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成親生子了？那是我從未想過的生活?；蛘哒f交了哪些新朋友？那亦是我無法談起的話題。思前想后，我把能聊的都寫在了那本冊子上，我們還是聊些別人都不知道的江湖辛秘。原曉敬上’

    云善淵打開了那本冊子，扉頁上是八個字‘謹(jǐn)呈云兄，聊表有無’。她迅速地翻閱了手記，其中一共記錄了四十九樁江湖秘聞，包括了神水宮的水母陰姬可能對女子感興趣這一條。這讓云善淵想到了對她有敵意的宮南燕，該不會宮南燕與水母陰姬之間有什么吧？她拋開了這個問題，這等事情不是她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

    原曉的手記中還真提到了麻衣教。

    ‘麻姓家族隱居山林，信奉麻衣教，其圣女不得有私情，除非教外來人揭開她的面具，方能與來人結(jié)為夫妻。麻衣教眾武功高深，可能多為昔日高手隱居避世之地。根據(jù)我的調(diào)查，它有極可能隱藏在以下三處，云兄若是有意，不如一探，而見到圣女，揭開面具一觀，也是一件趣事?！?/br>
    云善淵盯著趣事兩字沉默了，原隨云不知她是女子，這是意思讓她娶了圣女嗎？她看向了其后的三幅地圖，分別是湖南、廣西、云南的某處。這真會是麻衣教的所在嗎？

    “所以，你讓我來選一處?！背粝憧粗貓D。按照云善淵的意思，她選的路往往是死路多，而楚留香選的路卻是逢兇化吉的情況多。

    楚留香也很為難，他最后憑直覺點(diǎn)了廣西的那幅地圖，“湖南有神水宮，云南有用蠱人一脈，所以我們還是先去廣西看一看?！?/br>
    既然讓楚留香選了，云善淵就沒有意見。

    她把原曉的這本冊子又看了幾遍，除了幾幅地圖，其他的部分都燒了。這里面的事情沒有一件不是絕密，她既然看了就要記在心里，但不能被除了也看過幾眼的楚留香之外的第三人知道了。否則，誰知道江湖會鬧出什么樣的風(fēng)波。

    這份故人手記記錄之事，還真不是適合聊天的內(nèi)容。

    根據(jù)地圖，云善淵與楚留香帶著畢空，幾經(jīng)周折才勉強(qiáng)找到了可能是麻衣教所在的山谷中。這個地方若非有地圖的大致描述，或者是由教內(nèi)人帶領(lǐng)，著實(shí)很難想象在云山霧罩中藏著如此一個門派。

    兩人尚未確定此處門派的具體位置，就看到了不遠(yuǎn)處大樹上坐著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寬松衣衫，眉眼彎彎，笑如春風(fēng)。

    少女從樹上飛了下來，笑著朝兩人處而來?！澳銈兪菑纳酵鈦淼?，我好久沒有見過山外人了?！?/br>
    少女掃過了抱著畢空的楚留香，目光停留在了云善淵的身上，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你們都易容了。那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云善淵猜測少女也許是麻衣教中人，“如果我讓你問了，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可以啊?！鄙倥?dāng)即就調(diào)皮地笑著說，“只要你不騙我，我也就不騙你?！?/br>
    云善淵開口說到，“好，那你先問?！?/br>
    “恩，這個孩子看著不是你們的孩子。所以，你是還沒娶妻吧？”少女說著，她宛如新月的眼睛就直視著云善淵。

    可顯然，這個問題把云善淵與楚留香都弄懵了。

    云善淵不確定地說，“姑娘，你沒問錯人？我穿著女裝?。　?/br>
    少女眨了眨眼搖頭，“我沒問錯，問得就是你。穿著女裝又怎么樣。山里人奇怪的地方太多了，有的人忽胖忽瘦，有的人愛戴面具，有的人忘了自己的名字，來一個喜歡穿女裝的，也很平常啊。”

    當(dāng)即，楚留香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來?！霸菩郑@是說你有女裝癖。對不起，讓我笑一會，這簡直太合理了。”

    云善淵扶額，她招誰惹誰了。

    她穿男裝被華真真說不安全，她穿女裝遇到了水母陰姬也是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有危險，如今竟是被問有沒有娶妻。她沒娶的話，是不是還有人求嫁。

    “楚！留！香！”云善淵不能把對少女發(fā)火，只能怒瞪楚留香，“你認(rèn)為很好笑？”

    少女不解其意地看著云善淵與楚留香，她對云善淵說，“所以，我沒看錯吧？他叫你云兄，你就是男扮女裝。為的是裝作一家三口，掩人耳目?！?/br>
    云善淵深吸了一口氣，她的養(yǎng)氣功夫今天是要破功了?！肮媚铮阏鏇]看對。能否請教姓名？”

    云善淵這么問，是想要好好記住這位讓她破功的人。

    “張潔潔?！睆垵崫嵳f著靠近了云善淵，“你呢？怎么稱呼？”

    第二十章

    “云善淵?！痹粕茰Y報出了姓名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她被張潔潔那種不加掩飾的雙瞳剪水的目光看著，還真有些哭笑不得。這感覺是新奇到了讓她也無奈的地步。

    “張姑娘, 我只想請問一下, 這里是不是麻衣教的地盤?！?/br>
    張潔潔伸出了一根手指擺了擺，“我們說好的，我回答你的一個問題, 你已經(jīng)用掉了提問的機(jī)會。”

    可不正是用在了詢問張潔潔的名字上。

    云善淵搖頭笑了起來，張潔潔還真是古靈精怪?！皬埞媚铮沁@么算，你也問了我兩個問題?！?/br>
    “所以，我再給你一個機(jī)會。”張潔潔指了指天上, “前日大雨過后出現(xiàn)了彩虹，可是我睡過頭了, 沒能看到彩虹。如果你把它捧到我的手上, 別說是一個問題，就是十個問題，我也一定坦言相告。”

    云善淵看了一眼天空，還好是摘彩虹不是摘星星, “張姑娘，你確定要的是彩虹？”

    張潔潔點(diǎn)點(diǎn)頭, 她看著云善淵, 眼中全是期待。“所以，你真的可以？”

    云善淵從衣服的錢袋中取出了一塊手指大小的透明三棱鏡，以如今的玻璃制造工藝, 這塊透明三棱鏡稱得上絕對的價格不菲。她經(jīng)營了一些產(chǎn)業(yè)，其中有燒制玻璃與琉璃這一塊，但即便是她也沒幾塊這樣的透明三棱鏡。

    云善淵牽起了張潔潔的一只手，將三棱鏡放到了她的手心，對著太陽光慢慢調(diào)整了角度，在張潔潔的手掌就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

    “張姑娘，這東西送你了。只要是太陽當(dāng)空的日子，你可以盡情欣賞彩虹?！?/br>
    張潔潔看著手心的彩虹，她握住了三棱鏡，眼中滿是欣喜，卻也帶著淡淡的失落。“看來，你真不是男子。若你是的話，我覺得嫁給你真沒有什么不好。好了，我也是言出必行，就回答你的提問。這里是麻衣教的地盤，所以你們是想要進(jìn)入麻衣教？”

    云善淵松了一口氣，總算沒被繼續(xù)認(rèn)定是男子了。“我們是來找一位叫霍天的人，張姑娘聽過嗎？”

    “我沒有聽過。”張潔潔補(bǔ)充說到，“山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我說過有的人忽胖忽瘦，那是練功走火入魔了。有的人喜歡戴著面具，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有的人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把前塵往事全都拋棄了。你們要找霍天，我是沒聽過，他可能是改名了，這也正常?！?/br>
    云善淵與楚留香對視一眼，這也在情理之中。麻衣教頗為神秘，來到這里的人不愿再被提起前塵，隱姓埋名也就并不奇怪了。

    楚留香問到，“張姑娘，你能帶我們進(jìn)山，找一找霍天嗎？”

    張潔潔聽到這個問題，她的神色也從笑容滿面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你們真想要進(jìn)山？這里并不容易來，而進(jìn)了麻衣教想要離開就難了?？丛谶@禮物的份上，我勸你們不要去?！?/br>
    “可是我們有必須見一見霍天的理由?！背粝阆肓讼耄翱上埞媚锊⒉恢l是霍天，否則喊他出來一見也是好的?！?/br>
    張潔潔吐了吐舌頭，“他出不來，我是偷跑出來的。教中其他人想要出來，那是要持有教主、長老們的手令才行?！?/br>
    云善淵了然地點(diǎn)頭，“如此一來，那只有我們進(jìn)山了。君子一諾，也就不能反悔?！?/br>
    她既是答應(yīng)了畢道凡將畢空送到霍天的手中，更是想從霍天那里問出一些線索來，不管這麻衣教到底是何種龍?zhí)痘ue，那都必須走一遭。

    楚留香也是笑著點(diǎn)頭，他來了這里就不會退，何況他的身邊有云善淵，即便真是最不好的結(jié)局，那算是死能同xue了。“張姑娘，帶路吧?！?/br>
    張潔潔見兩人心意已決，她也就沒有再說什么，路是自己選擇的，選了就只能走完。“好，那就跟我走吧?！?/br>
    進(jìn)入麻衣教的路并不好走，并非是說路況不好，而是沒有教內(nèi)人帶路，是無法通過這被布置了奇門遁甲的樹林。

    張潔潔拉著云善淵走在了前面，云善淵并不習(xí)慣被人牽手，她其實(shí)還有些擔(dān)心，張潔潔不會心里還有奢望吧？

    “張姑娘，我……”

    “我知道你是女子?！睆垵崫嵜媛锻锵?，“易容術(shù)能騙人，但是脈搏騙不了人?！?/br>
    云善淵詫異地看著張潔潔，她們兩人確實(shí)雙手相觸過，張潔潔拂過她的脈搏也不過是一瞬的時間。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推斷出她的性別，如此把脈之術(shù)足見張潔潔的醫(yī)術(shù)不低，那么原曉說麻衣教藏龍臥虎絕非妄言。

    “張姑娘好本領(lǐng)，是云某讓你錯愛了?！痹粕茰Y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她還是第一次身著女裝也被女子一見鐘情了。這樣想想，張潔潔真是很有趣的人。

    很有趣的張潔潔貼近了云善淵的耳邊，“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么選中你，而不是那個楚留香？”

    云善淵也有一絲好奇，但她對這些事并不喜歡追根究底，所以搖了搖頭。

    “你不想知道，可是我想說啊?！睆垵崫崊s是如此說到，“所有的事情都要看時機(jī)，如果換一個地點(diǎn)相遇，說不定我看中的人就是楚留香了，但是上天偏偏安排了這樣的時機(jī)?！?/br>
    “首先，楚留香懷里抱了一個孩子。盡管我猜這孩子與你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萬一呢？他抱著孩子，是孩子父親的可能性就大了一分。我為什么要選一個可能為人父的人?！?/br>
    云善淵回望了一眼楚留香，他這會還抱著畢空。

    畢空沒有學(xué)過武，又是個四歲的孩子，腳力必然跟不上他們兩人，到了山林中馬車不方便通行，也就變成了楚留香抱著畢空。他從一開始的姿勢不專業(yè)，抱著也就找到感覺了。

    不得不說，張潔潔的第一條理由合理。

    “再來，你們都易容了，所以性別并不一定是真的。我只能看到你們的眼睛?！?/br>
    張潔潔說著就站到云善淵的跟前，微微踮腳與她平視，以兩人可聞的聲音說，“他的眼睛里有情，只對一個人的情?？墒牵愫退胁灰粯拥难劬??！?/br>
    云善淵把張潔潔拉到了身側(cè)，“這么說來，我有一雙無情的眼睛了？”

    張潔潔再次搖了搖手，“你也有情，可是沒那么確定。既是不夠確定，我就能爭取爭取?？上Я?，一葉障目，我先是認(rèn)為你是男子，以為你的有情人不在身邊，竟是沒能看出來，我以為的遠(yuǎn)在天邊，就是近在眼前?！?/br>
    云善淵聞言低眉淺笑，再次看了一眼楚留香，見他回以一個不明所以的神眼。云善淵轉(zhuǎn)過了頭問張潔潔，“你竟是能在一瞬間看出那么多來？”

    張潔潔玩著頭發(fā)，像是調(diào)侃地說，“等你們?nèi)肓私叹兔靼琢恕Ｔ谀抢锷睿斆餍┍缺啃┮畹煤?，開心點(diǎn)比放不了手要活得好。人總要想辦法開開心心，自己開心，也讓你喜歡的人開心。”

    “張姑娘真是個睿智的人。”云善淵不得不說，張潔潔是她遇到過的最有意思的女子。容貌上雖不是最漂亮的，舉手投足間也沒有魅惑的風(fēng)情，她有些小邪氣，古靈精怪，卻能讓人莞爾一笑。

    張潔潔聽了云善淵的話，笑得更加開心了，“我知道你是真心夸我。你和教里的那些人都不一樣。”

    對此，云善淵沒有說什么。人活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里，多少都會受到它的影響。麻衣教并不是出世的門派，在一個封閉的門派中，有些人不太正常，也不算奇事。而在進(jìn)入麻衣教之后，她也認(rèn)識到了這里有多奇怪。

    云善淵先見到的是張潔潔的母親，她是麻衣教的長老之一，對于外人的到來顯然是非常不歡迎。“你的膽子倒也越來越大了，敢偷跑出去玩，還敢把外人帶到教中來。”

    這話是對著張潔潔說的。

    張潔潔卻是沒露出畏懼之類的神情，“我只是言必信，行必果。娘，難道你不喜歡我這樣？講信用，總比什么都不講要好。這話是你告訴我的。”

    張潔潔的母親板起一張臉，也不再看張潔潔，眼神在云善淵與楚留香身上來回掃視了幾次，“很好，你們有勇氣進(jìn)入麻衣教，既然你們能走到這里，算是你們的本事。說說，你們是為何而來？”

    楚留香牽著畢空說，“請前輩讓我們見一見霍天?！?/br>
    張潔潔的母親這才把目光放到了對著她傻笑的畢空身上，她看著就皺起了眉頭，“畢方正人呢，他難不成是死了？”

    畢方正是畢道凡的弟弟，可不就是都死在了滅門之案中。

    “看來前輩認(rèn)識畢家人?！痹粕茰Y說到，“一個多月前，畢家滿門被都被殺了。只剩下畢空一人。畢道凡畢叔讓我來麻衣教找霍天，將畢空交于霍天撫養(yǎng)?！?/br>
    “哼！畢方正那等薄幸之人，死得好?！睆垵崫嵉哪赣H似是特別不喜薄幸之人，她的語氣尖利，彷如有感同身受的感覺。

    不過，她又似想起了什么，臉上也有些黯然，“畢家竟是只留了畢空一人，還是沒逃掉啊。你們想見霍天，那就見吧。潔潔，你帶著畢空去請七長老到花廳?！?/br>
    張潔潔這才知道原來七長老就是霍天，那個有些瘋癲的白頭發(fā)大叔。她對云善淵眨了眨眼，知道母親一定有話不會當(dāng)著她的面說，才故意把她支開。

    云善淵看懂了張潔潔的口型，是兩個字‘別怕’。在此等古怪的門派里，她遇到了像是張潔潔這樣的女子，似乎也沒有害怕的道理。

    張潔潔走后，她的母親是徹底面無表情起來，先是問了云善淵與楚留香的名字，特別是聽到了楚留香報出名字后，她的目光更是冷了些。楚留香這是被多情的名聲所累了。

    “原來是香帥。你們來了這里，想要見霍天，把畢空留下，這都不是問題?？墒锹橐陆滩皇钦f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若是想要離開，就要有死的覺悟?！?/br>
    張潔潔的母親說了這句，也就不再與兩人多話，居然轉(zhuǎn)身就離開了花廳，讓兩人獨(dú)自留了下來。

    “看來我多少是被楚兄拖累了。”云善淵也沒找地方坐下，她是怕坐到了椅子上，椅子突然冒出了什么機(jī)關(guān)。這里可沒擅長機(jī)關(guān)術(shù)的張丹楓，會有本事如同破壞了蝙蝠島的機(jī)關(guān)陣那樣毀了這里的機(jī)關(guān)布置，這讓她必須謹(jǐn)慎行事。

    楚留香抿抿嘴，面上非常無辜，“剛才被一見鐘情的人并不是我。云兄，我們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又何必相互挖苦?！?/br>
    云善淵挑眉問，“我和你五十步笑百步？楚兄，你這也太高看我了，還是太低看你自己了。”

    楚留香也是暗中觀察著花廳，這里的布置巧妙，似是能從很多角度射出暗器來。他一面打量著花廳，也沒少為云善淵這句話感到莫名心塞。

    不管過去怎么樣，從他在山崖低見到重傷的云善淵時，他就明白不能再逃了，也逃不了了。無花一言是對的，他這次是倒霉了。唯有死亡，才能讓他結(jié)束這段感情。這份感情不單單是男女之間的心動、喜歡，更是會是摯友之間志同道合、處事相近，默契到相互理解、無需多言。有些不可思議，但想起來卻是幸福的。

    “我……”楚留香剛要說什么，就看到一個白頭發(fā)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我就是霍天?！被籼炜聪蛄嗽粕茰Y手中的劍，他直言說，“可否拔劍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