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小妖孽,你莫走!”但聽背后一聲怒吟,白曇藏進一棺槨中,透過縫隙看去,只見一獨臂紫衣人從上方落下,手中捧著一枚腰鼓,輕輕一拍,那墻上棺槨轟然開裂,棺中之人猛地掙開琴弦,四肢著地爬到那人身側,馴服如獸。 白曇心里一刺,哪里能撒手不管,琴弦勒入指腹三分,指縫都滲出血來,見司幽彎下腰,用嘴咬住男子身上的琴弦逐一拔下,更是忍無可忍。 “這小妖孽一身武功都是你教的,看看,如今卻把你害得如此慘......” “閻浮,你要記住,這世上只有我待你好。為了我,你需得殺了他?!?/br> 巫閻浮點了點頭,血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昔日對自己卑躬屈膝的屬下的臉龐,嗅了嗅慢慢撫過他臉頰的手,鬼藤順從地纏上了對方的手腕。 司幽滿意地用袖子掩住唇角,一笑:“等你殺了他,我們就去取乳海水,清除你身上的鬼藤。你日后重登教主之位,司幽還是你的護法,守你一生一世?!?/br> 白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小腹亦一抖一抖,似腹中胎兒在暗暗啜泣。 他不能.....如此走掉。與巫閻浮同歸于盡,也好過他懷著他的后裔,卻眼睜睜看著仇人與成為仇人傀儡的巫閻浮雙宿雙飛。他還沒有那么灑脫大度。 思罷,他便站起身來,彈出一根琴弦朝司幽腰鼓襲去,霎時間弦穿鼓破。鼓嗡嗡作響,卻并未失效,巫閻浮身形如電朝他撲來,白曇縮進棺內(nèi),見巫閻浮撲到棺上,使琴弦將他脖頸纏住,一把拽進棺內(nèi),推上了棺蓋。 又振臂一掌,震得棺槨貼地滑出,徑直滾下斷崖。 白曇蜷起雙膝,抱緊腹部,縮成一團,如只穿山甲般牢牢護著腹中胎兒,天旋地轉中,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聽不見,只覺身子被晃得跌入一個結實的懷抱,無數(shù)柔軟的藤蔓交織成網(wǎng),將他整個人裹在其中,隔開了堅硬的棺壁。 這種感覺.....好似在被很小心....很溫柔的保護著一樣。 其實他是深愛他的罷,否則又怎會連心都挖給他呢? 可是,這個人分明已經(jīng)認不得他了啊。 白曇閉上眼睛,感到棺槨“砰咚”一沉,翻了幾個面,又往上升去—— 竟似是墜入了水里。 果然,只聽嘩啦一下水聲,棺槨似乎浮到了水面上,搖晃漸漸平緩下來。 一片黑暗之中,白曇感到巫閻浮趴在自己上方,伏著身子,順著脖頸像剛才那樣嗅自己的氣味,在他的耳垂處逗留了片刻,用嘴咬開他的衣口,一寸一寸地往下嗅,最后在他的腹部深嗅了好一會兒,發(fā)出了一聲不明意味的低吟。 他被嚇了一大跳,腦中浮現(xiàn)出巫閻浮在廢廟中啃噬他人心臟的景象,奮力掙扎起來,卻根本動彈不得,只得容巫閻浮不明所以地折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可巫閻浮并沒有做出什么傷害之舉,他持續(xù)的腹痛奇跡般的緩和了下來,腹中胎兒好像感到安全般舒展開了緊縮的身體。 ——到底是血脈相連么? 白曇心頭一顫:“師.....師尊,放開我,好不好?” 男子的呼吸凝了一凝,猶猶豫豫地松開了鬼藤,摟著少年的手臂卻沒有放開,弓起背往上一撞,便將棺蓋撞得碎裂開來,在漂浮在水面的棺槨內(nèi)站起身子。 白曇把頭埋在他肩頭,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頸,如同多年前第一次擁抱這個人那般小心翼翼,弱弱地叮嚀一聲:“師尊還認得我的,是不是?” 巫閻浮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摟著他,躍到這冰川暗河的岸邊。他們順著這暗河不知漂了多遠,早已不在原來落下的位置,這百尺斷崖下竟然并非寸草不生,反倒綠草如茵,密林如織,儼然是座世外桃源。 在密林穿梭了一陣,尋到一處樹洞,巫閻浮才停了下來,將懷里少年塞了進去,而后找了些落葉來,盡數(shù)蓋在他身上,好似打算將他藏在這里。 白曇愣愣地看著他的舉動,此時才意識到,巫閻浮不會傷害他。 見巫閻浮轉身又要離去,白曇伸手去抓他胳膊,卻沒抓住,巫閻浮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眨眼功夫,又出現(xiàn)在他面前,嘴里叼著一只血淋淋的雪兔,放到他面前,竟是要來喂他吃東西。白曇在王府里吃得珍饈美味,哪里受得了這類生食,聞到血腥味,當下捂著嘴干嘔了一下,巫閻浮皺起了眉,立時將雪兔甩了出去,又轉頭從冰河里捕了條小魚,銜著湊到白曇嘴前。 白曇自是將頭一扭,嘔得更厲害了。 巫閻浮嗅了嗅他的嘴,白曇一巴掌把他的臉扇開了,冷著個臉。 “都是你這老魔頭.....害得我這般辛苦,你卻變得什么也不懂!” 巫閻浮眨了眨血紅的雙眸,把他的手攥住了,嗅到他袖間的氣味,瞳孔一縮。 白曇這才反應過來,將袖間盒子掏了出來,打開了盒蓋,那顆心呈露在巫閻浮眼前,他盯著看了片刻,瞇起眼眸,似乎感到很是困惑。 “這是你的心,你也認不得了?” 白曇托起男子的下巴,一手將他衣袍扯開,只見他胸口處赫然有道深深豁口,翻開的皮rou業(yè)已發(fā)黑,而那些他方才用琴弦造成的傷口也沒有愈合的征兆。 原來藥人沒了心確實能活,但卻再無法自我修復了。 “你根本沒有想過回來找我,是不是?若我不來找你,你便獨自葬身于此?”白曇忿然一笑,“如此,便可讓我夜夜夢見你,一輩子忘不了你,還要.....” 白曇捂住腹部,抓起那盒子,將它一把按到巫閻浮心口。 “你的心,你自己收著,我不稀罕!” 說罷,便從樹洞里鉆了出來,走了開來。 巫閻浮木然地捧住盒子,心口倏然一疼,低頭便見幾根鬼藤從那盒子里探出來,鉆進破口之內(nèi),硬生生將那顆心臟送了進來。幾處傷口即刻愈合如初,渾身鬼藤比原先更粗壯了幾分,令他力量充沛,充滿了殺戮的渴望。 他喘了幾口粗氣,抬眼望見前方白衣少年的影子,指甲摳進土地之中。 白曇走了幾步,聽身后并無跟來的動靜,回頭看去,見巫閻浮撐在地上,一起一伏的背脊上似嵌有什么東西,被頭發(fā)遮擋,不甚清楚。他走到近前,定睛一瞧,看清那竟是一對鐵鉤,心下大驚,忙按住巫閻浮肩頭,抓住那鉤上鎖鏈,使力去拔,卻被巫閻浮猛地一把攥住了手腕。 白曇大著膽子與他對視著,低下頭去,“啾”地親了一下他的唇。 巫閻浮渾身一僵,白曇趁機摟住他的脖頸,將鐵鉤連根拔起。 霎時鮮血四濺,巫閻浮嘶吼一聲。翻身將他壓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仍未傷他一根毫毛,白曇貼住他的嘴唇,笨拙的吻著他,聽見他的心臟劇烈鼓動著,像一聲聲吶喊。亂舞的鬼藤俱扎進了地里,一只有力的大手卻扣住了他后頸,巫閻浮回應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活似只野獸般貪婪而狂野。 白曇原本只想安撫一下他,不料他竟有如此反應,措手不及,掙扎著想脫身,怎知他這一舉,令巫閻浮的殺戮之欲盡皆化作情i欲,哪肯輕易放他走。巫閻浮將懷了身孕的少年壓在身下,肆意嘗夠了唇舌滋味,便得寸進尺的在上下亂摸起來。白曇立時慌了神,生怕他傷及腹中胎兒,驚叫出聲來——— “師尊.....師尊,巫閻浮,巫閻?。±夏ь^!我懷娃娃了!” 巫閻浮本來已化為兇尸,心智如獸,可心臟回歸體內(nèi),又聽到白曇呼喚自己名字,神志竟恢復了幾分,動作不由自主地溫柔下來。白曇抬起眼皮,見近在咫尺的血紅眸子里分明有情緒涌動,不禁呼吸一凝,伸手撫上男子臉龐。 正在此時,窸窸窣窣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抹紫衣人影從密林中冒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司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