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四大護法都是巫閻浮的徒弟,算得上是白曇的師兄師姐,但因他是最小的徒弟,又是巫閻浮的“明妃”,這幾個師兄師姐便也瞧不上他,與他關(guān)系疏離,只有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離無障與他親近些。 巫閻浮一死,教內(nèi)勢力分崩離析,四大護法被白曇殺了一個,叛了一個,余下了兩個,便是離無障與她的親meimei“陰魔”姻河。 白曇托起他的下巴,盯著那張苦兮兮的假臉,冷哼一聲:“看我笑話?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我連你一塊殺了,為師尊陪葬?” 離無障的面具換上一張笑臉:“屬下睡得淺,感知這無□□有動靜,怕是有不速之客趁教主閉關(guān)時闖入,慌忙趕來,誰知原來是教主在這兒同師尊敘舊,一時有點感慨,胡言亂語了兩句,望教主恕罪?!?/br> “敘舊?”白曇松開手,若有所思地掃了那樹下水潭一眼,冷哼一聲,“本座同他有什么好敘的,鞭尸還差不多?!?/br> 離無障不敢吱聲了。 若不是巫閻浮,眼前兇神惡煞的小教主還是西夜國尊崇無比的小王子,錦衣玉食,萬千寵愛集一生,他日王位也唾手可得,可如今……雖得了教主之位,卻身患重疾,也惹了一身禍事。 武林上與浮屠教為敵的勢力不少,巫閻浮一死,更可謂危機四伏,加上教內(nèi)人心不穩(wěn),內(nèi)憂外患,以水深火熱形容白曇處境,毫不為過。 若非出自某個不可告人的緣由,他也不會冒險守護在成為快要眾矢之的白曇身邊。 見白曇走到懸崖邊,遠眺天山山脈皚皚雪峰,似有所思,離無障亦步亦趨地跟過去:“教主閉關(guān)這些時日,可有什么所得?” 話音未落,卻見白曇縱身一躍! 離無障悚然一驚,疾步來到崖邊,一眼望見不遠處雪峰之巔已立著一抹人影,衣擺如起舞般隨風(fēng)展開,身姿曼妙,一襲白衫仿如開綻的一朵雪蓮,縱身旋躍,手里弒月鉤迎著日光劈出一道刺目虹彩。 三梵破! 剎那之間,自雪峰發(fā)出一聲開天辟地的駭人巨響,自頂端轟然崩塌。 而頂峰上那人,只用足尖一點,便輕盈地飄了起來,腳下紅光漫開,宛如天女散花,卻又透出說不出邪艷。 “恭喜教主突破樂變化天!” 待人落回眼前,離無障半跪下來,震愕不已。 要知就連巫閻浮突破六欲天第五層也耗費了整整一年,白曇用了短短三個月便達到如此境界,不知是托了那凝聚了巫閻浮畢生功力的血舍利的福,還是極品藥人的血太具神效。 畢竟白曇這樣本來極陰極弱的體質(zhì),連習(xí)武的材料也算不上。 白曇卻沒有好臉色:“別恭喜的太早?!?/br> 沒有‘“明妃”’與他雙修,功力也難以精進,剛才不過曇花一現(xiàn)而已。白曇心想,掃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將手藏進袖中,握成拳頭。 脈搏紅得發(fā)紫,幾要滲血一般—— 只是方才小試牛刀,他就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稍有差池,他就會走巫閻浮的老路。六欲天乃密宗邪功,越往上乘,練功者的處境也便愈危險,當(dāng)日,若不是巫閻浮自己走火入魔,他根本沒有可趁之機將這魔頭殺死。他可不想落得與他一樣的下場。 他想活,活下來,不止坐穩(wěn)教主之位…… 更重要的是承母妃遺愿,將原本屬于自己的西夜國主之位也收入囊中。 離無障似窺透他心中所思:“屬下這就去為教主挑旬“明妃”’,待明日教主出關(guān)時,屬下便將適合做‘“明妃”’的人選都送過來,如何?” “可本座等不及了。不如……”白曇稍稍傾身,湊到他耳畔,氣息猶如一絲劇毒蛇信,“便由師兄你來與我雙修?” “教主莫要說笑!”離無障嚇得往后一縮,不料白曇卻兇相畢露,驟然出手,一掌成爪朝他面上襲來,將他的面具猛然抓裂,露出底下那張蒼白俊秀的真臉來。一招便被破功,離無障惶惶拜倒在對方身前。 一只手宛如銀蟒繞過他的頸項,將下巴擒住,白曇笑的像個孩子,一臉惡劣的頑皮:“罷了,看你這般害怕,本座也就不為難你了。本座會親自挑選“明妃”,你且去點燃峰燧,將消息傳遍各壇,本座大功已成,即日出關(guān),讓那些心懷鬼胎的魑魅魍魎們各自給本座安分些?!?/br> 離無障一點頭,站起來,黑衫內(nèi)已濕黏不堪,出了一身虛汗。 浮屠教源自天竺密宗,練功者需如歡喜佛般與人雙修,方能堪破其中奧妙?!懊麇辈粌H是修行伴侶,更是人形爐鼎。被選為‘“明妃”’是天大的霉運,要以一身功力精血供修習(xí)者采補,直至被榨成枯骨。 白曇天生嬈骨,本是極適合練媚術(shù),做“明妃”的,巫閻浮將他從西夜王宮里帶出來,收入門下將他養(yǎng)大,便也是抱了這個心思。 可結(jié)果當(dāng)真是……當(dāng)真是世事難料。 世事難料。 這么想的不止他一個。 目視離無障翩然遠去,巫閻浮收斂目光,隱去唇邊一抹譏誚弧度,又垂下頭顱,恢復(fù)成了原先那般呆滯模樣。 回到石室內(nèi),白曇看也未看如雕像般呆坐的藥人一眼,徑直盤腿在浮屠陣中坐下,卻再也忍不住心口亂竄的熱流,一口血便吐了出來,肺腑內(nèi)外俱如火焚。他攥住胸口衣襟,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修羅情焰,當(dāng)真是煉獄之火。 他終究是……終究是心魔未除。 六欲天雖是迷惑眾生的邪功,修習(xí)之人卻需在滔天情|欲|之中守定一顆鐵石心,端如一尊佛陀立于三千紅塵中。 他內(nèi)力淺薄,意志不堅,不是練武的材料,六欲天心法也是偷學(xué),又吞服了巫閻浮的血舍利強行修煉,經(jīng)脈錯亂,血氣逆行是意料之中,可他不曾料到發(fā)作起來是這樣難熬。 “好熱……” 身體猶似被業(yè)火燒穿,白曇緊咬嘴唇,扯開衣襟。 一片觸目驚心的紅潮在雪白胸膛上蔓延至頸項,他的手指在胸前胡亂抓撓起來,抓得衣衫破裂,胸前道道血痕,神態(tài)凄艷又可憐,卻渾然不知自己這幅模樣落在了另一個人眼里,是一副怎樣精彩的美景。 “曇兒……” 白曇恍惚地睜開眼。 門前彩幡飄來蕩去,一抹人影在虛空中凝聚成形。 那人長身玉立,眉眼狹長幽深,面容俊美至極,神色卻透著一股殺伐危險的冷戾,一襲玄色長袍衣袂翻飛,翩若羽翼,整個人如玉面修羅一般。 ——可不就是玉面修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