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滾開!” 他伸出手去,閃電般直取那鬼影咽喉。 手指掐到冰涼頸項,聽見一聲嘶啞呻i吟,眼前幻象才乍然消散。 一具黑影正伏在他身上,無數(shù)蜘蛛絲般的白色絲線纏在他身上臉上,將光線盡數(shù)遮住,白曇眨了眨眼,扒開那些亂發(fā),便看見一對黑暗中幽幽發(fā)亮的藍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像只饑腸轆轆的狼,頓時嚇了一大跳——原來是那藥人,正用手指蘸了鮮血伸到他唇邊,竟似想要救他。 白曇心下一動,當(dāng)下擒住藥人的手腕,拇指輕壓在脈搏處,暗道果然。 浮屠教內(nèi),歷來藥人在被制成藥人前,便要被種下惑心咒,如此一來,藥人便對主人唯命是從,救主亦是本能,他吞下了凝聚巫閻浮畢生功力的血舍利,這藥人自然將他認成了主人。 白曇譏諷地一笑,舔去藥人指尖鮮血,薄唇半張,血紅舌尖掠過蒼白的手指,留下一線盈亮的津液。巫閻浮瞇起眼,觀察著他此般神態(tài),脈搏“突突”,“突突”,一下一下陰險地竄動著,猶如一只蟄伏的兇獸。 他面上卻低眉順目,輕聲問詢:“主人……可好些了?” 白曇咽下一口血,只覺胸口灼熱之感漸漸褪去,倦意卻接踵而至。 他撐起身來,臥到軟榻上,伸手朝藥人五指一收,便令他晃晃悠悠的站立起來,仿如被牽了無形的線繩一般,飄到了榻邊。 榻上少年懶懶地一收手,巫閻浮就軟若無骨地倒在了床上。 白曇褪去外衫,guntang的身子依貼著他,發(fā)出一聲愜意的喟嘆:“你身上涼得真舒服,竟比那冰水還要降溫?!?/br> 巫閻浮闔上雙眼,卻只覺這境況千般有趣。 聽聞耳畔呼吸漸漸平緩,巫閻浮斜過眼去,在黑暗中窺視身側(cè)少年睡顏,眼底戲謔之色幽幽流轉(zhuǎn)。 若在以前,他只需一根指頭便能將這親手養(yǎng)大的小魔頭置于死地,可如今他卻連動一動手臂也成了極大的難事。 在功力登頂?shù)那跋?,死在自己的徒弟手里,一縷殘魂飄飄蕩蕩,竟重生在了自己煉制的藥人體內(nèi),于巫閻浮而言,實在更諷刺也沒有了。 罷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權(quán)當(dāng)一次修煉也無妨。 呵……這小娃娃欠他的債,他會親自一樣一樣討回來。 第3章 不知身旁人在窺視自己,白曇自昏昏沉沉陷入了夢寐中去。 石壇之上,白骨森森,熊熊烈焰如燒不盡的業(yè)火,焚骨灼心。 壇中巫閻浮正盤腿端坐,衣衫褪到腰間,露出精實身軀,一頭長發(fā)在周身回蕩的氣流中漂散開,肌膚上布滿汗液,光滑如一尊銅像。 此時他眉心緊蹙,呼吸紊亂,臉色鐵青,結(jié)印的雙手亦骨節(jié)泛白,全然不似平常練功時的情狀。 “師尊……曇兒喜歡你。為你而死,曇兒很歡喜?!?/br> “師尊,要了我罷.......” 白曇用魅惑的腹語連綿低喚,含著一口甘露,仰頭覆上對方雙唇,勾住他燙如烙鐵的脖頸,舌尖探入對方齒隙,將甘露徐徐渡入。 一時如旱地來雨,巫閻浮微啟雙唇,將少年一把拽入懷里。 白曇一邊喂著,一邊伸手摸向了身側(cè)擺放的青銅燭臺,將蠟燭拔去,緊握在手。此時,巫閻浮忽而發(fā)出一聲低哼,緊闔的狹長雙眼驟然睜開,竟是滿目血紅。一雙手突然將他擒住,嘴角嗆出一絲血來。 “你.....” 心知他是走火入魔,白曇咬一咬牙,揚手捅下—— “噗”地一聲,燭錐穿胸而過。 巫閻浮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捂住那淌血的傷處,一張嘴,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 白曇唯恐被他反制,急忙跳遠了一步,卻見他全身震顫,似是血脈逆行,手臂上根根淡藍血管虬結(jié)凸起,宛如活蟲在周身游竄,整個人伏倒在地,狼狽不堪,連爬起來也難,哪還見一代宗師的絕代風(fēng)姿? 踟躕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提起他身側(cè)巖縫間嵌著的弒月鉤,一挑,一劈,便將雙腳間的鐐銬斬成兩截,又緩緩走到巫閻浮身前。 “將我?guī)Щ貋頃r,料來你萬萬沒想到會有今天罷?師尊?” 男子咳嗽了兩聲,似是在笑。 笑聲回蕩在石室內(nèi),竟有幾分凄滄悲涼。 他艱難地翻過身來,倚靠著身后巖壁,卻又變成了平日那副慵懶優(yōu)雅的神態(tài),仿佛不是死到臨頭,而是要睡上一覺。喘了幾口氣,他凝視了他良久,染血的唇才若有似無地一勾:“曇兒,有個秘密,為師想告訴你。你可知,方才,為師在無□□里遇見了什么魔障?” “嗯?” 以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要傳頌自己什么密法,白曇將耳朵湊上去,猝不及防竟給巫閻浮狠狠咬了一口,還朝他耳里吹了口氣:“可惜啊可惜,為師命數(shù)已盡,你是一輩子也休想知道了……” “死到臨頭,你還!”白曇將他一把推開,站起身來,抬起戴著腳銬的一只腳踩到身下男人的胸膛上,俯視著他,“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好個狼崽子!”巫閻浮失聲大笑,笑了沒幾下,又嗆出一口鮮血。一張俊美的面容慘白如紙,唇色卻紅得刺眼,著實怵目驚心,“真是大意了......怎么沒防著你?”說著,他伸出一只手,抓住白曇垂及腳踝的一頭長發(fā),似想要把他拽進懷里,卻已失了力氣。 白曇往后一躲,刀刃斬下,便只給他抓住了一截青絲。 巫閻浮攤開手掌,掌心已是皮焦rou爛,一截青絲轉(zhuǎn)眼便被焚成一團焦灰,他卻竟是一把盡數(shù)抹在了胸口傷處上,喘了口氣,哈哈一笑:“真是自作孽。當(dāng)年,就該把你扔在那月隱宮的地牢里……” ——一句話如利刃當(dāng)胸穿來。 白曇眼睛一閉一睜,手腕一旋,就利落地割了巫閻浮的脖子。 看著那死而不瞑的一雙眼睛失去光亮,鮮血染上自己足尖,他像被燙到般跳開來,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卻終是笑不出來。 咬緊牙關(guān),汗液涔涔的手攥緊鉤柄,尖端沿路而下,劃開身下人的胸膛,一用力就將心臟剜了出來,一剖兩半。挑起那滾出來的一顆血淋淋的舍利,他將它握在手里,看也不看一仰頭,一口吞下。 生腥的血味充斥口鼻,令他有些作嘔,忙按住嘴巴,生生咽下,埂得眼淚都幾乎掉下來,活似個囫圇吞棗的半大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