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起身吧。別對本座來這套虛的。你們可知本座召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屬下不知,還請教主明示?!弊掠卸藫屜三R齊應(yīng)聲,迎到座下。 這二人其一懷抱人骨琵琶,一人手持人骨篳篥,一男一女,面容幾乎一樣,身姿妖嬈,身披瓔珞,雌雄難辨,正是樂部與舞部的壇主那羅與乾達(dá),曾是巫閻浮的最得力的鷹爪,一轉(zhuǎn)眼,就對新教主獻(xiàn)起了殷勤。 “愚笨,竟連這點(diǎn)猜不到?!币蝗塑Q身他們之間,跪倒在白曇座下。 這人是個俊俏少年,猶如天竺人般將長辮盤在頸間,湊上前來,沖他粲然一笑,“恭喜教主出關(guān)。想必教主六欲天已修煉至樂變化天,召來我們,自是為了挑選合適的“明妃”,突破最后一層境界?!?/br> “夜叉……你耳目倒靈?!卑讜艺J(rèn)出了此人,眼底泛起冷意。 這夜叉也是巫閻浮的徒弟,不過已出了師,曾與他關(guān)系曖昧。巫閻浮在世時,這人常對他暗中使壞,尤其是巫閻浮閉關(guān)三年間,這人更是變本加厲,有一次害他掉進(jìn)冰洞,昏迷了半個月,差點(diǎn)一命嗚呼。 本就想尋個理由解決此人,誰料想他竟主動送上門來。 他盤腿坐正,皮笑rou不笑的,“難道你有合適的人選?” 夜叉走到座前,拜倒下去:“如能成為“明妃”,屬下三生有幸?!?/br> “哦?旁人都是避之不及,你倒主動送上門?”白曇挑起眉梢,捏住青年下巴,看著那水色瀲滟的一雙眼,朝他吹了口氣,“你如今已身為壇主,大有可為,用你做練功的爐鼎……豈不浪費(fèi)?” “屬下愿為教主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币共嫣痤^來,手攥住他的一邊腳踝,低頭親吻足背,以表忠心。 白曇捏住他的手腕,將他扶起時探到脈搏,只覺燙如一團(tuán)炭火,脈象紊亂,猶比他走火入魔時更甚,心下了然,這夜叉所修功法便是浮屠教秘法《地藏十輪經(jīng)》里的《黑水經(jīng)》,若是與這人雙修,他不被他反噬了才怪。無非是覬覦血舍利,不安好心。哼,當(dāng)他是個小孩兒一般傻么? 鞠躬盡瘁?別有居心才對。 白曇嘴不說,卻已心生殺意,一手結(jié)了咒印。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黑煙從夜叉身上涌來,他早有防備,腳尖一點(diǎn)蓮座,展開雙臂向后避躍。 那夜叉見一擊不中,立時兇相畢露,一扭頭,長辮猶如毒蟒向他襲來,竟是一副要與他同歸于盡的架勢,離無障見狀,立時出手來助,白曇卻出手如電,一只手已擒住那長辮,另一手五指成爪,就朝夜叉天靈蓋襲下。 夜叉一聲尖叫,伏倒在地,滿頭鮮血,顱骨已然碎裂。 壇下一片嘩然,眾人無不心生震駭,要知夜叉已身為壇主,卻被白曇一擊擊敗,白曇吞噬血舍利后功力之高,不言而喻。 白曇坐回寶座,垂下眼皮:“本座才剛剛出關(guān),便有人等不及要來試試我的功力,真是妙極?!彼謨A下|身,嗜血的紅唇微啟,似兩片薄刃,“明知沒有勝算,卻還要自尋死路,你這是何必?” 夜叉奄奄一息,雙手蜷起,長發(fā)蜿蜒散亂,形如鬼魅的向他爬來:“師尊……師尊……你殺了師尊,我自要……為他復(fù)仇!” 白曇瞳孔微微一縮,他心知此人強(qiáng)弩之末,便也不懼不躲,站定在原地,輕吐內(nèi)力,蔓延上蓮座的發(fā)絲就如被火灼了般焦枯萎縮起來。 夜叉頂著熾熱氣流,勉力仰起頭來,滿臉鮮血,雙目竟淌下兩行血淚,瞪著他目呲|欲|裂。 “師尊這般寵你,你為何要恩將仇報?而我,連求他看我一眼也……” “寵我?”白曇像被一根無形的刺扎了一下,一腳將夜叉踹開還不夠,只覺受了奇恥大辱,胸口一陣氣血翻涌,忙閉目運(yùn)氣。 往日舊憶一幕一幕的涌上來,壓也壓不住。 巫閻浮悠悠抬起眼皮,朝座上少年看去。 因?yàn)閭€子小,坐在蓮花座上腳還挨不著地,露在衣擺外面,如不是穿了鹿皮軟靴,便能看見那纖細(xì)腳踝上因長年戴著鐐銬而留下的疤痕。 殺了他,當(dāng)上教主,自以為便無法無天,能肆意妄為了么? 極淡的眼眸促狹地瞇起。 哈,鐐銬不在了,痕跡卻仍在。 一生……到死,都無法抹去。是他的娃娃,就一輩子是他的娃娃。 第5章 “教主,如何處置這叛徒?”離無障低聲詢問。 白曇睜開雙眼,一雙美目黑幽幽的:“說來,本座還未覲見如今的西夜國主,本座的王弟呢。聽說,他最喜歡在人皮上作畫,今年的貢品,自然還是少不得一張精美的人皮帛——” 話說到此,再明白不過。 離無障向兩個羅剎吩咐:“拉下去,扒了他的皮,頭上的不要。” 卻又聽白曇輕聲道:“慢著,何須拉下去?在這兒扒便是,正好給大黑天當(dāng)祭品?!?/br> 幾個羅剎將半死不活的人被抬到大殿中心的祭壇上,四肢分開,架上石柱。羯鼓咚咚一響,作吉祥天女打扮的女祭司便應(yīng)聲踏上祭壇,五指尖尖,以甲為刃,在祭品背部一線劃下,便將皮rou自脊骨上剝離開來,鮮血霎時噴薄一地,她動作卻極是流暢美妙,猶若踩鼓起舞。鼓聲止時,一張人皮也便被完整揭下。再看那血葫蘆般的人,早已一動不動,沒了氣息。 白曇支著下巴看了全程,眼也不眨一下。待人皮被呈到面前,才吹了聲口哨,召下那早早聞著血味而來,盤旋在祭壇上方的禿鷹們下來分食尸身。 殿上一時鴉雀無聲,白曇卻暗暗松了口氣。 他其實(shí)不大喜歡看這血淋淋的場面,坐上這教主之位,也其實(shí)提心吊膽得很??捎桥?,愈要狠,須得殺一儆百,叫人人都不敢小瞧了他。 “這夜叉可真不識趣,教主莫要動怒呀?!焙鋈?,一個聲音打破沉默。 聲音的主人是個青衣男子,他眼瞼泛血,一看便知其殺孽極重,手上纏著一條劇毒銀蟒,笑容卻如春風(fēng)拂面,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濁世佳公子的風(fēng)流之氣,正是七壇主中人稱“阿修羅”的姬毒是也。 ““明妃”并非可遇不可求,屬下愿為教主解憂?!?/br> 白曇目光閃爍:“此話怎講?” “教主大概不知,我教歷代教主如何尋找“明妃”。其實(shí),便是靠占星?!?/br> “占星?”白曇喃喃自語。 他的命運(yùn)駛?cè)胝铮憔売谡夹恰?/br> 九歲生辰那年,身為西夜國國師的巫閻浮擺下占星陣,妖言惑眾,說他是亡國妖姬后人,男生女相,生有嬈骨。一到弱冠之年,嬈骨成熟,便會yin性大發(fā),情欲難抑,如他那已亡故的母妃般禍亂宮闈,不宜立為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