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的……”謝純英確實聽明白了。

    阮姑姑道：“燕氏喝了藥。她是故意的。好在孩子最后平安無事?！弊詈笠痪湓捗黠@意有所指。到底是曾在宮里待過的人，一句話能透出幾個意思。她這話其實就是在說，靜妍根本就沒顧忌過孩子。

    不久前，榮親王新得了一位庶女，小郡主正巧和太后同一天生日。謝純英心里清楚，這樣的巧合很可能是人為制造的。榮親王為了能有個可以討好太后的由頭，估計是讓孕婦吃藥了。醫(yī)書上有很多種藥配合著針灸手段都能達到這種效果，只是有些藥對身體傷害大一些，有些藥對身體傷害小一些。

    而現(xiàn)在阮姑姑告訴謝純英，謝瑾華之所以會和皇后同一天生日，這也是人為制造的。

    榮親王那邊，是榮親王為了自己的野心逼孕妾喝藥。謝瑾華這邊，卻是他的親生母親趁著長公主不在府里自己喝了藥。那時，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七個月，早產(chǎn)下來不一定能活，但她卻自己喝了藥！

    “為什么？”謝純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他的眼神卻一下子變得無比空洞。

    謝瑾華的存在其實是個意外，而這個意外是靜妍公主自己設(shè)計來的。得知靜妍因難產(chǎn)而去世時，謝純英抱著瘦瘦小小的像猴子一樣丑的謝瑾華，不知道靜妍舍棄了自己的生命求來這樣一個孩子到底值不值。而現(xiàn)在，謝純英卻知道了另一種真相。靜妍公主自己喝了藥，使得她懷胎七月就生了孩子。

    人心都是偏的。

    在謝瑾華剛出生時，謝純英偏向靜妍公主。而現(xiàn)在，謝純英毫無疑問肯定偏向自家小四。

    如果真是靜妍自己喝了藥……謝純英的心里有著滔天的怒火。然而，這怒火中又帶著一絲悲涼。

    “人死如燈滅。燕氏已經(jīng)死了，有些話原不該從我的口中說出來?！比罟霉谜f。

    謝純英壓下心里各種翻涌的念頭，沉默地看著阮姑姑。

    阮姑姑冷笑了一聲，道：“謝大人是個聰明人，難道還想不到為什么嗎？燕氏趁著長公主入宮，立刻吃藥早產(chǎn)生了孩子，她命人把孩子抱出產(chǎn)房，產(chǎn)房就著了火。等到火一滅，當我們見到房間中燒焦的尸體，只以為她真的死了。其實，她不過想要再一次死遁而已。她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利用我們。”

    謝純英緊緊盯著阮姑姑的眼睛。

    “您和長公主一直都把她當成是最初那個單純的小姑娘，其實她早在一開始就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如果不是長公主提早離宮，及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那么她真的就死遁成功了?！比罟霉玫难赞o間透著對靜妍公主的不滿，“而如果她成功了……可以想象得出，她要做的將是什么。所有人都會跟著完蛋。”

    如果靜妍公主只是單純想要活下去，長公主肯定不會薄待她。她完全能改頭換面，弄到一個普普通通的新身份，然后平平安安地過上一輩子?？墒?，當靜妍公主逃出皇宮后，她首先以要守孝為名躲在了長公主府里。因為前朝皇室只剩下了靜妍一人，長公主心里對她充滿了愧疚，自然任由她予取予求。然后在出孝后，她設(shè)計得到了一個孩子。最后，她主動喝藥早產(chǎn)生下了孩子，打算要死遁離開。

    有腦子的人基本上能想象得出來靜妍公主打算做什么了。

    之所以要死遁，是因為想要做大事。這大事只能是和復仇有關(guān)。她會躲在某個地方積聚力量，像青蓮教和春陽門那樣，以光復前朝、傾覆今朝為己任。而如果她死遁成功，長公主肯定不會薄待了她的孩子，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把孩子好好養(yǎng)大。等她卷土重來時，她可以通過這個孩子轉(zhuǎn)而利用長公主。

    這就是讓阮姑姑感到憤怒的地方。

    不過，靜妍公主確實已經(jīng)死了。

    “長公主手里握著云騎十六衛(wèi)，當她發(fā)現(xiàn)不對時，她立刻追了出去?！比罟霉蒙裆卣f著，“追逐中，燕氏的馬車翻了。她剛剛生產(chǎn)過，從車上翻下來后……長公主從那時起就一直活在自責之中?！?/br>
    當謝純英埋葬靜妍時，她的尸體已經(jīng)被處理過了。所以，他以為她是難產(chǎn)而亡的。長公主對謝純英隱瞞了真相。也許在長公主看來，這樣的隱瞞是善意的，她希望在謝純英的心里，靜妍還是最起初那單純的樣子。但那時的長公主肯定沒有想到，在未來的某一日，一塊平安牌就揭開了所有的秘密。

    謝純英繼續(xù)沉默著，只是靜靜地聽著阮姑姑的訴說。

    阮姑姑瞇了瞇眼睛，道：“長公主是個善心的。此番太子生死不明……長公主覺得這是報應(yīng)，覺得是因為她當初害了燕氏，所以現(xiàn)在才連累得太子遭了難?！遍L公主常年念佛，特別信因果報應(yīng)這回事。

    原本靜妍是可以跑掉的，但長公主命人追回了她。這里的邏輯其實很簡單，長公主愿意救靜妍一命，但是她卻不愿意讓靜妍成為不受控制的存在。因為，奪了前朝江山的是李家人。長公主再恨李家人，她也不可能讓刀尖指向李家人。長公主的內(nèi)心是矛盾的，如果可以她希望靜妍好好活著，自己的親娘和弟弟也能好好活著?？墒牵o妍早就已經(jīng)死了，而長公主最在意的太子依然還是陷入了危險。

    長公主覺得這就是報應(yīng)。她想要兩全，最終卻是兩兩失去。

    阮姑姑搖著頭，又說：“奴婢卻并不這么認為。長公主有長公主的難處，她不曾做錯什么。她當初之所以追出去，也僅僅是以為燕氏是不想拖累大家才選擇不告而別，她自然不能任燕氏犧牲自己。所以，燕氏的死不能算到長公主頭上。更何況……在過去這些年中，長公主確實護著那個孩子長大了。”

    聽到最后一句話，謝純英終于有了一些反應(yīng)，冷冷地說：“你在威脅我？”

    阮姑姑低頭行禮，道：“奴婢不敢。”

    “靜妍的孩子已經(jīng)跟著她一起葬入了墳墓，小四的身世已經(jīng)抹平。他是謝家的孩子。他和前朝沒有任何關(guān)系?！敝x純英平靜的聲音中壓抑著怒火，“他是開天辟地第一個六首狀元，又早已和男人結(jié)契，這輩子都不會留下孩子了。所以，沒有人會相信你說的所謂的真相。他們不會相信，也不愿意相信?！?/br>
    如果有人對開瑞帝說，路邊一個乞丐疑似前朝血脈，開瑞帝或許會存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態(tài)把那個乞丐殺了。但如果有人對開瑞帝說，安朝的六首吉祥物疑似前朝血脈，開瑞帝卻肯定要那人拿出證據(jù)來。沒有證據(jù)，就算開瑞帝心里因此存了疙瘩，他只可能先命人監(jiān)視謝瑾華，而不是殺了他。

    而靜妍公主的墳墓里確實葬著一個死嬰。她生的孩子只能是那個死嬰。

    阮姑姑眼里只有長公主一位主子，她擔心謝純英會因為靜妍的死遷怒于長公主，于是言辭間隱隱透出了要以謝瑾華身世做要挾的意思。但謝純英并不擔心這個，先不說謝瑾華的身世已被徹底洗白，就說他和長公主早就是一條船上的，阮姑姑出于對長公主的忠心就絕不會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謝純英轉(zhuǎn)身離開了湖中小亭，走出了長公主府。

    阮姑姑說的那些話，絕大多數(shù)內(nèi)容肯定都是真的。比如說，靜妍確實自己喝了早產(chǎn)藥，她也確實計劃著要死遁。但因為阮姑姑站在了長公主的立場上，所以她要把靜妍說成是一個品格卑劣的人。誰叫靜妍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長公主呢？阮姑姑說的那些話中肯定存在著不少主觀臆測的內(nèi)容。

    謝純英摸著袖子里的平安牌。

    靜妍確實利用了謝瑾華的出生，但她并沒有想要利用他到底。她死遁時，特意繞去崇靈寺求了這塊平安牌，肯定是發(fā)自內(nèi)心希望謝瑾華此生平安喜樂。說不定就是因為要求這塊牌子，于是她被長公主的人追上了。否則，她說不定早就順利死遁了，然后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活著，躲在某處謀劃著大事。

    靜妍對謝瑾華大概確實是有幾分母愛的。

    可這話反過來說也行，就算存了幾分母愛，她依然要喝下早產(chǎn)藥。雖民間有說法是七活八不活，但這只是說七個月的早產(chǎn)兒比八個月的更容易活下來，不是說七個月的早產(chǎn)兒就全都能活了！在這個時代，足月生產(chǎn)的孩子中都有不少會夭折，七個月靠著藥物早產(chǎn)的孩子幾乎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guān)。

    謝純英無比地憤怒。

    真相來得太過殘忍。

    如果靜妍只把謝瑾華當作是一樣工具，那么他謝純英這將近二十年的堅守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就像是一個笑話。他用愛和責任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在別人的眼中，只是一樣工具而已。這多么悲哀啊。

    阮姑姑也是這么想的吧？所以她尋謝純英說話時，眼中帶著某種同情。

    在這個世界上，負責任的人總是被背叛，重感情的人總是被辜負，敢于付出的人總是被利用。少年時期的謝純英其實是個典型的文人，清高而又單純，所以他就是被背叛、被辜負、被利用的那個。

    末帝其實是個好皇帝，或者說，他其實一心想要做個好皇帝。

    可光有心是不夠的！燕氏的江山傳到末帝手里時，早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末帝想要推行變革，這會觸犯很多人的利益，于是他寸步難行。末帝只好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年輕人，他打算慢慢培養(yǎng)自己的班底。

    謝純英身為陳雁回的外孫，有著很高的讀書天賦，在那時是京中有名的才子。那時的他，還有季達，和另外幾個年輕人，常常被末帝召入宮廷中。謝純英就是這樣認識靜妍公主的。因為男女大妨的存在，其實謝純英和靜妍公主并沒有實際的接觸。他只是年少慕艾，在驚鴻一瞥中漸生了一些好感。

    這樣的好感其實未曾叫任何人發(fā)現(xiàn)過。

    如果燕朝沒有滅亡，如果局勢一日日好起來，那么得了末帝看重的謝純英說不定會在未來某一日尚了公主，從此恩恩愛愛就是一生。也有可能，謝純英自持守禮，少年心事未向任何人吐露過，靜妍公主最終嫁給了別人，謝純英對她的那一點點似云似霧的好感就此封存。但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李氏得了天下后，并沒有找到傳國玉璽。

    天子有很多印章，皇上平日處理公務(wù)時只用上信璽、行璽、天子私印等就行了，但傳國玉璽依然無比重要。因為這是代表了“皇權(quán)神授，正統(tǒng)合法”的信物，是國之重器，得之則受命于天，失之則氣數(shù)已盡。沒有拿到傳國玉璽的皇帝，會被后人譏為白版皇帝。開瑞帝原本就得位不正，傳國玉璽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過重要了。然而，他們把整個皇宮都翻了一遍，依然沒能找到如此重要的傳國玉璽。

    開瑞帝有理由相信，傳國玉璽已經(jīng)被秘密送出宮去了。于是他就將目光投向了那些經(jīng)常被末帝召喚入宮的人。傅家，以及很多堅定的前朝保皇黨就是因此而被抄家的。開瑞帝懷疑玉璽在他們那里。

    謝純英也是被盯上的那個。

    開瑞帝發(fā)動政變時，一共就只用了幾個小時，很多人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慶陽侯府就是這樣。謝純英只是睡了一覺而已，半夜時卻被忽然驚醒，一隊人馬沖到了他的家里，他的書房被突擊檢查了。

    傳國玉璽自然是沒有的，但是謝純英的書房里有一首含蓄的情詩。

    那真是一首很含蓄的詩，學問不好的人只怕都看不出來是一首情詩。就是這首寫著少年心事的詩差點叫慶陽侯府陷入了萬劫不復之中。因為，詩中隱隱透露出了一點，謝純英的心上人在宮墻之中。

    長公主在這時主動站了出來。她說，謝純英入宮時，曾與她在御書房中見過一面。長公主這話是在暗示，謝純英的心上人是她。與此同時，她又對謝純英說了靜妍還活著的事。謝純英順勢認下了長公主的話，承認自己確實對當時還是皇后的長公主一見鐘情，但此情只敢埋在心里，不敢唐突佳人。

    最后，謝純英確實尚了公主，尚的卻是本朝的公主。

    從某種角度來說，正是因為長公主的計策，慶陽侯府才被保住了，沒被當做前朝?；逝啥矞纭Ｋ?，謝純英感激著長公主。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上了長公主的船就下不來了。所以，長公主要保全靜妍，他便要保全靜妍。當然，在那個時間點，出于一點點私心，謝純英也是愿意去保全靜妍的。

    一轉(zhuǎn)眼又過去了這么多年，也許那一點年少時的朦朧愛戀早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但謝純英卻還是要按照既定的路線走下去。他別無選擇。他活著，不為情愛、不為名利，只是希望整個家族能夠平安。

    這原本就是他身為嫡長子的責任，更何況他還虧欠了自己的家族。他曾讓整個家族陷入險境！

    謝純英面無表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走到一處路口時，他見到了謝侯爺。謝純英愣了下，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親爹。他開口叫了一聲“父親”，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嘶啞了。

    謝侯爺說：“你前面匆匆出了府，多少年沒見過你那般慌張的樣子了，出什么事了？”

    謝純英搖了搖頭。

    謝侯爺太了解自己的長子了，若沒有出事，他又怎么會是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謝純英的眼神卻漸漸重歸了堅定。他一字一句地說：“并沒有出事，父親?！?/br>
    過去的事就讓它們過去吧，別人的算計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只需要知道一點，小四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至少還有他，至少他是全心全意為著小四好的。他錯付的信任和感情不會牽連到小四身上。

    小四幼年時流連病榻，甚至曾經(jīng)病得快要死了！呵，既然他不是她懷著愛意生下來的孩子，既然她先舍棄了他，那么他就真的不再是她的孩子了。他是江鈺姨娘生的，是慶陽侯府排行第四的庶子。

    就算世上真有神佛，但那些平安喜樂哪里是能被求來的？信徒們能求到的只是一個心安。唯有親自為小四鋪路，謝純英才能夠徹底放心。所以他依然要按既定的路線走下去。他不覺得這會是犧牲，因為這是他心甘情愿的。因為他想要的就是侯府的安穩(wěn)，是家族的傳承，是謝瑾華一生的平安喜樂。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沒事就好?！敝x侯爺說。如果謝純英自己不愿意說, 那么謝侯爺是什么事都問不出來的。在這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謝侯爺卻一直給了長子謝純英很大的自由, 這其實是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謝侯爺身后跟著轎子。父子倆鉆進了轎子一起回家。

    謝純英牽過謝侯爺?shù)氖郑谒中膶懴铝恕盎噬嫌龃獭彼膫€字。謝侯爺被嚇了好大的一跳, 他看向謝純英的眼神就像是見了鬼一樣。這叫沒什么事？如果皇上遇刺都說是沒什么事, 那什么事情重要？

    謝純英拍了拍親爹的手心, 就像是在安撫他一樣。

    謝侯爺?shù)男那閰s哪里還能平靜下來！謝瑾華可是伴駕去了, 皇上遇刺會不會牽連到他？

    “父親，柯祺那小子精明著，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現(xiàn)在要擔心的是meimei那邊。”謝純英非常冷靜地說?；噬蠋е忧镝魅チ?，政務(wù)都丟給了內(nèi)閣大臣們, 又命榮親王和德親王在旁協(xié)理。在這種時候，比起謝瑾華那邊, 當然是德親王府更危險。誰知道會不會忽然有一盆臟水就潑到了德親王府中。

    風雨欲來?。?/br>
    回到慶陽侯府后, 謝純英重新把過去的事情和現(xiàn)在的事情交叉著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青蓮教中一些高層的行事手法很有云騎衛(wèi)給人的感覺。這是謝純英通過關(guān)注青蓮教而得到的信息。這意味著，長公主身邊的云騎衛(wèi)是不全的。末帝在臨死前肯定撒謊了，他告訴長公主, 云騎一共十六衛(wèi), 從此以后都聽長公主的調(diào)令，他們會保護長公主。但其實, 云騎衛(wèi)遠遠不止十六個人，長公主身邊的十六衛(wèi)確實只忠于長公主，但他們是掩人耳目用的, 剩下的大部分云騎衛(wèi)則悄無聲息地散出了京城。既為暗衛(wèi)，他們不可能沒有主子。那么這大部分云騎衛(wèi)的主人會是誰呢？

    謝純英猜測，他們應(yīng)該聽命于靜妍公主。

    在多年前那個發(fā)生政變的晚上，長公主一直以為，是她偷偷摸摸地救了靜妍，是她將靜妍偷梁換柱地弄出了宮。謝純英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但事情的真相只怕是，靜妍在那時就已掌握了末帝留下的大部分人馬，她在一開始就利用了長公主。所以，當她藏在長公主府時，她才有能力做出很多事。

    哪里是什么情難自禁呀，她分明就是在步步為營！

    當靜妍出孝并懷孕后，她得了長公主和謝純英的雙重保護，于是她將自己手上的云騎衛(wèi)分派了出去。這些人去了南方尋找落腳點。等到準備工作就緒，靜妍選擇了死遁，打算去南方和那些人匯合。

    只可惜靜妍終究還是死了。

    謝純英猜測，當初云騎衛(wèi)肯定不是單獨去了南方的，同行的人中應(yīng)該有靜妍的心腹。這心腹也許就是她的貼身侍女。靜妍死后，這位忠心的侍女按照主子生前的意思依然把青蓮教弄出來了。青蓮教中那位人稱“姑姑”的關(guān)鍵人物，很可能就是這位侍女。畢竟，“姑姑”是對宮里得寵的女官的一種尊稱。

    靜妍謀劃了這么多，她手里肯定有著某種倚仗。

    謝瑾華的存在是她的倚仗之一。她相信謝純英和長公主一定能保護好這個孩子。這樣一來，她所做的事不管能不能成功，她終究是為燕氏傳下了的血脈。也就是說，她把謝瑾華當作是自己的退路。

    靜妍的手里肯定還捏著別的底牌。她的倚仗之二很可能是……傳國玉璽。

    自燕朝國破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的傳國玉璽，能夠代表皇權(quán)天授、最為正統(tǒng)的傳國玉璽，從千年前一直流傳到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好幾個朝代的傳國玉璽，總是被欲謀大寶之位的人搶奪的傳國玉璽……開瑞帝抄了那么多前朝?；逝傻募?，卻始終沒有找到這枚象征意義很重的傳國玉璽，它很可能在靜妍手里。

    可是，靜妍死了以后，長公主應(yīng)該整理過她的遺物，卻沒有發(fā)現(xiàn)玉璽。那么，這枚傳國玉璽很可能早就讓靜妍叫她的心腹帶去了南方，說不定現(xiàn)在就在青蓮教里！而這一切大概都在末帝的算計中。

    末帝確實是死了?？伤麉s在死前留下了種種后招。

    自以為被末帝深愛著的長公主，以為末帝深愛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以為末帝對她的愛超越了對她家族的恨，這大概真的只是她自以為吧。長公主也不過是枚在末帝臨死前被他擺上棋盤的棋子。

    誰相信燕氏的愛情，誰就會被利用到底。

    謝純英摸了摸袖子里的平安牌，似乎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沒有。他叫人點了個火盆，等火漸漸地燒起來了，就把平安牌丟進了火里?；鹕嗵蛏狭四举|(zhì)的平安牌，一股濃煙冒了出來，熏得人眼睛疼。

    如果傳國玉璽真的在青蓮教中……謝純英想，他這一步外放的棋倒是走對了。

    從京城到大草原上的狩獵場大約有八百里左右。若是八百里加急，那么兩地之間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墒?，大部隊行進時，肯定不能用這種極端的速度，所以其實皇上的車架還沒有走到大草原上。

    平時在練習中騎馬和趕路時的騎馬，根本就是兩回事?？蚂饕詾樽约阂呀?jīng)能適應(yīng)馬上的生活，結(jié)果當他帶著謝瑾華一起趕路時，立刻就對騎馬這項運動失去了興趣。馬上風塵大，一日馬騎下來，頭發(fā)里、嘴巴里、衣領(lǐng)里都是沙子。這也就算了。因為這是高強度運動，柯祺兩條大腿像是廢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