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曇回過身去，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站在面前，竟然是薩滿老巫。

    “長老，你，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白教主，你不用覺得奇怪，你會做這個夢，會看見老朽這個通靈者，也是因為你已在將死之際，半人半鬼，魂魄游離體外，所以，會想起上一次魂魄游離體外時所看到的，后來又忘記了的景象?！?/br>
    白曇怔忡地看著巫閻浮抱著自己的殘影，心中猛地一震。

    “上一次……莫非，我曾經(jīng)死而復(fù)生過么？”

    薩滿老巫點了點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老朽不便直言相告，但想必白教主也能夠猜到當年你師尊為你做了什么罷。”

    白曇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難道……難道他是錯殺了他么？

    不，他才不會原諒巫閻浮，也不會后悔將他挫骨揚灰！

    薩滿老巫拄著手杖，朝他緩緩走近，顫抖地伸出一只枯槁的手來。

    “白教主，既然知道了當年的事，也便是時候放下心魔，讓老朽引你往生罷。有老朽做引渡人，也能免你墮入地獄受苦?！?/br>
    “多謝長老，長老為何要如此幫我？”

    “這武林中人人皆將你視作妖孽，可老朽活了上百歲，閱人無數(shù)，一眼便瞧出你并非惡徒，想來是心魔過重，才至性情如此。明明命在旦夕，你卻不用人骨念珠自救，反去救人，老朽是動了惻隱之心啊?！?/br>
    “如此.....那就請長老.......”

    白曇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去，想起一事，又縮了回來。

    “可我還有幾個心愿未了。長老，我還有時間么？”

    “也罷，你既還不想走，就好好你過完這最后的幾日，你命到盡頭時，便會再看見老朽?！闭f罷，薩滿老巫一揮袖子，轉(zhuǎn)瞬便消失了。

    “曇兒！曇兒！”此時，一個聲音自身后響起，一股無形的力道將他拖拽向后方，使他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醒了過來。

    甫一睜眼，便對上近處一張寒光流轉(zhuǎn)的玉鑒面具。

    面具孔洞間那雙深沉的藍眸定定凝視著他，男子側(cè)臥在他身旁，將他困在臂彎形成的桎梏里，不知保持了這個姿勢看了他多久。

    片刻前的記憶閃過白曇腦海，他嚇得往后一縮，摔下榻去，卻又被拽回榻上，被巫閻浮制在下方，卻不愿與他對視，整個人縮成一團。

    “你……你現(xiàn)在是……是……”

    巫閻浮低頭湊到他耳畔：“是為師。”

    白曇雙手抱頭，雙膝曲起，害怕得蜷成更小的一團，好似個穿山甲?？蛇@么一動，臀間便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方才發(fā)生的事，他惶然地暗暗嘗試蓄集內(nèi)力，果然，氣海內(nèi)毫無動靜——竟一絲真氣也不剩了。

    心好似一瞬落入寒冰地獄。

    他面色煞白，揮舞雙掌，胡亂劈向身上男子胸膛，吼叫起來。

    “為何.....為何連我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你也要奪走？”

    巫閻浮輕而易舉地握住他的手腕，往兩側(cè)拉開，似想將他的盔殼卸下，少年卻只想把自己護得更嚴實，頭埋得更低，別在一邊，他臉愈是湊近，少年身子便縮得愈緊，呼吸愈發(fā)急促，渾身顫抖得厲害。

    “......你何其殘忍！”

    “殘忍？你身上的功力，好像是挖了為師的心才奪來的罷？”

    白曇咬著牙，不吱聲。

    “為師取回自己數(shù)十年的功力，有何不可？只是……”巫閻浮盯著他眉心淡了不少的印痕，曖昧地附耳低喃，“法子用得過分了些?！?/br>
    好，好個法子過分了些。白曇閉上眼，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何時……何時才肯離開天夙的身子？”

    “你這么盼著為師走？”巫閻浮伸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頰，聲音溫柔得令人窒息，“可惜了，為師早就占了這幅身軀，一直在曇兒你身邊?！?/br>
    什么意思？白曇猛地呆住，腦子里像有一個馬蜂窩炸了開來。

    “你是說，你......你........”

    “沒錯，為師是借尸還魂，自你將為師殺死起，為師便成了藥人。”巫閻浮嘆了口氣，握起他一只手，捏了捏他柔軟的骨節(jié)，“這些時日為師在可挨了不少耳光，小曇兒這爪子打起人來，真是夠疼的?！?/br>
    白曇腦子里閃過與他相處的一幕一幕，越想越是羞恥驚惶，如芒在背，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逃走，一刻也不愿和巫閻浮待在一起。

    “嚇壞了？將為師挫骨揚灰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

    “……”

    “以前為師怎么沒發(fā)現(xiàn)小曇兒這么厲害呢？”

    “……”

    “曇兒……”

    白曇忍無可忍，捂住耳朵：“別叫了！你放開我罷！你死而復(fù)生，武功也拿回去了，還想要什么？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只有這條賤命了！”

    “為師想要什么？”巫閻浮扣住少年細軟的后頸，只覺像抓著一尾隨時會從手心溜走的魚，“為師今生只求一杯曇花酒，從此長醉不醒?！?/br>
    白曇怔了一怔，心里涌出無限凄然，扭開頭去，嘲弄地笑了起來。

    他已沒幾日好活，又被他拔盡爪牙，他卻想求與他長廂廝守么？

    “師尊……曇花一生只一剎那綻放，錯過了花期，便是永遠錯過了，一旦衰敗，即便釀成酒也只能供人醉短短一瞬，哪里能長醉不醒？”

    巫閻浮心里莫名一痛，只覺這小娃娃好似在對自己訣別，扣住他后頸的手指不禁收緊幾分：“口是心非。你心里分明喜歡為師。你騙得了自己的嘴，卻騙不了你的小狐貍尾巴，被為師一碰，就搖得歡快?！?/br>
    說罷，他的手便沿他頸后滑下，一路落到那小小軟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