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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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燦遙指北方,“關(guān)易是我殺的,姜國那么多人, 又是死在誰手上?關(guān)易長戟在手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 一路伐姜, 死在他手里的姜人也有成百上千。這筆賬我又該和誰去算?是不是要把你關(guān)懸鏡千刀萬剮,才能祭奠死在你爹長戟下的姜魂?” ——“軍令如山,皇上要伐姜, 我爹身為臣子,逆旨是死,出兵也是九死一生?!标P(guān)懸鏡憤恨道, “我爹慘死姜都,我娘做了姑子,將士當(dāng)馬革裹尸,我爹只剩一具不成形的焦尸, 我還是能劍指當(dāng)朝皇上,讓他還了我爹的命?。俊?/br> “殤帝荒yin,戚太保殘暴,周國早已經(jīng)千瘡百孔搖搖欲墜,要不是戚太保執(zhí)意伐姜,你爹也不會死?!毖N扯住捆綁關(guān)懸鏡的鐵鏈,“這樣的朝廷,哪值得你們父子拿命效忠?你爹愚昧過一次,關(guān)懸鏡,你要步他的后塵么?” “薛燦?!标P(guān)懸鏡恥笑了聲,“你不會是想勸降我為你所用吧?” “你雖然是周國人,但你并非戚太保一黨。”薛燦松開手,“我看得出,你秉性剛正,對姜人有憐憫之心…勸降你?我倒是沒想過,殺父滅國仇橫在你我之間,你我注定走不到一處。我只是有些惋惜,關(guān)少卿文韜武略,卻要死在九華坡。” “你一定要殺了我。”關(guān)懸鏡陰下眼神,“要我活著,你一定殺不進(jìn)鷹都。要我早知道你是姜未,你肯定回不了湘南?!?/br> “骨塤相送,我就知道你已經(jīng)對我的身份起了疑心?!毖N拂袖背過身,“許多年都沒人看透悟出的事,居然被一個少卿猜出許多,關(guān)懸鏡,我不承認(rèn)你的本事都不行。可惜你我各有深仇,只能活一個?!?/br> “要我現(xiàn)在就殺了他么?”楊牧掂起手里的劍。 薛燦掠過關(guān)懸鏡蒼白的臉,“事已至此,九華坡的事也成了紫金府避不過的劫,關(guān)懸鏡什么時候死,等我…和夫人說明一切,再動手?!?/br> “他也逃不出去。”楊牧咬著手背,“就讓他再多活幾天?!?/br> 牢門關(guān)上,關(guān)懸鏡的心也噌的涼下,自己還有那么多事沒有做,慈福庵的母親還等著自己回去看望…卻是要葬身在這陰冷的山洞里,做了死去姜人的祭品。 九華坡外,綺羅扶下櫟容,張望著朝深處洞xue走去。櫟容環(huán)顧四周,暗嘆這里真是天然的隱蔽佳地,數(shù)千人藏身在此也難以被人發(fā)現(xiàn)。洞xue?要不是綺羅帶路,櫟容找上一天怕是都發(fā)現(xiàn)不了入口。 “有血跡?”綺羅蹲在地上指肚蘸了蘸,“人血?!?/br> “人血?”櫟容心一提。 “怪不得謝君桓走的那么急,是有人闖進(jìn)來了?!本_羅滑出衣袖里的匕首,“也只有那個陰魂不散的關(guān)懸鏡?!?/br> 綺羅扒開草木,扭頭道:“少夫人…看來我是著了你的道。你哄騙我?guī)氵^來…” 櫟容緊跟在綺羅后面,“大家都是一條命,你就當(dāng)我擔(dān)心薛燦?!?/br> 綺羅把櫟容護(hù)在身后,劃開火折子朝洞里走去。 洞xue深處,薛燦和楊牧對坐相看,楊牧幾次抬眉,想了想又低垂了下去,把弄著手里的短劍,一言不發(fā)。 “楊牧,你有話想問我?!毖N打破沉默,“既然你什么都看見,想什么就問出來吧。” 楊牧抽了抽鼻子,“我…殺過人么?” 薛燦點頭,抽出楊牧的劍比劃了幾下,“那時你才十歲,是一名弓箭手,好幾個周人死在你箭下。” “我殺過人吶?!睏钅馏@愕的攤開雙手,還湊近鼻尖嗅了嗅,“怪不得我膽子大?!?/br> 薛燦憐惜的看著楊牧孩子氣的臉,把劍按在他的掌心。楊牧急著又道:“我爹和我大哥,是不是都厲害的很?!?/br> “楊家滿門忠烈,小楊牧十歲就能抗敵,你爹和哥哥當(dāng)然厲害?!毖N回憶著過往,“楊越和我一起長大情如兄弟,我們一起習(xí)武讀書,他的劍術(shù)遠(yuǎn)在我之上…” “他和我長得像嗎?”楊牧指了指自己的臉。 薛燦凝視著道:“你越來越像你哥哥。” 楊牧眼眶微紅,垂下頭沮喪道:“你和我說了這么多,我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楊牧忽的又昂起頭,看著薛燦,認(rèn)真道,“總算知道我也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我有爹娘,還有個哥哥,雖然都死了,但也有過吶。要我大哥還在,綺羅也不敢老沖我?!?/br> “哪個會欺負(fù)你。”薛燦無奈搖頭,“大家都疼你的很。” 楊牧往薛燦身邊靠了靠,低聲道:“洞里那么多人,還有無數(shù)兵器…小侯爺,你是想…完成復(fù)國大業(yè)么?” ——“亡國之恥,永世不忘?!毖N低念有聲,“我活著一天,就記著一天,寧血染疆土,也絕不茍活。我答應(yīng)楊越會好好照顧你,這么多年,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帶你一起。前途叵測,復(fù)國不成,就是枯骨一地?!?/br> “當(dāng)然要算上我?!睏钅僚闹约盒目?,“都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會怕死?小侯爺要是不帶我,就是不認(rèn)我這個兄弟?!?/br> 楊牧霎時又縮回聲,怯怯道:“紫金府的人…知道么?大小姐…也知道么?” 薛燦瞥看楊牧閃爍的臉,“夫人和侯爺知道我們的來歷,阿姐…”薛燦低緩搖頭,“她不知道。她真當(dāng)我是親弟弟…” 楊牧咬唇,“要是復(fù)國不成…薛家就是謀逆大罪…該是一個都活不成吧?!?/br> “我糾結(jié)多年,也有這個顧慮?!毖N道,“夫人是姜國人,但侯爺和阿姐,還有紫金府那么多人…他們對我們只有恩情,卻又要和我們共擔(dān)同樣的風(fēng)險,也許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薛燦仰天低嘆,“可要是這也怕,那也憂,仇還要不要報?” ——“當(dāng)然要報。”楊牧一躍起身,“欠薛家的恩情,我來世做牛做馬再替小侯爺報答,血海深仇要是忘個干凈,也罔顧了那么多人為姜國流血犧牲?!?/br> 薛燦按住楊牧的肩頭,眼神驀然定格在他的身后,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薛燦柔下神情,對櫟容露出奈何不得的溫溫笑容。 綺羅竄到楊牧身前,戳著他腦門,瞪眼道:“報什么仇?小孩子家家,要報仇也是我們幾個的事,和你無關(guān)?!?/br> 楊牧沖綺羅攤開手,“我殺過人的?!?/br> 綺羅鼻尖一酸,“要你有什么事,楊越變成鬼也得掐死我。你哪兒都不許去?!?/br> “綺羅。”楊牧頂了頂她的肩,“知道你疼我呢?!?/br> 綺羅笑中含淚,輕輕推了把他。楊牧偷看了眼櫟容,低聲道:“但你這會兒惹了禍,你居然敢把櫟jiejie帶來這地方?你膽子夠大?!?/br> ——“是少夫人聰明,詐我呢。”綺羅把楊牧拉到一邊,“可不管我的事。” “九華坡。”櫟容走向薛燦,“一路所見,籌劃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好幾年。好大膽的姜未?!?/br> 薛燦朝櫟容伸出手,“五年前,我選定這塊地方,讓君桓召集流落在各地的姜國軍士,礦堡多余的烏石,被綺羅悄悄運(yùn)來這里,沒有兵器,我們就自己鑄,沒有兵馬,我們就cao練出一支隊伍…五年過去,也算小成規(guī)模?!?/br> 綺羅昂頭得意道:“少夫人別小看了這些人,小殿下練兵厲害,這里的人個個可以一敵十,可比周國那群廢物要厲害的多。還有咱們自己鑄的兵器,吹發(fā)可斷一等一的好使。這些人,殺出湘南連破十幾個城池絕對不在話下?!?/br> 櫟容注視著薛燦熠熠生輝的臉,她早就猜到薛燦不會甘于蟄伏,他胸懷大略,沒有一刻忘記過亡國的仇恨,他憐憫姜人,他一定會帶著他的子民重歸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