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大公主渾身一顫,臉色立時變了,喃喃道:“怎的是他?”早些年尚好,兩年前回京見了陸齊光之后,大公主就愈發(fā)的思念,加之這么些日子,伊勒德愈發(fā)的會作妖了,他是痛快了,但大公主和烏仁圖雅之間的矛盾卻愈發(fā)的尖銳。所以大公主總是會想到往日的時光,雖然再也回不去,但好歹是個慰藉。 “他還是沒有娶親?”大公主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心情,沈善瑜點(diǎn)頭,握著jiejie的手,“想見就見一見吧,別這樣為難自己,我和阿禹都知道的?!?/br> 大公主臉色蒼白,似嘲非嘲一笑:“無礙的。”又鉆出了馬車,立在車轅上:“陸將軍別來無恙?!彼麊蜗ス虻?,極為恭敬的樣子,只是在聽到她聲音的時候,身子猛地顫抖,旋即恢復(fù)了波瀾不興的聲音:“大公主金安?!?/br> “陸將軍不必多禮。”大公主呼吸有點(diǎn)急促,但因?yàn)榘脱艩栐趫?,她?shí)在不能過多的表現(xiàn)出來,以免給巴雅爾看去,稟告給伊勒德,這樣就糟了。 陸齊光靜默起身,看了一眼大公主,她跟兩年前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消瘦了許多,看得他揪心,雖還是維持著平淡的表情,但雙手已然緊緊握拳。伊勒德怎能這樣待她?! 大公主坦然微笑,深深看向陸齊光,像是要將他的臉烙入心中,良久后:“陸將軍,孤將meimei和小外甥托付給你了,不要讓孤失望?!?/br> “臣萬死不辭?!标扆R光自然是明白的,沈善瑜是大公主最為鐘愛的meimei,哪怕是不要命,他都會保護(hù)好沈善瑜。 “多謝將軍了?!贝蠊鞯吐暤?,如果可以,她想可以抱抱他,摸摸他的臉,哪怕只有一刻都好。 兩人之間的氛圍太過悲涼,巴雅爾再后知后覺也覺得不對:“閼氏,該回去了?!焙茌p的一句話,將大公主從憧憬之中拉了回來,她只是笑:“好,回去吧?!?/br> 沈善瑜忙鉆出馬車,解了腰間配著的金刀遞給巴雅爾:“我知道你們大妃不是個好相與,當(dāng)日她將這金刀給我,說不管什么事,納古斯一族都會給我三分情面?,F(xiàn)下煩勞你還給她,請她答應(yīng)我,無論如何不要害我jiejie。” 巴雅爾看著那把金刀,他是認(rèn)得的,這金刀烏仁圖雅的確從不離身,肯將它送給沈善瑜,自然是對她有諸多好感。原本巴雅爾對這大齊小公主輕視萬分,見了金刀之后,漠然的神色總算是有所緩和:“金刀是大妃給的,屬下不能轉(zhuǎn)送回去。五公主的話,屬下會帶到,金刀還請五公主自行收好?!庇窒蚱湫辛藗€阿木爾的單手護(hù)胸禮,迎了大公主上馬。 靜默的將金刀收好,沈善瑜又和大公主告別,忍著眼淚沒有流出來,苦兮兮的回了馬車之中??粗脱艩柕热艘?,陸齊光臉上的肌rou有幾分抽搐,向大公主的背影行了一個拱手禮。蕭禹策馬立在一旁,見陸齊光的動作,明白他心里苦澀,也沒有加以阻攔。知道巴雅爾等人的背影消失了,他才道:“陸將軍,走吧?!?/br> 一路疾行,巴雅爾等人在當(dāng)夜趕回了都城。第二日,他進(jìn)牙帳面見烏仁圖雅,將沈善瑜的話盡數(shù)轉(zhuǎn)述,烏仁圖雅笑得明媚,對坐在一旁的吉達(dá)說道:“哥哥明白我為何看重那個小公主了?看著柔弱,實(shí)際上也是個硬骨頭,尋常人敢這樣向我提條件?光是這一點(diǎn),咱們娜仁就比不上她。” 前幾日被沈善瑜噴了一頓,吉達(dá)還沒有緩過來,哼了哼:“娜仁給你關(guān)在帳子里,每一日都鬧騰,何時將她放出來?” “放出來給哥哥和我惹事?”烏仁圖雅道,“我那日若不打她,你以為小公主會善罷甘休?也該好好管教了,輕狂得沒個邊際,險些讓孕婦受驚流產(chǎn),還不思悔改,我納古斯一族光明磊落,哪有她這樣子的?!鳖D了頓,她烏黑的瞳孔之中泛出笑意來,“好了哥哥,我答應(yīng)過小公主,只要亮出金刀,我納古斯一族上下給她三分情面。告訴下面的,不管來日如何,都不要對沈善璐下手?!?/br> * 隴右道之中山勢頗高,唯恐沈善瑜和腹中孩子有問題,故此陸齊光等人由隴右道橫去,經(jīng)關(guān)內(nèi)道入山南道,避開山勢險阻之地回京城。 一路上陸齊光雖不言明,但明眼人都知道他這幾日神情恍惚,不知道怎么了。某一日途中休息,沈善瑜坐在車轅上,不覺陸齊光過來,望著她的小臉兒:“她……伊勒德欺負(fù)她了?”他這幾日夢回,總是夢見大公主顯得消瘦的臉龐,他心里就愈發(fā)酸楚,恨不能沖到阿木爾都城之中殺了伊勒德那混賬東西。 沈善瑜托腮,沉吟片刻:“沒有?!比羰莏iejie的話,也希望不讓陸齊光擔(dān)心吧?jiejie所愿,不過是陸齊光平安喜樂,而非讓他掛念自己,終身不娶。 “果真?”陸齊光重復(fù)問道。 “果真。”沈善瑜頷首,心酸不已,“倒是你,你要這樣多久呢?你明明知道,jiejie最放心不下的,除了我,就是你?!?/br> 明白她在說什么,陸齊光看著她在陽光下越顯嬌媚的小臉:“待時候到了,我自會成親?!?/br> “又說些空話?!鄙蛏畦@道,“你已是而立之年,成親早的人,現(xiàn)下都做爺爺了。” “真要受著這苦,我一人生受就好,何必再牽扯上不相干的女子陪我受這苦?”若連一分一毫的真情都給不了,他何必去耽誤別的姑娘? 他的話不無道理,沈善瑜張了張嘴,還是不說話了。換位思考一下,若是蕭禹心中沒有自己而娶了自己,自己又該何等的痛苦。“罷了罷了,我不管你了,你也是這樣大的人了,總不要我擔(dān)心的?!庇制鹕砣ナ捰砩磉呉H親抱抱,走出幾步,又轉(zhuǎn)身道,“那你要不要做我家寶寶的干爹呀?做干爹要隨禮哦。” “好?!鄙蛏畦さ囊浑p眸子和大公主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被她這樣盈盈含笑的睨著,陸齊光有幾分恍惚,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阿璐她,應(yīng)該也很重視這個小外甥吧。 得了他的回答,沈善瑜喜滋滋的去蕭禹身邊纏著他,蕭禹臉皮本就薄,加之自打她懷孕以來就一直禁欲,被她要親親要抱抱鬧得臉色guntang,最后見四下無人,這才輕輕的吻她。 臨近十月,沈善瑜等人才回到了京中。得知沈善瑜有孕,蕭老夫人喜不自勝,親自出來迎了孫兒孫媳,又細(xì)細(xì)的囑咐過應(yīng)該如何養(yǎng)胎,沈善瑜一一記下了,命明月寫在自己專門的小本子上面,也好做些精細(xì)的食物來吃。 才出了蕭老夫人的院子,沈善瑜喜滋滋的要去找蕭禹,剛進(jìn)門,就見其中站了不少兵士,加之眾人站得極其端正,將沈善瑜嚇了一跳。為首的正是蕭禹的副將,其中一個老兵義憤填膺:“將軍!王興業(yè)那老匹夫,委實(shí)欺人太甚!” 作為一直跟隨著蕭禹的人,他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日在隴右道的艱險。山匪來勢洶洶,將士們的給養(yǎng)卻跟不上來,數(shù)度催促王興業(yè)調(diào)配糧草,他卻推三阻四。將軍作為一軍主帥,能看著將士們餓死凍死?向朝廷的文書又遲遲不見回音,無奈之下,這才縱兵,搶了隴右道的軍儲備糧。 若將軍有罪,那把將軍逼到只能縱兵搶糧的王興業(yè)更是有大罪! 他聲如洪鐘,將沈善瑜給嚇了一跳,捂著肚子要退出去。副將眼尖,看到了沈善瑜,飛起一腳踹在那貨的屁股上面:“小點(diǎn)聲!嚇到五公主了!” 那老兵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打著哈哈:“嫂子見諒,嫂子見諒,是屬下冒失了?!苯舆B兩個“嫂子”,讓沈善瑜受用非常,蕭禹反倒是臉紅了:“阿瑜?!?/br> “夫君。”沈善瑜俏生生的喚道,又軟又甜的聲音讓蕭禹心兒一蕩,臉上更紅:“阿瑜,別、別這樣……” “別哪樣?”沈善瑜最喜歡調(diào)戲自家蕭好人了,加之他的神情實(shí)在太良家少男,怎么看怎么好調(diào)戲。沈善瑜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看向了那說話的老兵:“王興業(yè)又鬧出什么了?” 副將橫了一眼老兵,現(xiàn)下給五公主聽到了,公主大著肚子還要管這些事,又想再給這貨一腳的副將不免看向了蕭禹:“將軍……” “阿瑜,這些事,你就不必再管了?!笔捰碜匀徊辉敢馍蛏畦榱俗约憾鴆ao勞,“好好休息吧,我陪你先回去。” 沈善瑜也不繼續(xù)深問,順從的任由蕭禹牽著自己出門。他倆剛走,那老兵屁股上又挨了副將一腳:“叫你大嘴巴!驚了五公主的胎,讓你從將軍府橫著出去!” 沈善瑜乖順的偎在蕭禹懷中:“王興業(yè)又要如何?”彈劾了蕭禹還不夠,現(xiàn)下還要如何? “無事,你不要管,好好養(yǎng)胎就好了。”蕭禹淺啄她的臉龐,想讓她安心,不覺又想到了方才她喚的那聲“夫君”,臉龐熱得要命,不待她細(xì)說,將她按住,將她小嘴給吃抹干凈了,這才紅著臉忸怩說,“往后……多叫幾聲。” “不叫?!鄙蛏畦ばΦ?,攀著他的脖子,“要叫就叫你小乖乖?!?/br> 蕭禹目光深沉,看著沈善瑜帶了幾分紅暈的臉兒,他臉上也愈發(fā)guntang,附在她耳邊,如同金玉般溫潤質(zhì)感的嗓音溫柔笑道:“寶寶……” 沈善瑜:夭壽啦!要命了!活不成了! 見她渾身癱軟的歪在床上,面帶桃花,蕭禹愈發(fā)的好笑:“寶寶,叫是不叫?” “叫!”沈善瑜很不爭氣的妥協(xié)了,蹭在他胸口,一面蹭一面撒嬌:“夫君,好夫君。” 蕭好人見達(dá)到了目的,俯身用唇舌細(xì)細(xì)勾勒她的唇:“為夫的一會子來陪我的大寶寶?!闭f罷,便立即出去了。 沈善瑜躺在床上,看著他走后,才翻身坐起來,摸著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說:“寶寶,你爹爹真是個壞東西。”又朗聲道:“明月!明月!” 明月依言從外面進(jìn)來:“公主有何事吩咐?” “說說吧?!鄙蛏畦た吭诹舜采希巴跖d業(yè)又怎么了?” 開玩笑!真以為瞞得住她?堂堂皇女,這些小手段都玩不溜,還怎么出去見人?。?/br> 明月口齒清晰的答道:“回公主的話,我去問過了,王興業(yè)那日里彈劾咱們家將軍,陛下和太子著手調(diào)查此事,才發(fā)現(xiàn),王興業(yè)似乎將所有有利于將軍的證據(jù)給全毀了。現(xiàn)下沒有證據(jù)證明是他克扣軍糧在先,若是如此,將軍的罪名就洗不白啦。” 靜默的聽著,沈善瑜摸著自己的肚子:“哦,這樣啊?!毕胂胍彩乔槔碇械氖?,為了把蕭禹拉下馬,世家們不惜給皇帝一個脆響,寧肯犧牲掉一個隴右道行軍大總管,也不要蕭禹得好,如此毫不利己毫不利人的精神,簡直值得遺臭萬年。 見自家公主這樣淡定,明月反倒是焦慮起來:“王興業(yè)還要跟咱們家將軍在御前對質(zhì)呢,那模樣,渾然是要將所有罪名都扣在咱們將軍頭上?!?/br> 沈善瑜依舊淡定,還是摸著自己的肚子:“什么時候?qū)|(zhì)?” “聽說就是這幾日了,具體什么時候,我就不知道了?!泵髟戮镏欤约夜骱孟窈苡邪盐盏臉幼?,讓她不懂。沈善瑜頷首,笑道:“沒有證據(jù)的話,咱們就去給他找出證據(jù)來。王興業(yè)的副將,是隴右道的人?” 明月?lián)u頭表示不知道,沈善瑜一個爆栗敲在她頭上:“不知道去查呀,難道要我去查呀?”她一面說一面瞄向了自己的肚子,明月咧開嘴一笑,忙去著手查了。 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雪,沈善瑜裹了一件鑲毛斗篷,進(jìn)宮去向皇后請安。小女兒成親不過兩個月就有了身孕,讓皇后很是歡喜,心中對于蕭禹倒是越看越滿意。雖然有這彈劾之事在先,但其中的內(nèi)情,皇后也知道了,認(rèn)為女婿雖然有錯,但絕非罪魁禍?zhǔn)住?/br> 親自迎了女兒坐下,皇后笑著撫她肚子:“可要小心一些,不要驚動腹中的孩子了。”又關(guān)切的問過大公主的情況,沈善瑜雖然是個作女,但這些事還是明白。若是讓皇后知道現(xiàn)下大公主的境況,只怕她擔(dān)心。沈善瑜自然關(guān)心jiejie,但現(xiàn)在除非兩國戰(zhàn)事再起,不然根本沒有辦法幫到j(luò)iejie。所以無奈之下,她也只能閉口不言,對皇后隱瞞了大公主的事。 皇后信以為真,只說稍微放心了些。沈善瑜只在一旁陪著笑,皇后又嘆道:“你回來了也好,找個時候去勸一勸怡安那丫頭,你敦王叔為著此事,費(fèi)了多少唇舌,怡安都不肯改變心意,你的話,她興許會聽一些?!?/br> 一聽沈怡安的事,沈善瑜多了幾個心眼,正待再問,皇后卻搖頭不提:“過幾日你去你敦王叔府上吧,自會知道詳情。” 皇后如此,沈善瑜倒不好再問了,雖然不知道沈怡安的事是什么,但這貨是個無賴性子,能讓她下定決心做某件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尋常事。和皇后說了話,沈善瑜索性去見了皇帝,皇帝病了好幾個月,現(xiàn)下好容易痊愈,做女兒的自然要去好好的關(guān)注一番。 皇帝的寢宮,東配殿乃是御書房,西配殿則是皇帝的寢宮。才進(jìn)了宮門,督太監(jiān)已然快步出來,向沈善瑜打了個千:“五公主金安。”又將她引到了御書房之中,皇帝病了幾月,才將將痊愈,著實(shí)是清減了許多。見女兒過來,笑著引她來身邊:“可還睡得香甜?有沒有好好吃飯?” “自然是有的?!鄙蛏畦み珠_笑臉,“父皇身子大安,兒臣就放心了?!?/br> 皇帝朗聲笑道:“你這鬼機(jī)靈,說什么都覺得好聽?!庇謸崃藫崤畠郝∑鸬亩亲?,“多仔細(xì)一些,如今月份漸漸大了,又進(jìn)入冬日,外面雪大著呢,若是一個不慎摔著了可怎生是好?” 沈善瑜撅著嘴:“父皇怎能說這話呢?天子金口玉言,若是成真了可怎生是好?兒臣要是摔著了,父皇不得更心疼么?”她一面說一面撫著肚子,“咱們不理外公了?!?/br> “死丫頭?!边@丫頭素來是伶牙俐齒,即便是皇帝,都會被她堵得啞口無言,“父皇疼你還來不及,怎會咒你?”又對督太監(jiān)說,“前些日子得了一斛東珠和一斛南珠,都給五公主,讓五公主好好安胎吧?!?/br> 沒想到又能在父皇這里順走東西,沈善瑜笑得不成樣子?;实垡荒槦o奈的看著她:“你呀,跟怡安都是極不省心的?!?/br> 皇帝也提到這件事,沈善瑜就有點(diǎn)蒙圈了,她完全不明白怡安出了什么岔子,甚至想現(xiàn)在這樣驚動了帝后。正要發(fā)問,皇帝則抿唇一笑:“阿瑜,你可知道,現(xiàn)下對于彈劾蕭禹一事的結(jié)果了?” “兒臣不曾知道?!鄙蛏畦ず芾蠈?shí)的回答了,雖然并非全部不知,但大部分還是明白的,“只是聽說,王興業(yè)要求和駙馬當(dāng)場對質(zhì)?” “是呀?!被实叟闹男∧X袋,“當(dāng)場對質(zhì)只怕也對質(zhì)不出來什么結(jié)果的。王興業(yè)此次來使洶洶,甚至于找不到任何對蕭禹有利的證據(jù)?,F(xiàn)下蕭家軍和隴右道將士各執(zhí)一詞,若是找不到證據(jù),父皇就不得不判蕭禹有罪了?!?/br> 沈善瑜泰然處之:“父皇也不必這樣害怕兒臣動了胎氣。阿禹這事本就做得留人把柄,怨不得王興業(yè)會這樣針對。若是找不到證據(jù),也是無奈之舉,兒臣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當(dāng)然不會因此怪到父皇頭上?” “你若是能夠如此作想,當(dāng)是最好不過了?!被实圯p嘆道,世家此次本就是做了萬全準(zhǔn)備來的。王興業(yè)作為棄子,自然要將棄子的全部功效發(fā)揮出來。哪怕是兩敗俱傷,都要將蕭禹拉下馬,用心不可謂不惡毒。 沈善瑜抿唇笑得十分乖巧,一雙烏亮的眸子里面滿是狡黠:“父皇將兒臣當(dāng)成什么人了?這些道理,兒臣若是不明白,就不配做父皇的女兒?!背烈髌蹋案富?,既然要王將軍和駙馬當(dāng)場對質(zhì),兒臣也想隨侍左右,也好看看,這位王將軍,何以一口咬定是阿禹主動縱兵搶糧的?!?/br> * 蕭禹現(xiàn)下內(nèi)心如同火煎,他一直沒有告訴阿瑜王興業(yè)要和他當(dāng)場對質(zhì)的事情。阿瑜現(xiàn)在懷有身孕,若是因?yàn)樗氖虑槭荏@動了胎氣,他如何肯?若他只是一己之身,那也就罷了,只求不要牽連到祖母。但現(xiàn)在,他有阿瑜,阿瑜腹中還有他們的孩子,若是真是被陛下判定有罪,那么…… 心煩意亂的到了御書房,比起他,王興業(yè)則顯得氣定神閑,方臉上滿是從容不破,似乎對于今日的事已然是勝券在握了。見了蕭禹,還格外知禮的拱手施禮。督太監(jiān)在外面見了兩人,忙含笑道:“兩位將軍來了,陛下已然等候多時了?!?/br> 兩人給督太監(jiān)領(lǐng)了進(jìn)去,皇帝一人高坐御案之前,而御案旁,則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只是圓乎乎的肚子挺著,怕已有四五月的身孕了。不料沈善瑜竟然在此,蕭禹神色猛地變了,不敢置信的看著沈善瑜,后者對他展眉微笑。若是往日,她這樣?jì)汕蔚男θ荻ㄈ荒茏屖捰戆残?,但今非昔比,他?shí)在不能淡定的面對沈善瑜在這里的事實(shí)。 若是驚了阿瑜…… 兩人向皇帝行了禮,皇帝一手執(zhí)朱筆:“都起來吧,不必多禮了。”匆匆在折子上寫下批文,皇帝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又換了另一本折子來批閱,沈善瑜是孕婦,不能接觸朱砂,只坐在一邊給父皇磨墨。 御書房之中靜默非常,只能聽見墨石在硯臺上研磨發(fā)出的細(xì)小聲音。蕭禹內(nèi)心愈發(fā)煎熬,他知道他縱兵搶糧確有不對,但即便被罰,也不愿當(dāng)著阿瑜被罰,一來,為阿瑜的身子著想,二來……他詭異的自尊心。 “說說吧?!被实塾峙炅艘槐?,示意女兒不必再研,“王卿非要當(dāng)場對質(zhì),既然如此,兩位愛卿就當(dāng)著朕和五公主的面,好好的對質(zhì)一番?!?/br> 王興業(yè)神色十分輕松,方才蕭禹看到沈善瑜的那一瞬間,身子便緊繃了起來,王興業(yè)自然注意到了??磥砦骞髟谶@里,已然是讓蕭禹方寸大亂。當(dāng)下更是得意,拱手施禮:“陛下,臣得沐天恩,忝居隴右道行軍大總管之職,代天巡牧,護(hù)佑一方百姓,況臣出身軍旅之中,自然知道糧草之事對于行軍用兵的重要。只是不曾想,蕭將軍竟然會縱兵搶糧。須知彼時已然是寒冬臘月,蕭家軍無糧,難道隴右軍中又有許多糧草?蕭將軍率部前來劫走軍儲備糧,臣麾下將士只能節(jié)衣縮食。礙于彼時蕭將軍剿匪,臣不敢以壞了剿匪大計(jì),這才隱忍不言。后來,蕭將軍官拜從二品鎮(zhèn)軍大將軍,更是尚了五公主。臣替麾下將士不平,替隴右百姓不平,更替陛下和五公主不平哪?!彼f罷,伏下再拜,滿是恭順虔誠之意。 皇帝“嗯”了一聲,并不多說什么:“只是蕭卿所言,乃是王卿明知蕭家軍缺失糧草,卻拒不提供,無奈之下,蕭卿只能縱兵搶糧,可有此事?” 王興業(yè)臉色頓變,大呼道:“陛下明鑒,臣身為封疆大吏,怎會將蕭家軍數(shù)萬將士置于不顧?如此行事,將深受山匪困擾的隴右百姓置于何地?望陛下明鑒,為臣做主?!?/br> 蕭禹怒道:“王將軍當(dāng)著陛下和五公主如此信口開河——”是他疏忽了,因?yàn)楹髞?,王興業(yè)將虧欠的糧草都給補(bǔ)上了,所以他不曾追究。何曾想到,今日會給這樣利用一番,叫自己陷入這種被動的局面?抬眼見沈善瑜撅著小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心里一痛——莫非阿瑜也認(rèn)為自己尚主很是不妥,心中正不平? 他聲音戛然而止,讓皇帝抬起眼皮看他:“蕭卿有什么要說的?” “臣……”蕭禹不免語塞,他現(xiàn)下心中很亂,對方來勢洶洶,幾乎一點(diǎn)證據(jù)都沒有留下,如此行事,明擺著是要置他于死地??v兵搶奪軍糧,何等的罪名! “陛下?!币娝樁急锛t了,沈善瑜施施然起身,笑瞇瞇的喚了一聲,卻不是如同平素之中喚“父皇”,“外子不善言辭,王將軍又咄咄逼人,直指外子有愧于朝廷有愧于陛下,為免外子毫無招架之力,還是由臣婦替了外子吧?” 她現(xiàn)下是以蕭家人的身份而非公主的身份說話,一番話下來,皇帝頷首:“去吧?!鄙蛏畦み@才慢慢走到蕭禹身邊,督太監(jiān)忙將椅子搬去給她坐著,待坐定后,她仰起小臉兒,看著王興業(yè):“那么我問王將軍幾個問題,外子若真是如此,王將軍何不在陛下宣布我和外子定親之日就上書彈劾,非要等到現(xiàn)在?我可否理解成,王將軍對于外子的晉升十分不滿,甚至存了有嫉妒的心思,這才要在外子榮極之時出言彈劾?”見王興業(yè)臉色大變,沈善瑜微微一笑,繼續(xù)問道,“第二個問題,我聽聞蕭家軍之中,將士的言辭和外子別無二致,均是王將軍克扣蕭家軍糧草,這才引得外子縱兵搶糧。對于此點(diǎn),陛下應(yīng)當(dāng)十分清楚前因后果,在王將軍彈劾的文書上達(dá)天聽之前,外子就被免職在家中,更何況我和外子得到消息的那一日,外子是休沐在家,此后一直沒能往校場去。自然也不可能是外子和蕭家軍將士串通一氣,那么請王將軍解釋一下,蕭家軍將士,何以和外子口徑一致,皆是咬定是王將軍刻意陷害?” 她擲地有聲,句句有理,將王興業(yè)一張臉說得紅一陣白一陣,張嘴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五公主……” “回答我的問題!”沈善瑜一手拉著蕭好人的手,一手摸著自己的肚子。 哼!想欺負(fù)她家蕭好人不善言辭,門都沒有!這里還有一個噴遍京中無敵手的小公主在呢!她一面撫著肚子,一面淺笑,寶寶,咱們一起,幫爹爹討回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 阿瑜開始嘴炮攻擊了~蕭好人不擅長說這些,只能咱們阿瑜上啦~ biubiubiu,噴死他! 第53章 牽連情竇 王興業(yè)現(xiàn)在完全是懵逼了的狀態(tài), 因?yàn)槭欠饨罄?,他和沈善瑜是完全沒有交集的,他只知道, 沈善瑜是最小的皇女,也是帝后的眼珠子心尖子, 所以決不能輕易開罪。但現(xiàn)在,這小公主的嘴炮功力竟然這樣強(qiáng)大, 區(qū)區(qū)兩個問題, 便將自己給問蒙圈了。 他良久不回答,皇帝重新執(zhí)筆,取了折子來批:“若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散了吧,朕沒有那樣多閑工夫。”況且,皇帝自然是知道的,蕭禹的確是有錯, 但逼得他縱兵搶糧的王興業(yè)和那個將蕭禹呈上京中的折子給扣下的人更是可惡至極。要知道, 蕭家大軍正在剿匪, 隴右山匪何等兇悍,一個不慎便是要命的事。偏生王興業(yè)在天寒地凍的時候克扣糧草, 更有個不知道是誰的混賬東西將蕭禹遞往京中求救的折子給截了, 分明是要蕭禹陷入呼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的局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