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夫人只是急怒攻心,暈過去了,過一陣自己就會醒的。唉!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夫人就算醒過來,只怕……只怕也活不久了!”許太醫(yī)黑著臉,搖頭嘆息不已。 蘇名劍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瞪著一雙發(fā)紅的眼睛說:“好端端的,王爺為何會薨逝?他……他那個樣子,像是中了毒!食物和水,你不是都檢查過嗎?王爺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許太醫(yī)的臉色,更黑了! “王爺是被毒蛇咬了,被蛇毒毒死的!這能怪得了老夫?真是見了鬼了!王爺好端端地睡在床上,為何會被蛇咬了?莫非中元節(jié)真的有鬼不成?” 蘇名劍不服氣地大吼道:“王爺被蛇咬了,難道不會驚醒?為什么這一整夜,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你就要問問王爺和夫人身邊侍候的人了!那屋子里,殘余的安神香味道略重了一點。昨天夜里,王爺和夫人怕是睡得很沉的?!?/br> 東屋里的花柔,似乎聽到了許太醫(yī)的話。 她跌跌撞撞地從東屋里沖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非常著急地說:“許太醫(yī),蘇大人,安神香不可多用,奴婢服侍這么多年,又豈會不知?求大人和太醫(yī)明察!” 許太醫(yī)嘆息一聲:“你跟我解釋有什么用?王爺薨逝,皇上必定會大發(fā)雷霆。咱們這些跟著王爺?shù)娜?,一個也別想脫得了干系。到時候,你恐怕得親自向皇上解釋了。唉……” 他嘆息一聲,佝僂著腰,低垂著頭,神情無比沮喪地走出了堂屋。 花柔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木著一張臉開始發(fā)呆。 東屋之中,隱隱傳來了太監(jiān)們的哭泣之聲。堂屋里的眾護衛(wèi),也無不神情沮喪、失魂落魄。 此情此景,讓阿蘭心中升起了一種強烈的快意。 誰叫你們這些狗官欺負人?誰叫你們這些下賤奴婢目中無人、眼睛長在頭頂上?如今遭報應(yīng)了吧?! 堂堂王爺被蛇咬死了,還死得無聲無息,你們要如何向皇帝交待?哈哈!我都無法想象你們的下場會有多凄慘。 她克制著自己心中的快意,盡量表現(xiàn)出一副呆若木雞的神情。 蘇名劍呆了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惡狠狠地安排后事:“羅布,你帶五十個人,在村子里找些材料,或者砍些樹,做一口簡單的棺材給王爺裝裹一下,然后秘密護送王爺?shù)倪z體和雍夫人、許太醫(yī)回京。 “姜寶弓,你去召集護衛(wèi),咱們帶其余人去追擊那群流寇。哪怕咱們都戰(zhàn)死沙場,也一定要滅了他們,雞犬不留。就算不能以此將功折罪,也要在死前拉幾個人墊背!” 羅布和姜寶弓答應(yīng)一聲,沉著臉各自去了。 蘇名劍在阿蘭面前蹲下,鐵鉗子似的大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皮笑rou不笑地說:“阿蘭,你不是想跟著去滅寇嗎?本官成全了你!” 阿蘭驚懼地看著他,抖著聲音說:“是!是!大人……” 然而,不等她把話說完,一股淡黃色的、帶著尿sao味的液體,就迅速地從她身體里流了出來,浸透了她的褲襠,浸濕了半條褲子,還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這一泡尿,阿蘭憋了一晚上,此時當(dāng)眾釋放出來,自然十分有沖擊力。 阿蘭竟然當(dāng)眾尿褲子?! 一個再過兩三年就可以嫁人的姑娘家,竟然當(dāng)著一眾男人的面,尿了褲子?! 這個場面,簡直驚呆了所有人。 蘇名劍呆愣之后,立刻松開了阿蘭的下巴,無比嫌惡地站起身來退后兩步,怒喝一聲:“滾!去把自己洗干凈!” 阿蘭臉上露出又羞又窘、簡直無臉見人的神情。 “是!是!民女這就滾去洗干凈?!闭f完之后,她一手捂著臉,一手努力護著襠,在一干護衛(wèi)既好笑又嫌惡的目光中,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她沒有再回廚房,而是跑到院門口,夾著腿,無比羞窘地對守門的護衛(wèi)說:“我……我尿了褲子……蘇大人讓我滾去洗干凈……” 守門的護衛(wèi)看了看她的褲子,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尿sao味,就捏著鼻子向后退了退,又好氣又好笑地朝她揮了揮手:“快去吧!” 阿蘭從村子里,往后山那處有山泉水潭的山洞里跑。 一路上,她遇到了好幾處崗哨,卻都用自己那條被尿濕的褲子以及無臉見人的模樣,順利過關(guān)了。 進了山洞,她卻沒有往水潭那邊跑,而是轉(zhuǎn)去了另一個方向,無比熟練地在曲折幽深、像迷宮一樣復(fù)雜的洞xue中繞了好一會兒,就看到了山洞的另一個出口。 這個出口處,站著一個身材高大、滿臉橫rou的大漢。 那大漢牽著兩匹已經(jīng)上了鞍的馬。 一見到阿蘭的模樣,他就從一匹馬的鞍袋里,掏出了一條干凈的褲子扔給阿蘭。 “你這一招‘尿褲子遁’還真是好用,竟然讓你毫發(fā)無傷地退到了這里!可是,一個大姑娘當(dāng)眾尿褲子,你真的不覺得很難看嗎?”那大漢搖頭咂舌不已。 阿蘭接過褲子,哼了一聲:“難看有什么關(guān)系?好用就行了!把頭轉(zhuǎn)過去,別偷看老娘換衣服。” 那大漢也是一聲冷哼,轉(zhuǎn)身背對阿蘭:“你想叫老子看,老子也沒興趣看!瘦得皮包骨頭、跟鬼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阿蘭也不搭理他,飛快地換好了褲子,將臟褲子一卷,往鞍袋里一塞,動作無比利落地翻身上馬。 她與那大漢騎著馬出了山洞,在山間小道上小跑起來,很快就消失在了小路的盡頭。 —————— 阿蘭騎馬離開后不久,蘇名劍就得到了斥候的回報。 他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轉(zhuǎn)身就向鳳寥等人居住的院子里走去。 原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色灰黑、被許太醫(yī)宣布已經(jīng)“薨逝”的鳳寥,此刻正坐在廊下,由著小太監(jiān)給他洗腳。 他的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本紅潤健康的顏色。他腳上那些“紅黑腫脹”,正被小太監(jiān)細心地一點點摳搓下來,拿水洗掉,腳就恢復(fù)了正常的大小和顏色。 “怎么樣?”鳳寥笑問蘇名劍。 “夫人所料分毫不差。那個阿蘭,已經(jīng)從山洞的另一個出口逃走了。”蘇名劍嘆息一聲,很是感慨、很是佩服地說,“這一次,真是多虧了夫人!不然的話,屬下就要鑄成大錯了!” 鳳寥搖搖頭,臉上的表情除了感慨、佩服之外,還夾雜著nongnong的自豪和愛意:“是得感謝她!這一次,多虧有她……” 不然的話,我現(xiàn)在可能就是個死人了!這已是若若第二次救自己了! 鳳寥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嘆息一聲:“但愿那些斥候還有點用,別把人跟丟了?!?/br> 放長線、釣大魚的風(fēng)險在于:一不小心線斷了,魚餌就白丟了。 第77章 反客為主 向鳳寥稟報了阿蘭的消息后, 蘇名劍就去拷問昨夜抓到的那名刺客了, 想在出發(fā)之前問到一點有價值的線索。 鳳寥坐在椅子上,后背靠著椅背, 一邊由著小太監(jiān)洗腳,一邊看著正房的窗戶,回想著昨夜的事。 他想:這會是一個讓他終生難忘的夜晚。 昨夜, 雍若把她的各種懷疑向鳳寥、蘇名劍、許太醫(yī)等人和盤托出后, 定下了一個瞞天過海、反客為主之計。 蘇名劍帶著精銳護衛(wèi),躲在正房里守株待兔。鳳寥和雍若則去了東廂房, 和衣而臥, 等候消息。 到了半夜的時候, 正房那架雕花大床下面的地窖入口被打開, 一個身材矮小的漢子悄無聲息地爬出來。 那漢子摸到了擱在床頭的一個香爐,朝香爐里撒了些東西, 然后將香爐悄悄塞進了帳子里。 早已等候多時的蘇名劍,趁機用一個手刀將他劈暈了過去。 這名刺客被綁了起來,塞住了嘴。 蘇名劍搜了刺客的身,發(fā)現(xiàn)他身上帶著一副抓蛇用的手套, 腰上還系著一個小竹籠子, 籠子里有一條劇毒的蛇。 他又檢查了那個地窖,發(fā)現(xiàn)地窖的另一個出口, 在院子后面的一片廢墟里。 許太醫(yī)發(fā)現(xiàn), 那個香爐里被刺客撒了大量的安眠香…… 到了此時, 刺客們的行刺計劃, 已經(jīng)完全攤在了鳳寥等人的面前。 行刺的兇器,就是那條毒蛇。 那名刺客從地窖里鉆出來后,打算先用安眠香讓床上的人安眠,再用毒蛇咬鳳寥。 據(jù)許太醫(yī)說:這是一條銀環(huán)蛇,是毒性很劇烈的一種蛇。 但人被這種毒蛇咬傷后,疼痛的感覺不會太明顯,再加上安眠香的作用,可以確保鳳寥不會被蛇咬驚醒。 不會被驚醒,也就失去了求救的機會,鳳寥會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毒發(fā)而亡。 而等到鳳寥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刺客早已從地道中退走了。 如果蘇名劍等人事后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地道,那鳳寥的死,就是一場見鬼的“意外”。到時候,皇帝和英王府再怎么憤怒,也無可奈何。 如果蘇名劍等人事后發(fā)現(xiàn)了地道,也為時已晚,只能自己承擔(dān)了“失職”的罪名。 阿蘭在這個計劃里的作用,一是將鳳寥引到這個村子里來,二是向地窖里的人傳遞消息,三是確定鳳寥的生死——這一點,至關(guān)重要。 只有確定了鳳寥的生死,幕后主使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辦。 如果不成功,阿蘭會繼續(xù)潛伏下去,下一步計劃也就繼續(xù)推進。 如果刺殺已經(jīng)成功,他們就得立刻停止下一步行動,并開始進行收尾和善后工作。 蘇名劍當(dāng)時有些想不通:“地窖里這名刺客,為何不自己確認了行動成功,再從地道里退走?” 許太醫(yī)便有些好笑:“因為被這種蛇咬傷了的人,是不會立刻就死的!通常得一兩個時辰?!?/br> 蘇名劍恍然大悟:“若刺客在屋子里呆這么久,風(fēng)險太高了?!?/br> 雍若笑道:“還有另一種風(fēng)險:萬一王爺入睡之前,臨時換了住處呢?這種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沒有。所以確認計劃是否成功這件事,只能由阿蘭來做。如果幕后指使者夠謹慎,會要求阿蘭至少看一眼王爺?shù)摹z體’?!?/br> 雖然識破了行刺計劃和阿蘭的身份,但此時把阿蘭抓起來拷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因為雍若并沒有阿蘭參與其中的決定性證據(jù),阿蘭有充足的借口推脫,聲稱自己不知道此事。 鳳寥到馬家村,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不能完全算是阿蘭引他過來的。 至于說傳遞消息,那更是無憑無據(jù)了。 就算被抓到的那名刺客把阿蘭供出來,說阿蘭是他的同謀,阿蘭也可以矢口否認。 她只是用笛子吹了兩首曲子而已,這算是什么傳遞消息?分明是那刺客攀誣,你們不可上了當(dāng),屈打成招。 就算阿蘭最后扛不住酷刑,招供了。 那自己這些人也不過是多拿住了一個女刺客而已,對于當(dāng)前的局勢,沒有任何積極方向的助益。 還不如借機將阿蘭放了,讓她去找幕后主子。 這樣一來,流寇之禍或許也能迎刃而解,因為阿蘭和流寇首領(lǐng)很可能是一伙的。 雍若覺得,流寇首領(lǐng)之所以裹挾馬家村的百姓造反,一是為了替阿蘭的身份和毒蛇行刺計劃打掩護,二是在為下一步計劃做鋪墊。 如果馬家村的行刺計劃失敗,流寇首領(lǐng)或許會利用被他裹挾的流民,安排下一次刺殺計劃。 就算刺殺計劃始終沒有成功,他也可以利用一場聲勢浩大的民亂,結(jié)束鳳寥的政治生命,讓鳳寥再也沒有被過繼為皇嗣的可能。 如果她的這個猜測沒錯,流寇首領(lǐng)在接到“鳳寥已死、蘇名劍將不惜代價滅寇”的消息后,很可能會重新調(diào)整今后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