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怎么不認得?”那人道:“他原是我的師叔,后來因為不地道,被幾位師伯師叔給逐出師門了!” 老爹道:“是他跟你說的《厭勝經(jīng)》在陳家村?” “對!”那人道:“是他親口說的,說是在神斷陳老先生家里,就是您這里啦?!?/br> 叔父和三叔各自眼色,都是滿臉的狐疑不定,想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礙著老爹在問話,也不便吭聲。 老爹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 那人道:“我?guī)煾?、師伯、師叔還有師兄弟攏共十來個,都在村外候著呢,我就是來打打前站,探探虛實……” 叔父忍不住道:“你那些個鱉孫叔父、師伯、師叔還有師兄弟都在哪兒窩著呢?!老子去連窩端了!” 那人嚇的一縮脖子,老爹道:“二弟,先不急?!鞭D(zhuǎn)言又對那人說道:“你們是追曹步廊才來到陳家村外的?” “對。”那人道:“本來嘛,我們跟陳家村遠日無仇、近日無怨,就是要清理門戶,追著曹步廊過來的。結(jié)果曹步廊逃進了陳家村,我們又不敢招惹,就在村外等著他出去。今兒個后半晌他倒是出村了,可當我們向他討要我派典籍《厭勝經(jīng)》時,他卻說給了你們。我們搜了他的身,也確實沒有。所以,還請您老把書就還了我們,您是相門中人,留著也用不上啊?!?/br> 我憤憤道:“曹步廊人呢?你們把他帶來咱再說《厭勝經(jīng)》的事情!” 那人道:“曹步廊跑了?!?/br> 我又驚又怒道:“你們怎么能放他走?!” 那人道:“我們就是奔著典籍來的。搜了他身上沒有,還留著他做什么?” 老爹“哼”了一聲,道:“曹步廊拿了你們的把柄?” 那人苦笑一聲,道:“要不說您是神斷!曹步廊陰損著呢,他這幾天給自己下了個’等身厭‘,竟是誰也不敢動他啊!” 老爹奇道:“什么叫做’等身厭‘?” 那人道:“就是自己咒自己,誰要是傷他,就如同傷己。后半晌我?guī)煾复蛄怂徽?,結(jié)果自己啐了一口血,于是大家伙便誰也不敢動他,讓他跑了?!?/br> 我驚愕道:“還有這種厭勝術(shù)?” 那人道:“這本來是厭勝門里極其難練的法門,我?guī)煾付疾粫?,這曹步廊先前也不會,肯定是這幾天又參考了《厭勝經(jīng)》才琢磨出來的?!?/br> 我和老爹對視一眼,老爹道:“這賊心思如此,我倒真是引狼入室了!” 到此時,叔父終于問道:“大哥,曹步廊到底是誰?” “他的事情稍后再說?!崩系琅ゎ^對那人道:“你先回去?!?/br> “回去?”那人疑道:“回哪里去?” 老爹道:“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難不成還真想去五大隊?!” 那人一喜,站起來想走,頓了頓,又道:“那《厭勝經(jīng)》呢?” 老爹道:“曹步廊走的時候我不在家,他或許是把《厭勝經(jīng)》留下了,但留在哪里他也沒說,我得仔細找找。等找到了,再原物奉還給你們。” 老爹說這話模棱兩可,卻是大妙,既沒有承認《厭勝經(jīng)》是在陳家,也沒有否認,還留下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那人還在發(fā)愣,叔父罵道:“趕緊滾你的蛋去!一幫歪門邪道的信球貨,還敢到陳家村里要書!再來一回試試?!” 那人從地上抓起包就跑。 老爹朝我努了努嘴,我立即醒悟,緊追幾步,跟在那人的身后,那人回頭看我,我道:“沒有我送你,估計你出不了村子!”那人無話。 貓王就在大門口窩著,見我出門時,瞪大了綠幽幽的眼睛,我朝它眨了眨眼,它立即跳起來,撲入我的臂彎,我把衣服一拉,貓王無聲無息的鉆進懷里去了。那人并未知曉。 繞過干渠,折向東北,順上大道,一路直行出了村子……沿途碰到幾個巡邏的漢字輩族叔和弘字輩兄弟,都打了招呼。 等過了村廟,接近臨莊時,那人沖我笑道:“多謝小哥送我,出了村子就不用啦,您請回,您請回!” 我知道他是提防我,便假意“嗯”了一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那人一直沒動,在盯著我看,直到走出幾十步遠,我才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動靜,連忙放出貓王,低聲道:“跟上!” 貓王無聲無息的躥出,我悄然隱在村北口的一顆大樹后面,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不遠的地方,老爹、叔父、三叔全都跟上來了…… 第192章 中山之狼(四) 老爹剛才給我使的眼色寓意深刻,就是要我假裝送那人出村,然后伺機找到他們所有來者的藏身之處。 老爹、叔父、三叔他們兄弟如果來送,那人心中驚憂,肯定不會老實,而我年輕,那人也會放松警惕,不至于故意兜圈子走錯路。但出了村子便不讓我再跟,仍是狡猾。 可他怎么也料不到,我懷中還藏著個寶貝。 叔父來到樹下,發(fā)狠道:“這幫子鱉孫,敢到陳家村搗蛋,等會兒一窩端了!” 老爹道:“二弟,等會兒動手的時候別沒輕沒重,不要弄出人命來!現(xiàn)在可不比解放前?!?/br> 叔父“嘿”了一聲:“知道!” 三叔道:“大哥,曹步廊是誰?咱們因為什么跟厭勝門的余孽干起來了?” 老爹道:“還記不記得柳鎮(zhèn)的一樁老公案?那就是曹步廊做下來的。” “原來是他呀!”叔父和三叔都恍悟,叔父道:“他不是被五大隊給逮了?咋,放出來了?” “出來了。”老爹道:“他昔日的同門師兄弟大多都入了異五行,要拉他入伙,他不肯。他那些師兄弟便追殺他。他一路逃到了咱們這里,被老七逮著,交給了我。我心想著收留他,既救他性命,又能看著他,誰料想這是個積年的做局高手,給弘道、弘德下了套,跑了不說,還給我和你們嫂子下了厭?!?/br> 我慚愧的低下了頭。 “這賴種!”叔父勃然大怒。 三叔卻道:“我明白了,曹步廊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嫁禍陳家村,對外說《厭勝經(jīng)》在大哥你的手里,又用厭勝術(shù)威逼大哥你不得否認,好叫陳家村與他昔年的師兄弟火并,他自置身事外逍遙?!?/br> 三叔是個聰明絕頂?shù)娜?,老爹不用把話說完,他一點就透。老爹點了點頭,道:“就是這話?!?/br> “嘿嘿!”叔父氣的冷笑,道:“剛才還提了老大的勁兒要收拾那幫兔崽子,現(xiàn)在這么一說,咱們就好像是做了曹步廊的打手,專門替他辦事似的!真他***泄氣!” “大?!蔽业溃骸岸际俏也婚L眼,看錯了人?!?/br> “怨不著你!”叔父道:“那曹步廊是個積年的老賴種了,他設(shè)局騙人的時候,這世上可還沒你呢!” “咦?!”我和叔父正說話間,老爹突然詫異了一聲,道:“你們快瞧這樹上!” 我們所在的是村北口的一棵老槐樹,怕是有上百年了,極其粗壯,四五個大人都合抱不住。此時此刻,老爹伸手指著樹內(nèi)側(cè)一人多高的地方讓我們看, 這時節(jié)夜色黑沉,我不是夜眼,看得并不清爽,只隱約瞧見那里似乎被扣掉了塊樹皮,模模糊糊的還刻了些什么東西…… “老七的記號!”叔父一下子認了出來,道:“這是老七留的!老七干啥去了?咋在自己的村口留下這記號?” “是老七的記號,這是指向西南老郎莊的路……”三叔沉吟道:“老七什么意思?” “曹步廊!”老爹猛然一喜,道:“老七在跟著曹步廊!” 叔父詫異道:“這是咋說的?” 老爹道:“晌午的時候,曹步廊騙弘道說是后半晌要在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但是怕老七不讓,弘道為此還特意去了老七那里交待了一下,讓老七不要拘束曹步廊。你們想想,以老七的作風……” “妙??!” 三叔笑了起來,道:“老七那個人,心眼兒又多又小,曹步廊既然是他抓的,他肯定是認定曹步廊不是好貨,弘道讓他不要拘束曹步廊,他表面上答應(yīng),背地里哪里愿意?肯定是留意著了。好家伙,老七眼瞅著那曹步廊溜出了村子,又發(fā)現(xiàn)曹步廊跟人打了起來,再后來又跑了,這還能不跟著?” 叔父也喜道:“老七擰巴,他能干出來這事兒!” 我先是歡喜,繼而又擔憂,道:“爹,萬一七叔跟曹步廊動起手來怎么辦?曹步廊會不會狗急跳墻,催動厭勝術(shù),對您和娘不利?” “不會?!崩系溃骸澳闫呤辶粝逻@個記號就說明他只是追蹤,不打算動手。要不然的話,你七叔哪里還用等曹步廊出村?直接就逮回來叫咱們好瞧了?!?/br> 我心中一凜,陳漢禮確實是這作風,吃過一次悶,下次就不見兔子不撒鷹了——他陳漢禮辛辛苦苦逮了曹步廊交給我爹,滿以為是大功一件,結(jié)果老爹卻不說曹步廊是壞人,我還囑咐他不要拘束曹步廊,可想而知他的心里有多憋悶,有多不服勁兒! 以他陳漢禮的為人,他必定會想方設(shè)法的讓我和老爹親眼看看曹步廊的所作所為,你們不是說他不壞么?我陳漢禮偏偏叫你們親口承認他是壞人!這也正是他陳漢禮留下記號的目的! 陳漢禮這性格有時候挺招人煩,有時候倒也可取,就比如而今。 正說話間,遠處突然白影一晃,頃刻間貓王便到了眼前,朝我“喵嗚”了一聲,搖搖尾巴,示意跟他走。 眾人都是精神抖擻,叔父道:“走!” 貓王在前面帶路,直穿過幾道溝子,又繞過一道林子,最后爬上崗去,在兩間機井房處停了下來。 老爹道:“怕是都藏在這個機井房里了,二弟,你和弘道守在前門口,三弟,你去房后門,我守窗戶?!?/br> 分派已定,我和叔父在前,眼見老爹和三叔都到了既定位置,叔父便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沖著那機井房的鐵門砸了上去,黑夜中只聽“砰”的一聲響!片刻后,那門猛的開了,里面躥出來幾個年輕人,擋住門口,沖四下里亂看,貓王跳在最前面,“喵嗚”了一聲,那些人都笑:“是個夜貓啊!” “瞎了你們的狗眼!”叔父跳將起來,喝道:“里面的鱉孫兔崽子,都給老子滾出來!” 眾人都吃了一驚,瞧著我和叔父,紛紛喝問道: “誰???” “什么?!” “做什么的?。俊?/br> “……” 叔父早就忍耐不住要動手,聽見對方發(fā)問,也不答話,一個箭步躥了上去,左沖右突、指東打西,好似狼入羊群,剎那間鬼哭狼嚎,對方倒下一大片來! 余者驚悚,紛紛嚷嚷,片刻間機房里又躥出來幾個人,各持武器,有斧頭、有銼子、有鐵尺、有鋼鋸……發(fā)一聲喊,都朝叔父聚攏過去。 叔父“哈哈”大笑,公然無懼,向前把手一伸,直插入斧、銼、尺、鋸等武器中,抓、拿、搶、奪!叔父笑聲未絕,對方數(shù)人的手上已全都空空如也,又聽得“啪”、“啪”、“啪”、“啪”……幾聲脆響,對方數(shù)人的臉上全都挨了巴掌,斧頭、銼子、尺子、鋼鋸也丟了一地,雖然未受重傷,可各個狼狽不已,駭然異常! 有人已叫道:“師父!來了硬茬子!” “好厲害!”機井房里應(yīng)聲走出來個五十多歲的矮胖老者,低眉耷拉眼,一副窩囊相,衣著也寒酸,但機井房外的那些個徒眾見了他卻都畢恭畢敬的讓開了路。他回顧眾徒道:“沒用的東西,都滾回去!” 那些個徒眾紛紛拾起家伙事,全都又跑進了機井房里,只剩那矮胖老者一個在外。 叔父“呵呵”冷笑,那矮胖老者先打量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瞥向叔父,道:“閣下好厲害的身手??!佩服,佩服!” “少廢話!”叔父道:“拍我馬屁沒用,該打照打!” 那矮胖老者道:“閣下是麻衣陳家的?” “麻衣陳漢琪!”叔父道:“敢弄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偷偷摸摸往陳家村踅摸事兒,膽子不小啊!你們這些個厭勝門的余孽,異五行的邪徒,專一不干好事的賴種,今兒一個都跑不掉!都滾出來!” 那矮胖老者“嘿嘿”笑道:“麻衣陳家家大業(yè)大,我們不敢招惹,可是你們也不能欺人太甚?你們相脈中人,拿我們命脈厭勝派的典籍,強占不還,是什么道理?” 叔父翻眼道:“就欺你太甚咋著?!就強占不還,咋著?!” 那矮胖老者臉色一變,道:“陳漢琪,我知道你的威名,也曉得你的手段,可我們現(xiàn)在歸了五行教!五行教徒眾何止千千萬萬!金、木、水、火、土,北五堂、南五堂,人才濟濟!教主更是……” 那矮胖老者正說著話,叔父身影早動,朝那矮胖老者欺身而進,那矮胖老者吃了一驚,連忙閉嘴閃避,我卻聽得“啪”的一聲響,那矮胖老者已捂著臉呆呆的站在機房門口了。 “我大哥特意囑咐我不能殺人,要不然剛才就擰下你的腦袋了!”叔父獰笑道:“實話對你說了,我本來就打算挑了你們異五行!今兒個黑,你們這干賴種,一個都逃不掉!” 那矮胖老者聞聲,轉(zhuǎn)身便往機井房中進,叔父身法極快,手往前一探,早揪住了那矮胖老者的脖頸,喝道:“躺著!”提起來往后一摔,那矮胖老者悶哼一聲,果真重重的躺倒了地上,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