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其實大概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他視線有些不自然地落在不遠(yuǎn)處的一塊青石上,“在你離開后?!?/br> 聽他親口說出這五個字,溫千樹竟然生出一種潮水拍岸般的撼動之感,是陽光太盛吧,眼眶似乎有股溫?zé)嵩谟縿印?/br> 在她離開后,他去當(dāng)了特種兵,成為一名文物保護(hù)警察,甚至學(xué)了素描,一切都和她有關(guān)。 溫千樹垂下雙眸,“畫得不錯,甚得我的真?zhèn)??!?/br> 霍寒微彎食指刮她鼻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的真?zhèn)鬟€是留給我們的孩子吧?!?/br> 她心底早已是蜜意泛濫,“你有想過孩子嗎,是怎樣的?” 霍寒說:“是個女孩。”和她長得很像。 “這么篤定,”溫千樹笑得胸腔顫動,“萬一是個男孩呢?” “那這筆賬就要算到孩子他媽頭上了?!?/br> “喂,這么不講道理啊?!?/br> 霍寒嘴邊仍噙著一絲淺笑,“嗯?!?/br> 兜里的手機連續(xù)震動起來,唐海打來的電話。 他接通,“海子?!?/br> “霍寒,”唐海直奔主題,“我和幾個同事幾乎把南歸山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唯有滿山的紅花,在腦中揮之不去,成為印象最深刻的一環(huán)。 “對了,你那邊有什么進(jìn)展嗎?” 霍寒沉吟道,“還在進(jìn)行中,目前不確定方向正不正確?!钡灰锌赡?,一定要去試試。 從白夜說花瓶上藏有能找到你們周隊長的線索時,霍寒心里明白,周大哥已經(jīng)兇多吉少,白夜不會容許一個“背叛”自己的人繼續(xù)活在這世上,但哪怕只剩下一堆枯骨,也要把他找到。 唐海和盛千粥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再怎么樣,冒再大的危險,也要送周大哥最后一程的。 男子漢錚錚鐵骨,有血有rou有情義。 “嗯,”唐海說:“隨時保持聯(lián)系?!?/br> 通話結(jié)束。 溫千樹說:“我有一種直覺,北雁南歸就是我們想的那樣?!?/br> 霍寒點點頭。 “周隊是個什么樣的人?”溫千樹只知道他曾經(jīng)是吳老師的學(xué)生,吳老師對他評價很高,甚至對他的失蹤至今依然耿耿于懷。 霍寒從手機里找到一張發(fā)黃的照片,高大的西北漢子,面容剛毅,他抱著長槍站在樹下,眼神透著一股堅定。 “他只帶過我們?nèi)齻€月?!?/br> 但那種刻在骨子里的兄弟情義卻是終生的。 溫千樹也跟著沉默,一會兒后才出聲,“那周大哥還有什么親人嗎?” “他父母早逝,還有個妻子和六歲的兒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上小學(xué)了?!?/br> 頂梁柱一朝倒,只剩下孤兒寡母,真令人唏噓。 但英雄是不需要被可憐的,英雄的妻子和兒子也一樣。 游客漸多,人聲鼎沸。 “寒哥,千樹姐!”塔頂傳來盛千粥的聲音,兩人循聲看上去時,他和楊小陽不停地擺動雙手,示意他們看—— 北雁塔的影子快接近正南方了。 北雁將南歸。 霍寒把溫千樹拉起來,“走,我們?nèi)タ纯??!?/br> 他們追隨著塔影走進(jìn)了小樹林。 北雁塔下寬上窄,上方盤旋著一條石龍,最高的地方是龍嘴里吐出來的一顆西瓜大的龍珠。 影在正南了。 龍珠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圓圓的影子。 溫千樹的腳正被圈在圓影里,風(fēng)吹著落葉,在她腳邊翻動。 霍寒揀了根枯樹枝,以她為圓心,直徑2米畫了個圓,圈定了大概的范圍。 這時,盛千粥和楊小陽也避開人群趕過來。 這個地方較偏僻,幾乎看不見其他人影,四個人都沒有說話,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掠過枝頭帶來輕微響動的風(fēng)。 許久后。 盛千粥輕輕地問,“寒哥,是在這里嗎?”就在腳下的這片土地。 霍寒說,“嗯?!?/br> 到底年紀(jì)不大,心理也比較脆弱,難免觸景生情,盛千粥背過身去吸吸鼻子。 楊小陽看他難受成這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安慰的話,只好陪著站在一邊。 溫千樹到霍寒旁邊,碰了碰他的手,沒想到被他一把摟住,仿佛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讓我抱一會兒?!?/br> 她輕聲安撫著他難得露出來的脆弱。 霍寒說:“我沒事?!?/br> 哪怕提前預(yù)測到結(jié)果,在真正要面臨現(xiàn)實時,并沒有給他們增加多少的勇氣。 盛千粥花了好一會兒才平復(fù)好情緒,霍寒說,“你們?nèi)グ衍嚿系墓ぞ吣眠^來,盡量不要驚動別人?!?/br> 十分鐘后,三個人開始動工,溫千樹站在旁邊看。 工兵鏟不知碰到什么堅硬的東西,震得盛千粥虎口處發(fā)麻,他把四周的土挖開,不是想象中的棺木,而是一塊正方形的石板。 “寒哥。” 霍寒自然也看到了,“把它弄開?!?/br> 石板并不算重,兩個人合力就把它搬開了,一個同樣形狀的黑色洞口緩緩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溫千樹忍不住問,“這是什么?” 霍寒往里面丟了個拳頭大小的石塊,認(rèn)真聽了聽回聲,“應(yīng)該是盜洞,將近二十米深。” 溫千樹:“你是說這下面是個墓地?”而且還是被盜墓賊光顧過的,說不定還是個古墓。 這和之前的猜測是有偏差的。 “很可能是?!被艉f:“千萬,把繩子拿過來,我們下去看看?!?/br> 溫千樹說:“我也要去?!?/br> 霍寒看著她,“你和小陽留在上面,萬一出了什么事好接應(yīng)?!?/br> 白夜既千方百計把他們引到這里,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這墓下會有什么,誰也說不準(zhǔn),唯一確定的是,哪怕危險重重,也必須要下去。 從上次的態(tài)度來看,白夜對溫千樹并未趕盡殺絕,畢竟目前她對他而言,起到某種牽制作用,所以,白夜的人暫時不會對她下手。 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留個楊小陽在她身邊比較保險,加上小陽下墓這方面的經(jīng)驗不多,也沒必要跟著去冒險。 溫千樹知道他的用意,“好。” 霍寒松開她的手,往身上套繩子,她忽然抱上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當(dāng)然。”他點點頭,“等我?!?/br> 霍寒和盛千粥順利沿著盜洞下到墓底,兩人手里拿著槍和手電筒,一前一后地摸索著走過墓道,聽到若有似無的水聲,地下暗河應(yīng)該就在附近。 霍寒停下了腳步,奇怪,怎么感覺另一個方向好像有風(fēng)吹來?再認(rèn)真去感受,似乎又沒了。 盛千粥回頭,“寒哥!主墓室到了!” 這確實是個大墓,只是里面的東西都被搬空了,整個室內(nèi)顯得空蕩蕩的,長方形石臺上擺著一枝干花,水分被剝盡,很早之前就失去了生命力,但因空氣干燥,保存得極為完好,儼然是一朵白菊花,一朵黃菊花——ty集團(tuán)的特殊標(biāo)志。 這空墓無疑是他們的手筆。 盛千粥咬牙切齒地把花揉碎,不成樣子的花瓣落到地上,被他踩在腳下。 他泄完心中的憤懣,這才后覺霍寒站在內(nèi)室的門口,身體筆直又僵硬,仿佛一座冰雕,他輕聲喊,“寒哥?!?/br> 盛千粥趕緊跑過去,眼前的這一幕讓他的心狠狠地顫動起來。 原來不是一堆枯骨,而是一具又干又軟的尸體,以那樣的姿勢半靠著墻壁,可見生前經(jīng)歷了一番多大的痛苦。 他的眼淚就這樣蹦了出來。 生而為勇士,死后仍不屈。 周隊長的旁邊還掉了一部手機,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危在旦夕,但還是強忍著給陳副廳長發(fā)了最后一條信息,身份暴露,使命未完,終生遺憾。 他的最后一眼是看向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面戴著他和妻子的結(jié)婚戒指,一個非常簡約的銀色戒指,因為某種緣故,此時已經(jīng)掉到指甲處。 霍寒緩緩跪下,聲音帶著輕微的哽咽:“周大哥,我們來帶你回家了。” 盛千粥也跟著哭出聲:“周大哥,我們來帶你回家了?!?/br> 兩人朝他磕了三個頭。 接著他們就開始有所動作。 盛千粥突然用力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睛瞪得大極了,心跳得飛快,又好像不會跳了,連聲音都斷斷續(xù)續(xù)的,“寒、寒哥……周周周大哥好……好像……還有……心……心跳!” 霍寒也察覺到不對勁,眉目一凜,低聲道,“別動!”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周大哥的上衣,“是炸彈?!?/br> 第五十九章 “炸、炸彈?!” 盛千粥端過真槍,但炸彈還是平生第一回 接觸,他寒毛直豎, 血色一下從臉上褪得干干凈凈, 這玩意兒可比心跳聲可怕多了。 他的額頭上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汗, 后背也很快濕潤了一片,布料軟軟地貼在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