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二姐!咦,二姐你要出去玩?” 這是她四妹顧姝茗,性子野鬧得很。一笑起來就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音,年紀(jì)雖小卻是家里最熱愛管閑事的丫頭。 “不是玩,莊子的事?!?/br> “哦,那沒勁?!彼钣憛捙霾记f的事了。 顧夢見她沒個站相,便伸手去抓她。顧姝茗咯咯笑著跳下凳子,抱上了顧夢的大腿道:“對了二姐,聽說家里來了個男人?” “你這又哪聽的事?”顧夢一直覺得她這四妹也是個人才,好像每一個墻角都長了她的耳朵。 不進(jìn)百曉堂真是可惜了。 “冬竹說的呀,她不小心看見了。二姐那人是誰啊,好像不是三姐的心上人呢?!?/br> 這個小丫頭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這些話,顧夢差點噎道。 “那是我們家的客人。這些話又哪聽來的,我還不知道冬竹嘴原來這么碎?” 顧姝茗有些驕傲道:“才不是她,是我猜的。二姐那是你的客人罷?難道那個人會娶二姐你嗎?” 顧夢一陣頭疼,動手去揪她,可顧姝茗就跟條泥鰍似地溜開了。 “再口無遮攔,我讓先生罰你抄字。” 顧姝茗頭搖的珠花亂甩:“人家只是好奇嘛。往日三姐會說自己和二姐都不容易,可剛才我去找三姐,她就只說自己不容易了,所以我猜到的。二姐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br> 小丫頭做起噤聲的動作倒是一臉認(rèn)真。 一群鬧事精里就屬四妹最精鬼,也最花她心思。見顧夢要變臉了,顧姝茗立馬又撒腿跑了。養(yǎng)不成大家閨秀不說,連個小家碧玉都靠不上。風(fēng)風(fēng)火火來了又去,也不知道為的什么。 不過被四妹提醒,她想起三妹便去安慰了她一下,順道又走向了齊昭所住的院子。因娘病了,她還沒安排人見過。既然是她招待的客人,走前也理應(yīng)與他說一聲。 但沒想到齊昭并不在。找了院子里的小廝一問,才知道他一大早出去了。想到她要立刻出發(fā),才能在天黑時趕上村子落腳,便讓那小廝屆時傳個話。 之后讓人牽了馬來,翻身坐上往城門而去。 只是春末,所以這個時辰日頭也不猛烈,顧夢熟稔地一拉馬韁,在街道上疾馳。陽光灑下隨著她的肩頭起躍,迎風(fēng)鼓吹起的衫袖和長發(fā),掩去了她纖柔的一面,盡顯英姿颯爽。 顧夢一路出了城門,往北而去,結(jié)果離開豐城后才跑了沒一會,就聽到附近傳來了什么喊聲。好像喊的還是她。 她下意識一拉韁繩停了下來,納悶的往四下里看去。 “顧夢姑娘,在這里啊?!蹦锹曇粲猪懥诵?。 顧夢莫名覺得這種喊人的腔調(diào)有些熟悉,順著聲音看向了后方一處草堆,盯了會那草堆竟然還動了一下。 她才看清草堆里頭窩了個人。 那人從草堆里鉆了出來,穿著件她有些熟悉的衣袍,拍打掉身上沾著的草葉后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了張她很眼熟的臉。 顧夢神色古怪:“齊少俠,你的癖好當(dāng)真獨特?!?/br> 齊昭笑了笑:“這個,說來話長。不過顧夢姑娘怎么會恰好在這里,這是又要離城辦事嗎?” 雖然知道他沒別的意思,但顧夢莫名覺得那又字有些嘲諷。她下馬走近,點了點頭:“是有要事要去趟臨陽鎮(zhèn)。事出突然,本想與齊少俠說一聲的?!?/br> 顧夢瞥了眼還有一根立在她發(fā)冠上的草,道:“但你不在,我也沒想到你原來是在這種地方。” 齊昭嘆了口氣道:“我也是逼不得已?!?/br> 他一嘆氣,那根草就一左一右的開始晃蕩,特別抓人視線。顧夢沒忍住又瞥了兩眼。但對方既然說了是逼不得已,她想著是不就不好再問了。畢竟誰都有些自己的獨特愛好,將自己弄得一身草葉,其實也無傷大雅。 正出神著,齊昭開口問道:“顧夢姑娘說此趟是去臨陽鎮(zhèn)?正巧我也要去,不如就一道吧?!?/br> 他往前路望了望:“不過去臨陽鎮(zhèn),只有這一條道嗎?” “對,這條大道通去雍城,但前方再過去些的岔道,往左就是去臨陽鎮(zhèn)的路了。嗯?你也要去臨陽鎮(zhèn)?” 齊昭捏著下巴點了點頭。那群煩人的已經(jīng)追著他到豐城了,好不容易才甩掉,這個時候再回去鐵定麻煩,不如趕緊換個地方。 顧夢見他不是在玩笑,雖然心道師兄總是結(jié)交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但還是看了下天色說:“那我回城再牽匹馬出來,腳程快些還是能在天黑前宿下的?!?/br> 齊昭擺手:“不用,這匹一起就行了?!?/br> 顧夢怔了怔,耳根漸漸發(fā)起紅。 齊昭說完也反應(yīng)過來,這話說的實在太輕佻了。男女同騎一匹馬,實在有些過于親密。正欲解釋時,向來老實安靜的眼皮突然跳了兩下。齊昭有種并不好的感覺。 仿佛為了應(yīng)驗他的預(yù)感,四下突然鉆出了四五個衣著相同的人,眨眼功夫?qū)㈩檳魞扇藝似饋怼?/br> 顧夢懵神了,這突然之間,場面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其中一人指著齊昭下令道:“他狡猾得很,別和他多話先綁了再說,免得又逃了!” 齊昭早就利索地躲到了顧夢身后,冒出半個腦袋在顧夢耳旁道:“顧夢姑娘救命,他們要抓我啊?!?/br> 顧夢看著一齊涌上的人影,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她是不是沒睡醒? 第5章 厲害 眼看人都打過來了顧夢還在發(fā)呆,齊昭一蹲身閃過砸來的攻擊,拉了她一把。那險些要毀了她容的拳頭總算把她給招呼醒了。 “唉,慢著慢著,打傻了怎么辦???”齊昭喊道。 那人壓根不搭理他,將從他腦袋上揪下的草葉狠狠一甩,又沖了上來。 顧夢被齊昭拉著左躲右閃,趁個空隙拽了他一下:“齊少俠你不想想辦法嗎?” 齊少俠的回答直白又坦誠:“人太多,我打不過?!?/br> 顧夢:“……” 對方緊接著往她身后一縮,咦道:“你為什么還不出手?” 顧夢瞪了眼,這齊昭是不是真的腦子不好使?她就打得過了?上一回遇上類似的沖突,還是布莊的生意對手上門找事的時候,可那時候她是招呼了一大幫伙計將人趕出去的啊。 “我又不會武!”顧夢喊道。 齊昭驚訝道:“你不是沈兄的師妹嗎?” 把他從網(wǎng)里放下來的時候,他就看出她手上是有幾分勁道的。齊昭的視線落到了顧夢腰間掛著的一條長鞭上。她一直配著武器,這個關(guān)鍵時候卻說自己不會武? 齊昭看來的時候,顧夢下意識的就摸上了腰間的長鞭,意識有一片刻的恍惚。 是啊,她應(yīng)該是會武的??墒撬娴臅?? 腰間的長鞭是她親手制出來的,從不離身。十幾年來,她每日早晨天未亮就起了,接著定會在她的院子里舞一套鞭法,直到抽出豐城的第一縷光才會停下。日復(fù)一日,不論晴雨寒暑,從未停過。一套鞭法來來回回練了十幾年,早就爛熟于心浸入骨髓了,便是閉著眼不拿鞭都能比劃出來。 只是有一點,那就是她從未和人動過手。 武功之所以為武功,那是要能用的,或攻或守,對招而使才是武功。像她這樣每天只自個兒瞎耍,時不時還會不小心傷到自己,那是花拳繡腿耍把式。何況據(jù)夏竹所說,她這把式耍起來也并不怎么好看。 而這個時候,要她一絲準(zhǔn)備都沒有的直接上趕著,拿她的花拳繡腿對付五六個個頭比她大的男人? 她瘋了吧? 不管顧夢瘋沒瘋,這群人倒跟瘋了差不了多少了。雖說目標(biāo)是齊昭,但是他身旁的顧夢看著也著實礙眼。齊昭拉著顧夢,躲起來好像很狼狽,但卻跟個泥鰍似的,一群人揮舞了大半天拳頭,還連個衣角都沒碰到。 加上之前數(shù)次被戲弄的氣還憋著沒散開,一人黑著臉從袖口里抽出了把短刀就砍了上來。同時另兩人退后,擋住了齊昭想撤的退路。 “哇,說好了不動兵刃,砍死了怎么辦?顧姑娘你可要保護(hù)我去雍城啊?!?/br> 誰和你說好了? 這伙人嚴(yán)實地圍了上來。 齊昭本就不指望顧夢身手如何高強,但能擋上兩招也是好的,沒料到竟想錯了。見她摸上鞭子后就沒了動靜,他嘆口氣指尖一動不知捏起了什么。 顧夢心里頭鉆出了刺刺癢癢的不舒坦,整個人還陷在一種突如其來的糾結(jié)和搖擺中沒掙脫出來,忽然就被短刀反射的陽光了晃下眼。 回過神的同一時間,耳旁襲來的拳風(fēng)已經(jīng)近在咫尺。她仿佛瞬回到了她的院子中,每天習(xí)練的鞭法閃光般在眼前一竄而過,待意識到時,手已經(jīng)先一步從腰間抽出了鞭子,啪的一聲震開,在旁邊那人的手臂上留下了條血紅的鞭痕。 做什么總有個起步,這第一招使出之后,剩下的一切都好似簡單了起來。顧夢手腕一轉(zhuǎn),鞭尾掃過他下巴,如蛇般扭轉(zhuǎn)了個身子,回頭一口咬住了刺向齊昭的短刀。 一勾一卷之間,那短刀就被抽飛了。這伙人都沒提防住顧夢的突然發(fā)難,被她的鞭子一掃,包圍瞬間就擴大了一圈。 齊昭瞅著顧夢眨了下眼,這不是挺好的嗎? 而顧夢這兩招使完后,發(fā)燙的腦子一下子降下溫來,與這伙人大眼瞪著小眼。方才那兩下全出于本能,這會兒她甚至不記得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一想到她竟然和人動手了,握著鞭子的手不僅發(fā)汗,還微微發(fā)抖,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煽嚲o的臉垂下的眼角卻掩飾得很好,死撐著使自己看起來十分冷酷。 這伙人一開始根本就沒把顧夢看在眼里,再加上她發(fā)難突然,所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下再沖上來時,就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了。 有沒有敵人,這一鞭下去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顧夢覺得自己好像進(jìn)了處滿是阻礙的通道,手勁怎么使怎么不自在,鞭法更是錯亂不斷。一個不留神鞭梢被人抓進(jìn)了手里。而這伙人也掂清了顧夢的斤兩,放松下來。 顧夢看著鞭子皺了皺眉頭,她很不高興別人碰她的鞭子,于是用力猛得往回一拽。 那人沒想到顧夢竟有如此大力,被拽了個踉蹌,生生被拖了好幾大步。被收回的長鞭在半空中甩了個漂亮的弧度回來,因力道過猛,撒歡似得往主人身上撲,沒半點自覺地甩向了顧夢的腳踝,劃出了條紅痕。 顧夢:“……” 齊昭:“……” 會自傷的武器還真是危險,他默默地退開兩步。對方被顧夢引去了心思,竟沒人覺察到他的動作。于是齊昭趁機牽過了馬嚼,毫無緊迫感的馬還低著頭在找草吃,完全不在意它的主人是個什么境況。 齊昭利落翻身上馬,抬頭一看,見一人正襲向顧夢后背,攏在袖中的手里銀芒微閃,那人手臂莫名一疼,無力地垂了下去。而顧夢還在專注地沖著前頭的人比劃著,壓根沒有覺察。 “上來?!笨癖嫉鸟R蹄將人瞬間沖散,擦身而過之際,齊昭一伸手將顧夢拉了上來。將阻攔的人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齊昭拉著韁繩的雙臂將顧夢擁在身前,姑娘家獨有的淡香順著風(fēng)就吹了過來。顧夢的發(fā)絲拂在他頸間的時候,他竟感覺心口某處癢了那么一下。 下意識低頭看了眼,顧夢正一臉通紅的目視前方,纖長的羽睫微顫個不停。雖說事出緊急,但對姑娘家來說還是太失禮了吧?齊昭想著說些什么來緩和。 話才剛起了個頭,就被顧夢打斷了。她雙眼熠熠興奮不已地握著鞭子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和人正兒八經(jīng)的過招!還是這么多人,是不是很厲害?” 齊昭:“……”他還真是多慮了。 想到她動起手時那極力專注又逼著自己冷靜的模樣,齊昭點頭夸道:“嗯,是很厲害。” 顧夢笑了。是啊,他們家的鞭法,當(dāng)然是最厲害的。 齊昭駕著馬直到岔路方停。兩人下馬后,他照著馬屁股用力一拍,那馬沖著雍城的方向就撒蹄狂奔而去,除了留下的不顯眼蹄印外很快就沒了蹤影。齊昭心想,這回應(yīng)該能將他們甩得遠(yuǎn)些了。 之后兩人拐向岔路,去往臨陽鎮(zhèn)。 顧夢跟著齊昭一路走了大半天,才從“很厲害”里緩過來。也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馬被齊昭給放跑了,今晚鐵定趕不到落腳的村子了。 最后兩人不得已在野外生了火堆露宿。顧夢僅剩不多的興奮也被黑夜的涼風(fēng)吹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