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端靜苦惱地說:“可是他一點兒都不急。” 宛氏忍不住又笑起來:“誰說他不急的。沒看他日日夜夜地往外跑,到處搜刮好東西當聘禮,還讓他嬸嬸出面給你置辦嫁妝呢?!?/br> 端靜說:“那還能快些嗎?” 宛氏抓著她的手,安慰道:“統(tǒng)共不過四五日的工夫,我還嫌準備不及呢。要我說,準備個兩三年都不嫌久的,家具最好是請了工匠來家里打,現(xiàn)在這東拼西湊的,總是不成樣子。”她嘆了口氣,“好在一家人在一起,日子總能越過越好,東西也能慢慢地置辦起來。” 端靜被她一陣勸說,無功而返。掰著手指頭算算,好似的確沒幾天了,只好歇了心思。 每月逢三,南蘭縣便有墟市。 附近村莊的販夫們挑著擔兒,從四面八方聚集長源街,瓜果蔬菜、小吃零嘴、文具玩意等貨物擺得琳瑯滿目。 宣家自然不能錯過,連宣老太太也坐不住了,由宛氏、柳氏攙著上街。 街上熱鬧。 吆喝聲、打鬧聲、討價還價聲,如繁榮之歌,聽得宣老太太眉開眼笑。 她說:“光看這日,也不比那京城差了?!?/br> 這話自然是夸張的。 且不說街道狹窄簡陋,凹凸不平,只是那貨物,若放到了京城,大多的東西老百姓連瞟都是懶得瞟。 只是歷經(jīng)滄桑的眾人都有著劫后余生的喜悅,頗能感同身受。 他們在看貨,卻有不少人在看他們。 宣家軍駐守北疆,宣家驍勇善戰(zhàn)的忠義之名卻天下皆聞。 那些人起初默默地看著,等宣準問了煎餅的價,反被送了兩個后,就有不少人笑嘻嘻地湊上來送東西。饒是宛氏等人不停地推拒,也收下了不少。 這番熱情,他們剛在南蘭購物的時候也遇到過,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事后找個由頭送上錢或價錢相當?shù)臇|西,也就還了。如今卻不好辦。這一張張的面孔來來去去,根本來不得記。 最后還是宣統(tǒng)找塊大石頭,站在高處與眾人抱拳致謝,坦言自己與家人日后在此定居,與諸位是左鄰右舍,自當互相扶持,然而無功受祿,實在有愧。 大將軍說話,威嚴十足,哪怕語氣和藹,也叫人不敢違抗。 這場sao動這才平復(fù)。 只是偷偷摸摸的眼神從頭到尾都不曾停下。 買筍的時候,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偷瞄著宣凝的臉紅,等眾人要走了,才鼓起勇氣說:“今晚縣里會有舉辦燈會,各位可以來看看。有,好吃的竹筒飯?!?/br> 她聲音越說越小,一顆頭幾乎要埋到筍里去。 “好的,多謝姑娘告知?!?/br> 溫柔的聲音將她從羞澀中解救了出來。 她一抬頭,就看到宣家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個俊雅的青年坐在輪椅上,微笑著看她。 ☆、小鎮(zhèn)不太平(二) 詢問了小姑娘燈會舉辦的具體時間與地點后,宣凈推著輪椅跟上眾人。 眾人正討論著上巳節(jié)燈會的事,宣準突然冒出來一句:“大哥勾搭小姑娘回來了?!?/br> 談笑聲忽地一靜,目光齊刷刷地朝明顯落后幾步的宣凈看去。 宣凈哭笑不得:“我只是問問燈會舉辦的時間與地點?!?/br> 宣準搖頭晃腦地說:“可惜了。要是順帶問問小姑娘家里的地點,我們就知道上哪兒提親了?!?/br> “胡說八道?!毙麅粜αR道。 這番說笑,倒是讓宣統(tǒng)和宛氏同時注意到宣凈已是“男大當婚”的年紀。 宣凝的這門婚事是禮部侍郎托人求的。禮部侍郎看中宣凝年少成名,意氣奮發(fā),宣統(tǒng)看中禮部侍郎官聲清廉、為人低調(diào),兼之,預(yù)感朝中暗濤洶涌,急需朝中重臣支援,遂一拍即合。 雖然現(xiàn)在知道瞎了眼,但錯有錯著,得了端靜這么個兒媳,是意外之喜,更是宣家之幸??磥恚麄冃以谶x媳婦兒的眼光上,從來都不會出差錯——就算出了差錯,老天爺也會千方百計地撥亂反正。 如此一想,宛氏對宣凈的事情上了心,趁說話間隙,旁敲側(cè)擊道:“剛才那小姑娘文文靜靜的樣子,倒讓我想起了承德侯府的三小姐,記得小時候你們玩得還不錯,總是坐在一處?!?/br> 宣凈警覺,斟酌著回答:“記不大清了?!?/br> 宛氏說:“那你記得清哪個?” 宣凈說:“愛打手心的老夫子。須發(fā)皆白,個頭奇矮?!?/br> 走在前面的宣凝順口就接道:“倒著騎驢,八仙過海?!?/br> 宛氏:“……” 宛氏推了宣凝一把,知道以宣凈的心性,繞著圈子還不知道繞到猴年馬月,干脆直言:“可有意中人?” 四周陡然安靜,人人豎起耳朵。 宣凈失笑道:“并沒有?!?/br> “那你想找個怎么樣的大嫂???”宣準又湊過來。 宣凈說:“不像你這么愛打聽的。” 宣準皺了皺鼻子:“那找個二嫂這樣的吧!武功好,懂得多,長得漂亮,人又溫柔!” 宣凈下意識地朝端靜看去,正好宣凝與端靜也回過頭來…… 宣凈笑道:“那要照著高手榜找了?!?/br> 端靜想了想:“排名第十七的‘秀峨眉’正當齡?!?/br> 宛氏忙拉著端靜細問“秀峨眉”的事。 宣凈:“……” 惦記著晚上的上巳節(jié),宣家人早早地回家做準備。 一進門,管家就緊張地遞了封信給端靜。 端靜接過一看,竟是“戰(zhàn)帖”,忙收入懷中。 宣凝本不在意,見狀反倒起了疑:“誰來的信?” “呃,不,不知道?!倍遂o不會撒謊,有些眼神閃爍地望著天。 …… 宣凝默默地挪過去,擋住了她頭頂?shù)奶臁?/br> 端靜扭頭。 宣凝將她的腦袋掰回來。 端靜又低下頭去。 宣凝嘴唇抿得死緊張,干脆一把將人夾起往房間走。 宛氏在后面提醒他:“別忘了晚上的燈會?!?/br> 端靜身體一僵。 啊,婆婆? 大家都看到她像小雞一樣被拎起來的樣子了。 這怎么可以? 還沒有洞房就破壞了自己端莊賢淑的形象,很可能會被趕回娘家的。 她頓時有了危機感,雙臂抓住宣凝大腿上的褲子,兩條腿蹬了蹬。 宣凝察覺到她在掙扎,胳膊又加了幾分力,小聲呵斥:“不要亂動!”跨步進門,單手一揚就想將人丟到榻上,揚到一半,忽而想起手里的是妻子,不是戰(zhàn)場上那些慣摔慣打的手下,立時留了力,打算輕輕地放下。 奈何,想法很美麗,現(xiàn)實很離奇。 宣凝放手的時候,抓著他褲子的端靜并沒有放手,還扯了扯,于是,一個龐大的身體就從上面壓了下來。 …… 端靜下意識地將人打了出去。 …… 門還開著。 …… 幸好門還開著。 宣凝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身輕如燕地落到了門外,正氣勢洶洶地想算賬,就看到端靜側(cè)趴在榻上,額頭冷汗直冒,身體微微顫抖。 “怎么了?”他倏地掠到榻邊,“哪里不舒服?說話!” 聲聲焦急。 端靜雙手握拳擋著眼,閉起的眼皮下,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zhuǎn)了兩圈。她剛剛打他出去的時候,體內(nèi)真氣的確又躁動起來,但須臾就平復(fù)了。不過,一個絕妙的主意在腦海中冒了出來。 天賜良機,不可錯失! 再不洞房,更待何時?難道帶著處子之身見閻羅王嗎? 必須不行。 “到底怎么了?”宣凝心急地抓她的手。抓的時候有點用力,讓她的拳頭砸了下鼻子,酸酸痛痛的滋味啊……端靜一抬眸,兩顆豆大的淚珠子就從眼角滑下來了。 宣凝:“……”轉(zhuǎn)身就想叫人,被端靜從后面抱住了。 她凄涼地說:“我可能要死掉了?!?/br> 宣凝身體一僵,冷靜地轉(zhuǎn)身看她:“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縿倓??!?/br> “我?guī)闳タ创蠓??!?/br> “看大夫也沒用的?!?/br> “你剛剛才發(fā)現(xiàn),怎么知道看大夫沒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