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云善淵沒覺得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拔.出了青冥劍?;籼炜戳艘谎劬驼f,“陳玄機是你什么人?” “玄機逸士是晚輩的師祖?!痹粕茰Y心說她的師祖也是真猛人,走哪都有認識他的人,而且都是武功高深之輩認識他。 霍天聞言打量了一下云善淵,似乎還算滿意就問,“你的師祖還好嗎?” 云善淵搖搖頭,“晚輩沒有見過師祖,依師父所言,需是一年多后再去拜會師祖?!?/br> “這樣啊,我與他也有幾十年沒見了,活著就好?!被籼熳寖扇俗抡f話,“畢空是我侄子,我會照顧好他。現(xiàn)在你們說說,江湖上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竟是讓畢家滅門了?!?/br> 楚留香說起了藏寶圖一事,“如今江湖上傳言最兇的是前朝秘寶一事,所藏有寶藏、有秘籍。傳言丐幫與少林知道藏寶圖所在,幫主任慈與方丈天峰大師都失蹤了。畢家的慘劇是否與此相關(guān),還是未知之數(shù)?!?/br> 霍天聽見藏寶一事就面色一變,“原來如此。這個兇手你們怕是對付不了?!?/br> “前輩可否直言相告?即便是一時間對付不了,可晚輩總不能連查一查的勇氣都沒有。”云善淵如此說到。 “這話說來就長了,要從一百年前,元末時分說起。當時有位獨步天下的高手彭和尚,他有三位徒弟,張士誠、朱元璋、畢凌虛。 在某場戰(zhàn)役中,朱元璋出賣了師父彭和尚,將他出賣給元軍,為的是謀求一個投入紅巾軍并做頭領(lǐng)的機會。 朱元璋認為師父必死無疑,他那一場假慈悲的戲沒人能戳穿,可是彭和尚逃了出來,遇到了畢凌虛。兩人因為天下大勢戰(zhàn)局很亂,無法立即回到江南,就在北方又組織了義軍抗元。 后來,彭和尚在戰(zhàn)場上受了重傷,他將一幅至關(guān)重要的軍士布局圖交給了畢凌虛。直言將來會是張朱二人之中之一可以奪得天下,但是朱元璋刻薄寡恩,他希望能把這幅布局圖交給張士誠,助他問鼎天下。 畢凌虛當然不喜出賣了師父的朱元璋,他樂意輔佐大師兄張士誠。可是,從北到南,他晚了一步。張朱二人之爭,張士誠敗局已成。 其后,張士誠與畢凌虛戰(zhàn)死沙場,而那張軍事布局圖連帶著張士誠積攢的所有錢財都被藏在了某個地方。以這樣兩東西,要錢有錢,要軍塞圖有圖,等到來日,大可與朱家后人再一爭天下。 張家與畢家都有一個孩子逃了出來,他們其后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朱元璋自是沒有能斬草除根。” 霍天的話說到這里,云善淵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來龍去脈。不管從前正史上元末戰(zhàn)役與明朝建立究竟是什么情況,這個世界中發(fā)生了這樣一段過往。 畢道凡就是畢凌虛的后人,想要殺他滅口的是當朝皇帝。而皇帝不必親自動手,他大可以請一眾殺手行事。即便不是皇帝下的手,那也與朝堂脫不開關(guān)聯(lián)。 畢家被滅,那么所剩就是張家。張家會在哪里隱居?不如大隱隱于朝,不是明朝而是瓦剌。 云善淵想到了張丹楓的名字。 想當年張士誠割據(jù)蘇州一帶,那里楓葉成林。取楓一字何嘗不是在懷念故地,而那個丹字極可能取自是一片丹心照汗青,即便身在瓦剌,可是心里仍不會忘了漢人的身份。 張丹楓說起過的那首詩,牽動長江萬古愁,如此成王敗寇之仇又如何解決。他進入關(guān)內(nèi),本是知道為了什么,后是有些不明白了,那么現(xiàn)在呢?他是不是為了取藏寶圖而來? 云善淵不信張丹楓會為藏寶圖,或者說是為了復(fù)國,而攪得滿天下風(fēng)雨動亂。那么是誰在利用此事,對方又知道多少,目的是什么? 楚留香看了看云善淵,她的神色有些復(fù)雜,想來她并不喜這些朝堂之事,何況此事又牽扯到了張丹楓。而她本是偏愛肆意江湖,可是沒辦法,就算是江湖人也不能完全脫離朝堂,誰讓他們生活于此。 “前輩,師祖玄機逸士與張士誠之間該有所關(guān)聯(lián)吧?”云善淵問到。 所以謝天華在得知了張家之事后,他留在了瓦剌并且收了張丹楓做徒弟。 霍天點頭,“這一點我知道得不多,但他與張家舊部之間必有聯(lián)系??傊粫С种旒揖蛯α恕.吋以獯艘唤?,說是與朱家完全無關(guān),我是不信的。朱家人,哼!不過江湖之事很難說,說不定是誰猜到了其中的某些關(guān)聯(lián),布下一盤棋。這些就不是我這樣的山里人能知道的。” 霍天說到這里卻是邪笑了起來,“你們進了麻衣教,也大可不必再管外頭的事情。反正畢家人也死光了,報仇并無意義。留在這里,忘卻前塵煩惱不好嗎?和那些獨自來此的人不同,你們相互認識,便是結(jié)成了夫妻安度余生,又有何不可?!?/br> 云善淵聞言一怔,她本來還認為霍天挺正常的,原來不正常的部分往往要放到話的最后,這就把天聊死了。 成親? 楚留香還沒反應(yīng)過來,霍天的話怎么那么跳躍,但他想象著云善淵身著紅裝的樣子,那必是美到了極致,他心中的永恒。 “依照前輩的意思,若是有情人結(jié)成了夫婦,那么何必固守在一處,逍遙江湖難道不是更好?” 霍天看著楚留香搖了搖頭,“留下是沒有了自由,外頭雖說給了你自由,但還有危險、誘惑等太多的不確定。逍遙二字,說得容易做得難,人不可能什么都要了。女娃,你說呢?” 云善淵感到楚留香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她的回答怕是真的有些重要。 “晚輩還沒見過師祖,師兄也極有可能被牽扯到了藏寶圖一事之中,二師伯的蹤跡還是個謎,以此來說,我還沒有安度余生的想法。至于逍遙江湖,人對了,心對了,時機對了,也就不必為了未來的不確定而拒絕了當下,人該是活在當下。這是晚輩的逍遙?!?/br> 楚留香對上了云善淵的目光,他看到了其中的坦然與笑意。如此言語,著實是云善淵的性格。楚留香也笑了起來,人、心、時機,他想他明白了。 霍天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你們是為送畢空而來,可以算是我的半個客人。所以若是留在麻衣教,不會有人為難你們。但若是想離開,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沒有人能隨意地走出去,走過天梯,是生是死,就看你們的運道了。” 霍天說完就讓人進來,先帶云善淵與楚留香去客房休息了。 這夜,云善淵與楚留香都休息得不錯,他們趕了一個月多的路,總算是睡了一個舒服覺。 第二天,云善淵就在麻衣教里稍稍逛了逛,她當然不會去那些涉密的地方,就是看看風(fēng)景。 應(yīng)該是霍天放出了話,在這個山谷中,云善淵的行動沒有受到任何的限制。單單以景色來說,這里是個很美的地方,可是再美的地方,讓她一輩子不得自由,她是絕不愿意的。若非是生于斯長于斯,從外而來不愿離開如霍天,必是已經(jīng)沒有了自由的心。 “你在這里啊?!睆垵崫嵉穆曇魪暮蠓絺鱽?,她手中帶著兩瓶酒,“今天陽光正好,我陪你去賞花好不好?” 云善淵回頭見到張潔潔笑意盈盈的神情,“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那就恭敬不如從命?!?/br> “我們這里四季都有桃花,可是會來賞花的人寥寥無幾?!?nbsp;張潔潔帶著云善淵來到了桃花林,“更多是用來釀造桃花酒。給,嘗嘗看,這的桃花酒很特別。” 云善淵接過了酒瓶,她拔開了瓶塞,就聞到了一股悠然的桃花香。沒有過多的猶豫,她喝了一小口。酒入身體就感到一股暖意,而受了內(nèi)傷損了的元氣,竟是有被完全治愈的趨向。 “張姑娘,這是為什么?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br> 這樣可以治愈內(nèi)傷的桃花酒想來絕非凡品。 張潔潔既能以斷脈確認她是女子,那能看出她受了暗傷并不足以為奇,只是將如此桃花酒贈與她則是貴重的禮物了。 張潔潔取了一朵桃花瓣含在嘴中,“哪有那么多的為什么。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即便第一個喜歡的人不能走到最后,即便我知道第一個朋友將來不一定還有見面之日,可是這不能阻止我想對你好。世間事本來就不該那么復(fù)雜,難道不是嗎?” 云善淵緩緩點頭,綻放出一個笑容,與張潔潔碰了杯,“確實如此,這倒是我想得多了?!?/br> “那也不奇怪,你們行走江湖,多想一些總比少想好。”張潔潔轉(zhuǎn)而問到,“你一定要走嗎?如果你遇到了心愛的人,也不會愿意為他留下來?” “如果留下來,是指留在這個不得自由出入的地方,那不管多愛,我都不會留下來?!?/br> 云善淵說得肯定,“愛情并非人生的全部,我很難想象自己為了一個人做到那種地步。即便剛開始會留下來,但是時間久了,我不會開心。這倒不是說后悔了當初的愛,而是離開了我的朋友、我的喜好,我又如何開心呢?” 張潔潔聞言嘟起了嘴,她點了點頭,“恐怕外面的人多半都是這樣想的。那我豈不是找不到一個愿意為我留在這里的人。既然你們能找到麻衣教,也該聽說過教中圣女,我和你說一個秘密……” 云善淵以手指封住了張潔潔的話,“我猜到了,這個秘密就讓我們心照不宣。” 云善淵從原曉的手記上知道了圣女一事,而圣女此生不得離教,更是不得有私情,除非外來人揭開圣女的面具,才能與她成親??墒浅捎H后,對方必須也要留在麻衣教內(nèi)。 張潔潔在麻衣教的地位不低,昨夜云善淵打聽到了上一任圣女過世了,那么張潔潔要說的秘密也是昭然若揭。 張潔潔與云善淵勾了勾手指,“好,我們心照不宣。我和你說,往前數(shù)已經(jīng)有十代的圣女都是終生留在了教中,過了孤單的一輩子。若是你,你怎么辦?” 這是一個好問題。選擇一個人過與被規(guī)定只能孤單一生,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我會離開,徹底地離開?!痹粕茰Y卻不認為張潔潔也能如此,她可以毫不留戀地走是因為對于麻衣教沒有感情,也不會守著這里的規(guī)矩。但是張潔潔在這里長大,不會沒有留戀?!盎蛘吣憧梢源蚱七@個規(guī)矩,成為制定規(guī)矩的人?!?/br> 張潔潔聞言眼睛一亮,她又想到了七位長老,她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她也沒那么排斥生活在麻衣教,只是希望出入自由而已。 “原來你也是個有野心的人。這一點,我還真沒看出來?!?/br> 云善淵沒有否認她也是有野心的人,但不一定要為野心做什么?!敖讲贿^一盤棋,若非為了蒼生而落子,贏了也沒什么意義?!?/br> “是啊,我也就想拐一個人回來,陪我過余生?!?/br> 張潔潔卻是知道,像是云善淵與楚留香那樣的人都不適合她,她見到過也就明白了不合適,會喜歡上,但卻注定不能廝守。“我要去哪找這樣一個人呢?” 云善淵是難得陪人聊聊小女兒情思,“那該是為情而癡之人,又是對外界無牽掛的人。我不是,總會有人是。天下之大,一種米養(yǎng)百種人。不過,我覺得有些不妥當?shù)囊?guī)矩改一改也未嘗不好?!?/br> 張潔潔把這一點記下了,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如此說過,這倒是給了她更多的選擇。今日她做不到,不代表明日也做不到。 “這都是前人種因,后人要承擔(dān)后果。我娘她不喜歡外面的人,因為我爹一去不復(fù)返了,他喜歡上一個叫石觀音的女人。據(jù)說,那是天下第一美人,就讓我爹忘了誓言,忘了回來。所以,我娘就不想讓來的人離開?!?/br> 話說到這里,已經(jīng)有些知己談心的感覺。 云善淵聽聞石觀音的名字,這個名字有些年頭沒出現(xiàn)了,想當年她在塞外遙遙望見過的粉衣大盜便是石觀音。石觀音的來歷成謎,行事詭秘,聽說如今生活在大漠之中。 石觀音,十年多前的粉衣大盜,曾在關(guān)外活動。 潮音和尚十年多前被關(guān)外人所害。 云善淵忽而將這兩者聯(lián)系到了一起,這兩者間會不會有關(guān)系?可是若說石觀音害了二師伯,理由是什么? 張潔潔看到云善淵忽然沉默了,“怎么,你也和石觀音有仇?” 云善淵搖搖頭,“不是,我就是在猜想一些事。這世上若是無冤無仇,會不會下手殺了一個人。” “無冤無仇,不代表無緣無故??倳行┳儜B(tài)的理由吧?” 張潔潔說起了麻衣教里曾經(jīng)的某位長老,“已經(jīng)過世的丘長老,他就不喜歡穿紅衣服的人。沒入麻衣教的時候,他殺過好幾對新婚夫婦,因為新婚那天新人夫妻都是穿紅衣。聽說是他的妻子拋棄了他,才讓他不喜紅衣。可是為此殺了素不相識的人,夠變態(tài)了吧?!?/br> 著實夠變態(tài),人遇到了變態(tài)就不能用一般邏輯去推論。 云善淵揉了揉太陽xue,她的麻煩夠多了,石觀音的事情還是往后放一放。 這天下午,云善淵與張潔潔喝了一頓酒。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而她的知己并不多,姬冰雁是其一,畢道凡是另一個,對她來說知己是要用時間去沉淀的。如今又多了一位朋友張潔潔,明日之后,也不知她們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 不管這頓酒有多好喝,不管麻衣教的風(fēng)景美得如詩如畫,云善淵與楚留香都不可能留下來。在外面他們有未盡之事,而這里也沒有必須讓他們多停留的人與事。 所以,即便是走一回莫測的天梯,兩人也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 霍天在天梯的入口處等著云善淵,將一本小冊子交給了她,“你知道,過不了多久,陳玄機與上官天野必有一戰(zhàn)吧?這意味著,他們的徒弟之間也會有一戰(zhàn)。” “晚輩知道。”云善淵點頭。 “那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炊鴳?zhàn)嗎?” 云善淵搖頭。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是因為蕭韻蘭?!?/br> 云善淵沒聽過這名字,是個女人的名字。不是說師祖愛的是云素素嗎。這關(guān)系太復(fù)雜,她不擅長處理這種復(fù)雜的感情糾葛。 云善淵不欲去理清這些陳年舊事,“前輩,那是執(zhí)念害人不淺。很多事情,本該是你若無心我便休。” 霍天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楚留香,又看向云善淵,“女娃,你是陳玄機的后輩,卻和你師祖是不一樣的人,你很不錯。這你帶走,想看就看看,替我交給他。我曾與你師祖交過手,如今我不會離開麻衣教了,這是我多年的一些武學(xué)想法,也不知能不能勝過他。等到來日,他與上官天野一戰(zhàn),你務(wù)必把結(jié)果告之我,就去信給金太夫人即可?!?/br>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們能夠活下來?!?/br> 霍天目送著云善淵與楚留香進入了通天的甬道,其中會有兩條路,難說是不是一生一死,選一條并走出去的人寥寥無幾。然而,他們這些人困在麻衣教,早就沒有了走一遭的心。 張潔潔的母親看向霍天,“你覺得他們能夠出去?” “我希望他們能夠出去。我和你不一樣,我得不到的,希望有人可以得到?!被籼煺f著轉(zhuǎn)身離開。 張潔潔的母親沉默地看著甬道之門緩緩關(guān)上,她得不到的,也希望她的女兒可以得到??墒牵@世間哪來那么多的得到。 天梯甬道之中,云善淵與楚留香很快就到了二選一的岔路口。 楚留香看向云善淵,“你還是讓我選?” 云善淵點頭,“比起我的九死一生,我覺得你選的是逢兇化吉?!?/br> “那我不介意把這逢兇化吉的運氣分你一些?!背粝阏f著看向前方的兩條路,看上去它們沒有區(qū)別。 云善淵語帶調(diào)侃地說,“運氣還是不能輕易分給誰的。萬一你這一分,不小心把我那九死一生的運氣也帶走了一半,恐怕就是不得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