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說罷,他按在對方命脈的手指倏然一緊,將狂涌不息的內(nèi)力堪堪止住。 “你可明白?” “為何?”紫衣男子臉色慘白,雙頰血絲更密,“教主莫非還放不下他么?” 巫閻浮似笑非笑地牽了牽唇角,他笑得那般自然,竟仿如是不經(jīng)意之間流露出了一絲隱秘的愉悅與興味:“放不放得下,亦要抓到手里,方才知曉?!?/br> 第32章 白曇背著少年在樓蘭王宮內(nèi)的地下暗道走了一陣,不小心迷路了。 這地下暗道極是錯綜復(fù)雜,他幼時被養(yǎng)在深宮,后又被帶上天山,也就幾年前去過一次西疆,方向感極差,說是路癡也不為過,所以縱然一直逼著這少年為他指路,可轉(zhuǎn)了足有一個時辰,他也愣是沒找著暗道的出口。 “你是不是在耍我?活膩味了不成?”白曇轉(zhuǎn)得暈頭轉(zhuǎn)向,忍不住將背上的人質(zhì)一把拽下來,沖他發(fā)起了火。他一手抓住他細(xì)瘦的手腕,威脅道,”你別以為我是什么好人,你若再指錯一次路,我便掰斷你一根手指?!?/br> 小王子瑟縮著肩膀,眨巴著眼:“jiejie,小王不是故意指錯的,這下邊是逃生的密道,小王也就幾年前王宮里走水的時候被人背著,走過一道。” 白曇見他這般楚楚可憐的樣子,也一時兇不起來。他雖沒什么惻隱之心,可卻因覺得這小王子與他有點(diǎn)兒同病相憐,便不愿使上什么狠厲手段,只冷笑道:“裝可憐?這招我早就玩膩了。你既然來過,就最好給我快點(diǎn)想起來,否則,等會我們就來玩?zhèn)€游戲......游戲的名字叫——數(shù)指頭?!?/br> “嗯......”小王子縮了縮頭,猶猶豫豫地指了一下他左側(cè)的地道拐彎處,又轉(zhuǎn)而指向另一個方向,“不對,是,是那一邊!對,是那一邊!” 白曇翹起唇角,一雙眼尾上揚(yáng)的鳳眸盯著他,捏著他的一根指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沒關(guān)系,王子殿下,你慢慢想,反正,你有十根手指頭。我警告你,別?;ㄕ?。我知道,你沒看上去那么簡單。” 伏麟的心里爆出一星火花——眼前這個與他差不多大的美人,好像正適合做他的玩伴呢!若能讓爹爹把他留下來,他以后的日子一定有趣許多。 他低下頭,掩住唇角溢出的笑意,指了指右邊:“是,是那條路?!?/br> 白曇斂了目光,看了一眼右邊的地道,抓起身后少年的手走向了左邊。 伏麟在他身后笑得更開心了。 循著地道走了半i炷i□□夫,前方就出現(xiàn)了一道石梯,從上方的出口隱隱透進(jìn)些許火光,白曇警惕地放慢腳步,一步一步走上石梯,便聽見外頭傳來越來越清晰的樂聲,有箜篌和琵琶的伴奏,有交錯的鼓點(diǎn),間歇還夾雜著嘹亮的笛音與歌姬悠長的吟哦,顯然是正在進(jìn)行一場舞樂表演。 他立時點(diǎn)了身旁少年的啞xue,走到地道出口,朝上一望,果然發(fā)現(xiàn)外面正是王宮大殿,而地道的出口不偏不倚,正處在王座的背后。 王座上坐著一名衣飾華美的女子,懷里抱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幼童,而在王座旁竟還平起平坐的另設(shè)了一席矮案,一名淺金長發(fā)的男子一手擎著金酒樽,一手以肘支頭撐在案上,姿態(tài)頗為不羈,顯得與這處處精致的王殿格格不入,一看便瞧得出是江湖中人,不似巫閻浮那般,上了王廷,便似王廷中人,一身凜冽殺氣盡斂收于朝服之下,自有一派優(yōu)雅慵然。 這人,必是伏鹿無疑。 白曇心中戰(zhàn)意沛然,幾乎按捺不住,只想試試這當(dāng)今武林第一高手有多厲害,卻也知此時情勢不利于他,便退回去,卻聽身后響起一串咯咯輕笑。 他扭頭一看,便見方才可憐兮兮的少年笑逐顏開,分明是一臉得意。 頃刻,殿中樂聲歌聲俱是一停,靜得連根針也能聽見。 白曇心知自己是退無可退,便索性一伸手用“催花折枝手”鎖了少年死xue,將他脖頸一擒,一躍而出,一個鷂子翻身越過王座,落在殿中舞臺之上,抬頭望向王座旁的男子。只見伏鹿緩緩起身,手里還擎著一樽酒,似乎酒至半酣,意猶未盡,全然不將他這個對手放在眼里。他衣襟大敞著,露出健碩胸膛,脖頸上赫然掛著一串白慘慘的念珠,一直垂到了腹部。 毋庸置疑,那便是曼荼羅門的圣物——人骨念珠。 白曇瞳孔微擴(kuò),一手從臺上已狀若偶人般一動不動的樂姬們手里奪過一把箜篌,單手摟在懷里。既然這人不將他放在眼里,正巧,這里薪火齊備,他便叫這武林第一高手嘗嘗他剛有所悟的“誅天化魔掌”的厲害。 盡管手里不是“鬼歌”,但也無妨。 一樽酒飲完,伏鹿方才舍得放下酒樽,朝他一笑。他生得其實(shí)算得上是個美男子,樓蘭人的血統(tǒng)異常鮮明,可眉眼間透出一股森森的邪氣,額角至右眼又有一道奇長的疤,以至連笑起來也顯得陰冷詭譎,不懷好意。 絲毫不在意自己兒子落在了他人手里,伏鹿盯著十步之距的紅袍少年瞧了好一會兒,發(fā)出一串古怪的笑聲:“怎么,白教主這是要彈琴給在下聽? 白曇展開五指按在弦上,眼藏殺機(jī),笑得柔情蜜意:“本座千里迢迢來赴邀,正逢良辰美景,自然有意獻(xiàn)上一曲,不知伏堂主可愿賞耳一聽?” “白教主盛情難卻,在下就卻之不恭了?!闭f罷,伏鹿抬起手來,鼓了鼓掌,鼓掌之聲卻如雷鳴陣陣,在殿中激起震耳欲聾的回響。 只覺一道無形音浪化為巨掌迎面襲來,白曇擒著身旁少年縱身一躍,輕盈跳到那大殿上房一根橫梁之上,手指在懷里箜篌幾弦上一撥一攏,霎時凌厲掌風(fēng)隨一串鶴唳虎嘯的琴音噴薄而出,直是排山倒海,將那無形音浪立時擊潰,連大理巖的地面劈開一道駭人裂縫,幾根石柱轟然倒塌。 此招一出,便是白曇自己也不由一驚,再看伏鹿已然變了臉色,伸手一展,將一把物什收入掌中,竟是一把通體漆黑的九孔篳篥。 “沒想到,倒是在下小看了白教主了?!?/br> “那是自然?!卑讜依湫σ宦?,不欲與他多廢話,手下連撥不停,紅袖翻飛,掌風(fēng)琴音如疾風(fēng)驟雨,一波一波連綿不絕,令伏鹿躲閃不及,竟一時沒有還手之地,只得在殿中左閃右避,幾次險先被他擊中。 此刻二人誰也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另有一人藏身在穹頂上,將此般情形盡收眼底,眼中幽光閃爍,興味盎然。 ——這個小娃娃,性子是乖戾得很,悟性倒是真的不錯。 若他當(dāng)年悉心教導(dǎo),恐怕早已在武林中是拔尖的高手了。 可如此,卻更令他...... 這般想著,渾身鬼藤絞緊幾分,巫閻浮收攏手指,蓄勢待發(fā)。 見伏鹿節(jié)節(jié)敗退,白曇越戰(zhàn)越勇,直逼得對方退進(jìn)那地道之內(nèi),只避不迎,他早想要這人的命,眼下又多了一個人骨念珠,哪肯就此收手? 當(dāng)下便要從橫梁上躍下去追,誰料背后忽而風(fēng)聲襲來,腰間一緊,猝不及防便被一只手摟住,頸后便是一陣刺痛,當(dāng)即失了氣力,那手的主人便一手摟著他,一手抓著伏鹿之子,大鵬展翅般躍上穹頂,健步如飛地越過三重宮墻,轉(zhuǎn)瞬便出了樓蘭王宮,直將他們帶到羅布泊岸邊的一片密林中。 白曇無法動彈,自也無法回頭看此人模樣,卻見他輕功如此神速,便也猜到了這半路殺出的是何人,心下一時惱火至極,當(dāng)即怒吼:“你到底是什么來路?為何先是救了本座,眼下卻又來礙本座的事?!你活膩味了?” 活膩味了?巫閻浮隨手將已然昏迷的伏麟扔到一邊,一伸手撈過箜篌,將懷里人推出懷中,摘下他頸后金針,又一手將袖間弒月一拋。 白曇渾身一松,只聽一聲輕吟,一物便飛入掌中,不禁大喜過望,回頭一望,一見果然是那獸臉面具人,心下頓起戰(zhàn)意,當(dāng)下便捉緊手中鉤刀,足尖一點(diǎn)地面,朝他直劈而去,那獸臉人卻竟不避不躲,五指在箜篌弦上極為隨意的輕輕一拂,一串磅礴琴音便直貫云霄,如天龍入海,浴火鳳鳴,白曇便只覺一道渾厚的罡風(fēng)驚濤駭浪般迎面壓來,周圍湖面竟一絲波瀾也無,卻將他生生逼退了十來丈,猛地摔進(jìn)水中,激起一道巨浪。 他剛從水中躍起,那人便已踏浪而至,他揮刀相迎,卻是一絲一毫也近不了對方的身。如此近身交戰(zhàn),白曇越戰(zhàn)便越是驚心,這人一招一式,拿捏得極為精準(zhǔn),進(jìn)一分為過,退一分為失,攻守轉(zhuǎn)換天i衣無縫,武學(xué)造詣已臻至化境,他沒與巫閻浮交過手,卻覺得與巫閻浮交手便該是此般感受。 上窮碧落,下黃泉,如登云端,如墜地獄,似是死了一回,又重回一活。 太像了......實(shí)在是太像了。 一個失神,白曇便被擒了手腕,被獸臉人從后方整個摟在懷里,雙腿亦被什么細(xì)韌的軟物纏緊,隨著此人踩著湖面翩然躍起,手中鉤刀被這人擒著他的手控著一揮而出。鉤刀頃刻發(fā)出一聲極為悅耳的輕吟,好似愉悅至極,鋒芒所至之處,便燃起道道流火,將月光也灼出寸寸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