    等啊，等啊，柳娘把孩子們都召集到了屋中，等啊，等啊，參湯的作用讓徐達(dá)忘記了疼痛，大聲說著當(dāng)年的輝煌。他一生謹(jǐn)慎寡言，在最后時刻，好似要把一輩子沒說的話都說了，一輩子沒有的張狂都炫耀出來。等啊，等啊，參湯的效果都過了……

    子時一刻，燕王裹挾著北平凜冽的寒風(fēng)進(jìn)門，撲到床邊。徐達(dá)顫抖著拉了柳娘的手放在燕王掌心，來不及說一句話，含笑而逝。

    悲切的哭聲響徹云霄，柳娘心想，她這一生，大約就是一個又一個葬禮，送走每個人。

    徐達(dá)于燕王偶教導(dǎo)之情，半師之誼，可徐達(dá)的葬禮依舊不可能在北平辦理。

    燕王是藩王，不可擅自離開。朱允熥和朱高熾做使臣，親自送徐達(dá)靈柩回京。

    皇帝哀戚不已，他與徐達(dá)的感情比常遇春更深，那是發(fā)小、同袍、屬下、朋友。皇帝親臨葬禮，以表哀思，徐達(dá)被追封為中山王，謚號武寧，賜葬鐘山之陰，御制神道碑文。又配享太廟，肖像高懸在功臣廟，列為明朝開國第一功臣，生死榮耀。

    未等出孝，當(dāng)場賜徐達(dá)長子徐允恭承襲魏國公爵位。

    朱允熥和朱高熾既入了京城，便直接入學(xué)，不再回北平。

    皇帝考察了朱允熥的學(xué)識武藝，滿意老四夫妻教養(yǎng)用心，朱允熥能文能武，關(guān)鍵是氣質(zhì)出眾、落落大方，在皇帝面前也不怯場。

    太子也對朱允熥十分滿意，在東宮收拾了房子，不讓朱高熾回燕王府居住，就讓他挨著朱允熥住在東宮。

    “回太子殿下，來時父王母妃囑咐了，要守禮，東宮乃太子居所，我可住燕王府的。”朱高熾有模有樣的拱手。

    “在北平，你不是和允熥一個院子嗎？在京城也一樣，東宮也有你的臥房，你和他一個院子?！碧有Φ?，這些年繼妃李氏始終沒有為他誕育子嗣，太子的嫡子，依舊只有朱允熥一人。

    “可父王母妃說要守禮……”

    “那你父王母妃有沒有說要聽話？”太子問道。

    “說了?！敝旄邿脒€能怎么答。

    “那就好，去吧。”

    太子話音一落，朱允熥就拉著朱高熾小跑著去看他們的院子了。太子站在身后，看著朱允熥第一次露出笑臉，也忍不住欣慰一笑。朱允熥自進(jìn)了東宮之后就沒露過笑影，太子欣慰燕王夫妻養(yǎng)育他平安長大允文允武，可這孩子與他不親，與東宮不親，也是事實(shí)。太子真怕那不按牌理出牌的燕王妃，向朱允熥灌輸他母妃是讓東宮妃妾害死的之類的觀念。現(xiàn)在看來還好，只是小孩子怕生，日后熟悉起來就好了。

    徐達(dá)再功高，也不過外臣，朱高熾身為龍子皇孫，明面上并不需要為外公服喪。可朱高熾還是默默吃了三個月素食，朱允熥知道原因后，也跟著吃。他喊嬸娘做娘的人，怎么能和朱高熾不一樣呢！

    柳娘覺得，徐達(dá)過世之后，日子過的是這么快。

    北平聽不到別的聲音，只有刀兵碰撞和戰(zhàn)匹嘶鳴。北伐接連不斷的進(jìn)行，大元的勢力一次比一次消減。

    第五次北伐，以宋國公馮勝為征虜大將軍，成功把遼東劃入大明版圖。

    第六次北伐，以永昌侯藍(lán)玉為征虜大將軍，在捕魚兒海大破北元王庭，動搖蒙古統(tǒng)治根基，這是北伐中戰(zhàn)果最大的一次。藍(lán)玉因此大功，晉封涼國公。

    第七次北伐，皇帝能放心任用自己的兒子了，他的兒子終于成長起來，取代這些勛貴將領(lǐng)。此次北伐，晉王、燕王兵分兩路，節(jié)制諸將，擊敗犯邊的乃兒不花等人，悉數(shù)接受其部落，繳獲牛羊馬匹數(shù)十萬。

    燕王以為他的一生就這樣了，在最喜愛的戰(zhàn)場上揮灑熱血，等到老了，就讓他的兒子繼續(xù)他的征程。

    誰也沒想到，變故來的這么快、這么突然。大明的繼承人，被所有人看好的太子，在洪武二十五年突然病逝。

    “王爺，您準(zhǔn)備怎么辦？”柳娘拉著燕王的袖子問道，這么些年，燕王和柳娘相依為命走過，共同誕育三子四女，柳娘誕育小女兒之后，就不再懷孕。燕王也未曾有過其他妾室，燕王夫妻伉儷情深在大明也是出了名的。

    “不急，不急，待本王想一想?！毖嗤跎钗豢跉?，去了書房。

    柳娘也沒妄想燕王能瞬間決斷，不打擾他想事情，只派人往書房送來夜宵和披風(fēng)就不管了。

    半夜子時，阿孟卻來稟告：“主子，王爺出門了，看方向，是往慶壽寺去了?！?/br>
    “知道了，去睡吧?！绷镌诤诎抵醒劬Χ紱]睜開，片刻又睡了過去。自洪武十五年道衍和尚來了燕王藩地主持慶壽寺之后，柳娘就感覺燕王的心思越來越不好琢磨。她已經(jīng)做好了燕王納妾的準(zhǔn)備，可燕王卻一直“情深”。她以為燕王會暗示什么，他卻一直任自己作為，包括關(guān)心朱允熥。

    道衍和尚、柳娘，他們互知對方的存在，可誰也沒有挑破過。

    柳娘在夢中也糾結(jié)，她要不要?dú)⒘诉@個善于蠱惑人心的妖僧？

    第154章 燕王妃

    “殿下此來, 可是有了決斷？”道衍端坐蒲團(tuán), 好似對燕王深夜來訪并不驚訝, 矮幾對面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

    燕王盤腿坐在道衍對面，一口干了那茶，道：“太子病逝了?！?/br>
    “阿彌陀佛！”道衍低聲宣佛號，嘆道：“太子殿下無真龍之相, 老衲早已悉知，只未料到去了這樣急?！?/br>
    “依大師所見，現(xiàn)在當(dāng)如何？”

    道衍沒有回答燕王的問題，反而問他：“王妃可有高見？”

    “出來的急，沒有問?！毖嗤鯇Φ姥芎苌僬f假話，他有些不解：“大師對王妃好似十分關(guān)注?！?/br>
    “阿彌陀佛……”道衍再宣佛號, 笑道：“天下之人, 有王佐之才者, 老衲平生所見兩人，一為王妃。王妃之能, 非區(qū)區(qū)內(nèi)宅府務(wù)，甚至經(jīng)營草原。王妃之才, 王爺不可小覷?！?/br>
    “大師所說，本王亦有體會。只王妃至情至性之人，恐不贊成大師的做法。本王以往倒沒看出大師對王妃亦如此推崇, 她既有此才，大師難道不怕嗎？”燕王問道。若王妃真有所謂王佐之才，那她佐的一定也是朱允熥, 那個她一手教養(yǎng)大的孩子，正統(tǒng)、名正言順。和道衍的想法是兩個極端，道衍怎么會在自己面前為王妃說好話。

    道衍神秘一笑，道：“殊途同歸。”

    見道衍不說，燕王也不再問了。這些年燕王聽道衍的建議，從未納妾置婢，一直守著王妃過活。年輕時候還有不忿之意，到了現(xiàn)在也覺出少年夫妻老來伴的好處。男女之間□□的確迷人，可這膚淺的愉悅和王妃帶來的家庭溫暖、真金白銀乃至朝堂助力相比不值一提。道衍也說了，王妃至情至性，對朱允熥的感情是感情，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難道不是感情嗎？

    !

    燕王回想自王妃嫁給他之后，總是以情動人，先得母后歡心，再得父皇重視，他也慢慢改變在父皇心中地位。情之一字，有大用。

    “大師還未替本王解惑，而今當(dāng)如何？”燕王把話題轉(zhuǎn)回來。

    道衍起身，去書桌那里寫了一張紙條塞在錦囊里，拿過來遞給燕王?！按鯛攩栠^王妃之后，再拆此錦囊，一切就明白了?！?/br>
    燕王接過，告辭回府。

    燕王一路上不是沒有想過先拆開看看，可自古文人謀臣都愛做這些故弄玄虛之事，若真有什么天機(jī)在里面，自己提前打開，豈不壞事。反正問王妃的意見最遲明天早上，錦囊已經(jīng)在自己懷里裝著，遲幾個時辰不礙事。

    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飯，燕王打發(fā)了幾個在身邊的孩子，揮退下人，皺眉道：“昨夜一晚沒睡好，太子病逝，我等藩王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當(dāng)真是，怪我昨晚睡得太熟，瞧這黑眼圈，我去找個雞蛋滾一滾?！绷飺崦巯蚂i黑，緊張得張羅。

    “別忙啦，老白菜梆子，黑就黑吧?！毖嗤鯁柕溃骸耙滥阒?，我們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朝廷大事不急這一時半刻?！绷锔呗曊泻粝氯怂蜕现蠛玫碾u蛋，回身道：“王爺當(dāng)這張俊臉是自己的，這是我的，我不不許你糟蹋?！?/br>
    燕王噗嗤一笑，自己這王妃啊，幾十年了，還是總能逗笑自己。

    燕王緊張的情緒驟然放松，笑道：“是，是，小王就靠這張俊臉吃飯了，多謝王妃娘娘垂青?！?/br>
    不一會兒廚房送來白煮蛋，柳娘坐在軟榻上，讓燕王把頭靠在她腿上，慢慢給他拿雞蛋滾臉。

    “我與太子殿下并沒有多深的交情，可他就這么壯年而逝，心中還是忍不住悵然?！毖嗤蹰]著眼睛聽她說話，只聽她輕嘆一聲道：“太子仁厚，即便有jiejie的死隔在中間，也無可否認(rèn)殿下寬仁友愛，年輕時候我脾氣火爆，也虧得殿下包容?！?/br>
    “你而今也很年輕?！毖嗤跻呀?jīng)學(xué)會抓重點(diǎn)了。

    柳娘輕笑，“父皇開國之初就立了武選法，前些年又立了宗法，太子殿下是嫡子，他不幸往生，繼位的當(dāng)是嫡子嫡孫才是。父皇素來看中太子殿下一支，連太子庶長子都在宮中頗有臉面。王爺已定了做藩王，咱們就安心做藩王，朝中風(fēng)云不必理會。秦王殿下、晉王殿下為人爽直，就是開始有不滿，日后也會想通的?！?/br>
    燕王嗤之以鼻，他二哥和三哥，那脾氣能用爽直來形容嗎？父皇真的跳過兒子，直接把皇位傳給孫子，他們倆保證造反。就是自己也覺得不忿，他們小時隨著父皇南征北戰(zhàn)，長大鎮(zhèn)守藩地，為大明拋頭顱灑熱血，難道就比不上會投胎嗎？都是父皇的子嗣，誰比誰又差了？皇孫一輩和父皇的血脈更遠(yuǎn)，皇孫能上位，他們更有資格！

    “你真是這樣想的？”燕王問道。

    柳娘搖頭，發(fā)現(xiàn)他還閉著眼睛，補(bǔ)充道：“不是我的想法，是父皇的想法。父皇不會放任藩王的，王爺若是不信，可等一等，秦王殿下如今占著長，又是母后所出，他若動作，也能給我們做參考。不急于一時，這事兒本就急不來。”

    “好了，王爺起來吧，已經(jīng)消下去了?！绷锱乃募绨?，示意他起身，又給他擰了帕子擦臉。

    “你呢？你的想法是什么？你就不怕削藩嗎？”燕王的臉上還蒙著布巾，聲音甕聲翁氣的傳出來。

    半響，柳娘不答話，燕王取下布巾，眼神堅(jiān)定的看著她，一定要她給個答案。

    “允熥嫡子嫡出的嫡孫，太子逝世，理應(yīng)由他繼位。允熥是我們一手教養(yǎng)長大的，他知道北疆的重要，不會輕易削藩的?！绷锉苤鼐洼p。

    “若是他執(zhí)意那么做呢？北平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最前線了，沒那么重要。你常說屁股決定腦袋，等他坐上皇位，一切就都變了。”

    柳娘閉目，不肯讓燕王看到她眼中閃過的淚光。燕王微微錯開眼，假裝自己沒發(fā)現(xiàn)，燕王有些愧疚，可仍舊執(zhí)意要一個答案，他太想知道了。

    “請王爺留允熥性命，愿為李憲，看在多年情同父子的份兒上?！绷镎Z帶哽咽。

    燕王卻一瞬間狂喜！柳娘這話分明是說兩人若是真打起來，贏的絕對是他，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寬恕失敗者。道衍和柳娘這兩個他最重視的人，對自己的實(shí)力有如此堅(jiān)定的信心，燕王如何不高興?；蛘哌€有更深刻的含義，若是自己起兵，王妃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是了，是了，撫養(yǎng)允熥的母子之情是情，與自己的夫妻之情更深。自己也非鐵石心腸之人，到時給朱允熥封爵，讓他做逍遙王，也就對得起王妃，也讓王妃對得起先太子妃的囑托了。

    燕王一把抱住柳娘，安慰道：“別哭，別哭，不過隨意說笑，又不會真的到那地步。遙不可及的事情咱們不想了，還是說說現(xiàn)在吧，你說咱們該怎么應(yīng)對？”

    柳娘吸了吸鼻子，道：“自然是跟著父皇走，父王希望王爺做什么，王爺就做什么，比如，請立皇太孫。”

    “立允熥？”燕王追問。

    “不必說，立誰全憑父皇心意，咱們只說立皇太孫，以示清白。咱們老老實(shí)實(shí)在藩地，我就不信有人會來捋虎須，太平日子誰不想過呢?！?/br>
    若是真被惹急了，那就只能奮起抵抗了！燕王把后半句補(bǔ)充完整，做了這么多年夫妻，燕王還是了解王妃的思維模式的。

    燕王從柳娘這里得到確切答案，回到書房，揮退下人，拿出在胸口捂了一晚上錦囊。從錦囊里取出一張素白紙條，上面只有五個大字“請立皇太孫”。

    “哈哈哈哈……”燕王在書房中哈哈大笑，皇太孫，好一個皇太孫，自己的王妃、謀士都料到了。那么如他們所預(yù)測，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絕不會輸。

    笑著笑著，大笑聲又轉(zhuǎn)為悲鳴。立皇太孫啊，自己這些年的努力父皇都沒看到嗎？秦王、晉王在藩地肆意妄為，自己卻兢兢業(yè)業(yè)不敢絲毫怠慢，父皇也曾多次嘉獎，燕王以為父皇已經(jīng)看到了他?？墒碌饺缃瘢嗤醪虐l(fā)現(xiàn)自己仍舊是那個站在角落里的人。小時候父皇母后皇兄才是一家，他即便被養(yǎng)在坤寧宮，可只坐在最末，從不敢向父皇撒嬌。長大了依然沒變，他仍舊不入父皇的眼。

    我還是那個站在角落里的人，父皇考慮繼承人的時候，從來不曾考慮過我。

    燕王這么想就悲觀了，皇帝怎么會沒有考慮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