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眸光還鎖著廚房，見他的姑娘把一籃青菜放進(jìn)鍋里，動作有些生疏地用木鏟去壓，也跟著笑笑：“知道?！?/br>
    溫千樹確實不怎么會煮菜，周東明在一邊說，“jiejie，我來吧?！?/br>
    “也好?！睖厍浒涯剧P給他，自己跑到角落照看湯水去了。

    周東明看著十三四歲的年紀(jì)，可對廚房里的一切都很熟稔，應(yīng)該是平時就做慣了的，家里沒個男人，母親又身體羸弱，小小年紀(jì)就要撐起整個家，也是很不容易。

    最后兩人合力弄出了簡單的四菜一湯。

    溫千樹給每人倒了一碗湯，周東明很有禮貌地說，“謝謝jiejie?！?/br>
    她笑笑，“真乖?！?/br>
    “嫂子，東明明年該上初中了吧？”她留意到墻上貼滿了獎狀，落款都是“孤云中心小學(xué)。”

    周大嫂說：“今年九月就上初一了?！?/br>
    “真棒?！睖厍湫σ馇鍦\，“東明長大以后想做什么啊？”

    周東明一臉認(rèn)真：“我想跟爸爸一樣，成為一名文物保護(hù)警察！”

    他或許是第一次吐露這樣的心聲，周大嫂也露出很驚訝的表情，很快又被笑容覆蓋過去，“好！有志氣！就得跟你爸爸一樣！”

    霍寒給周東明碗里夾了塊rou，“多吃rou，長個子。”

    周東明聽話地大口吃起rou來。

    周大嫂極為欣慰。

    溫千樹也感慨萬分。

    信念就是這樣傳續(xù)下去的吧？

    父親倒下了，兒子跟上去，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吃過午飯，又坐著聊了將近一個小時，兩人就準(zhǔn)備離開了。

    霍寒把一個小盒子和信封交到周大嫂手上。

    她打開盒子，認(rèn)出那是一枚素戒，和她無名指上戴著的是一對，頓時又忍不住悲從心來。

    “嫂子，有些話我知道不該由我來說，但周大哥已經(jīng)去了，你也等了他這么多年，日子還是要繼續(xù)過的，要是將來遇到合適的……”

    “我知道。”周大嫂掩面，“你也是為我們母子倆好，可我就是過不去這道坎兒?！?/br>
    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再等半輩子又何妨？

    “這錢你拿回去。”她把信封推給霍寒，“這幾年你每個月都寄錢過來，我們欠你的已經(jīng)夠多了。昨兒個村支書過來了，說家里這種情況可以申請補助，我身子骨還能熬好些年，偶爾出去做短工也能賺點錢，東明上學(xué)不僅可以免學(xué)雜費，還有助學(xué)金……”

    霍寒只好把錢收回來。

    溫千樹在身后拉了拉他衣袖，不動聲色地從他手里拿過信封。

    周大嫂把他們送到門口。

    溫千樹彎下腰，“從今以后你就是這個家的男子漢了，一定要好好照顧你mama，知道嗎？”

    周東明點頭如搗蒜。

    她輕拍兩下他肩膀，順手把信封放進(jìn)了他的外套帽子里。

    幾分鐘后，車子漸行漸遠(yuǎn)，溫千樹看向車外后視鏡，那站在門口的母子倆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奇怪的是，那屋檐上隨風(fēng)擺動的燈籠卻格外清晰。

    在暮色降臨時分，它會被點亮，引導(dǎo)迷途的人找到歸家的路。

    霍寒老家離孤云鎮(zhèn)有三個多小時車程，下了高速，后面大都是山路。

    溫千樹被顛簸得一路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她揉揉眼，“到了？”

    霍寒幫她解開安全帶，“嗯，下車吧?！?/br>
    之前鬧出的動靜已經(jīng)驚動了屋里的狗，它邊叫邊沖出來，在兩人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一雙圓溜溜的眼打量著，沒幾秒就搖著尾巴去蹭霍寒的褲腿了。

    霍寒摸摸它的頭，它立刻伸出舌頭來舔他的手，連帶著對溫千樹也格外地友好起來。

    一個五六歲模樣、扎著羊角辮的女孩也沖出來，一把撲進(jìn)霍寒懷里，嬌滴滴地喊，“舅舅！”

    霍寒單手把她抱起來，“容容又長高了?！?/br>
    “誰啊？”這時，里面有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

    話音剛落，霍姝就出現(xiàn)在門口，懷里還抱著個小男孩，看見霍寒，驚喜道，“哥！”

    她往前快步走了幾步，又看見霍寒身后站著的漂亮女人，腳步猛地一頓，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氣，“你……你怎么……”

    舌頭都快打成結(jié)了。

    溫千樹當(dāng)然知道她情緒反常的原因，但面上還是掛著笑，“小姝，又見面了?！?/br>
    霍寒被小外甥女纏著，自然沒留意到兩人間的異樣。

    幾人進(jìn)了屋，霍姝把兒子放到搖籃車?yán)?，“哥，你回來怎么也不事先說一聲，我好準(zhǔn)備一下?！?/br>
    “沒事，”霍寒把容容逗得咯咯笑，“待會我自己收拾。”

    早兩年，霍姝和老公把隔壁的屋子盤了下來，把圍墻打掉，兩個院子變成一個，一邊自己住，另一邊是原來的老屋，怎么也是要留給哥哥的。

    他們夫妻還在鎮(zhèn)上租了個門面做起生意來，早上賣早餐，晚上賣宵夜，又有了一雙兒女，小日子可謂是過得有滋有味。

    霍姝小心地觀察著哥哥的臉色，見他似乎沒有什么興師問罪的樣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陪外甥女、小外甥玩了會兒，霍寒牽著溫千樹回到自己屋，剛放下行李就開始干活。

    溫千樹想要幫忙，被他推到外面的木藤椅上，“這些粗活不用你做，你坐著曬太陽就行?！?/br>
    她就這樣坐在陽光下，看他里里外外地忙活——掃地、拖地、擦窗、擦床，曬被子……

    真是……賢惠啊。

    她不知不覺就閉上眼睛，懶懶地睡了過去。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溫千樹聞著飯菜的香味醒了過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霍寒?dāng)Q干抹布走出來，“待會就可以吃飯了?！?/br>
    霍姝老公以前在縣城當(dāng)過廚師，一番手藝自然不是蓋的，聽說大舅子回來了，就特地趕回家，張羅了滿滿一大桌的飯菜。

    可惜，店里生意太好，剛吃完飯他又馬不停蹄地要走了，霍姝洗完碗筷匆匆出來，“今晚哥在家，要是太晚就不用回來了。”

    前幾天鎮(zhèn)上出現(xiàn)了幾起搶劫事件，有人還受了重傷，劫匪也沒被抓到。

    “知道了?！彼瞎Φ煤苁呛┖瘢澳愫秃⒆觽冊琰c睡?！?/br>
    霍姝回到房里喂小兒子喝奶，順便哄他睡。

    客廳亮著燈。

    霍寒坐在容容旁邊，看她寫作業(yè)，溫千樹坐在對面，正和白雪歌聊天。

    “小歌兒，你真的懷孕了？”

    “千真萬確。一開始我也不信，后來去了三家醫(yī)院，都說是懷孕了?！?/br>
    “恭喜恭喜！”

    “嘿嘿嘿……”

    “暮山說手機輻射大，我先不跟你聊啦?！?/br>
    溫千樹搖搖頭，這管得也真夠嚴(yán)的。

    她放下手機，在屋里四處走走，停在一個大相框前，抬頭看上去。

    霍寒見她看得入神，也走過去，在她旁邊站定。

    “霍寒，你很喜歡孩子嗎？”

    “嗯，喜歡?！彼萑莸姆较蚩匆谎?，見她低頭認(rèn)真寫著作業(yè)，這才湊過去，壓低聲音，“我更喜歡你給我生的?！?/br>
    溫千樹聽得耳根微熱，指了指相框里的某張照片，他和一個抱著孩子的陌生女人并肩而立，“那個孩子好可愛。”

    霍寒卻答非所問，“那是我堂姐和她女兒?！?/br>
    原來是堂姐啊。

    溫千樹剛想說什么，一道生硬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哥！我……”

    霍姝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她根本不敢看霍寒，聲音也低下去，“我有話想和你說?！?/br>
    “什么？”

    溫千樹識趣地說，“有些累了，我先回房?！?/br>
    她洗漱好，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醞釀出一些睡意，感覺旁邊有人躺下來，她下意識地就抱過去，“寒，這么快就回來了？”

    霍寒沉默的吻落在她肩背上，帶著極深的情yu。

    溫千樹敏感察覺他的異常，“怎么了？”

    “沒事，”他的唇壓在她蝴蝶骨上，低沉的嗓音聽得很是模糊，“我只是想試試‘寒來千樹薄’?！?/br>
    她好笑地回頭，捧住他的臉，忍不住捏了捏，“還說聽不懂！明明就是扮豬吃老虎吧……啊……”

    寒風(fēng)一過，樹的葉子紛紛落地。

    男人濡濕而溫?zé)岬臍庀⒈P旋在耳根處，“我更想吃……”

    溫千樹的全身像被點了一把火，轟的一下燒了起來。

    第六十三章

    懷里的人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勻，霍寒卻沒有半點兒睡意, 心底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四處飄散, 無法找到出口。

    一閉上眼，腦中就浮現(xiàn)霍姝略顯緊張的臉, “哥，我有兩件事想和你說，不過你得先答應(yīng)我，一定不要生我的氣?！?/br>
    “七年前, 也就是她離開的前夜，你從外面回來, 情緒低落，在屋里關(guān)著，喝得酩酊大醉，那時候你手機剛好來了新信息, 是她發(fā)來的……”

    “她約你見面, 說是過時不來就知道你的答案, 我……我當(dāng)時很怕你一旦去赴約，就會一去不回了，所以就把信息刪了，還代替你過去……”

    “不久前你打電話問我信息的事，我因為害怕, 所以不敢跟你說實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