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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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心寒又是多么虛偽。 半夜,文崇德拎著一壺酒兩個酒杯,進了戒備森嚴的刑部大牢。 謝鏡清被用了刑,他不肯在牽扯謝九淵的供詞上簽字畫押,于是狠狠吃了一番苦頭,受了不少鞭杖,只是還未開庭審理,這些人不便留下太明顯的用刑痕跡,所以并不至于到站不起來的起步。 此時文崇德進了牢房,獄卒還給了一張小幾,謝鏡清強撐著席地而坐,見了文崇德手中的酒和杯,他本就沒想著能活著出去,于是淡然道:“文大人來送我走?” 文崇德一言不發(fā),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在謝鏡清面前,當著謝鏡清的面,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小藥包,將藥倒進了謝鏡清的杯中,然后給自己也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謝鏡清面無懼意,端起那杯酒,亦是一飲而盡。 于是文崇德給他添滿了酒,一壺烈酒,二人悶頭喝,不多時就見了底。 見謝鏡清晃了晃身體,散了眼神,知是起了藥效,文崇德終于出聲問:“你后悔嗎?” 謝鏡清不知他問的究竟是指什么,于是只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沒一會兒就倒在了地上。 獄卒循聲而來,皺了眉,為難道:“公子,您手下留情,咱們大人可就要遭殃。鴆毒仵作一驗便知,如何偽造成自盡?文大人似乎也不是這么交待您的吧?” 文崇德沉下臉,冷聲道:“我做什么要你教?這是麻沸散。取一條白綾來,然后有多遠滾多遠?!?/br> 到今日,文崇德都記得,自己是如何將那人抱在懷中,將白綾繞上他溫順低垂的脖頸,然后漸漸用力,奪去他的呼吸,制住他的掙扎,親手絞殺了這個人。 然后蓋上他的眼睛,聽著他的心跳從弱變無。 那一刻,文崇德明白,自己這輩子再無一刻安寧,他將永遠記得,自己親手殺了謝鏡清,而謝鏡清并不愛自己。 多么可恨。多么可恥。 離開前,文崇德在謝鏡清的耳邊,用這輩子都沒用過的溫柔語調告訴他,“這都是你的錯。我要讓整個大楚為你陪葬,尤其是謝九淵,我要讓你在地下,陪我不得安生。閻王最好把賬都算在你頭上,等我死后,下去十八地獄找你?!?/br> 他大笑出聲,揚長而去。 然后結交倭人與其他外族,煽動他們進犯大楚。用jian細設計謝九淵死于戰(zhàn)場,笑看京城淪陷,大楚君臣與宮城一起付之一炬。 再然后,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海外各國云集而至,眾賊分贓不均,在他的提議下,于京城談判如何割據(jù)。 最后,機關應時而動,埋葬在京城地底的火||藥同時持續(xù)爆||炸,這場盛大的煙花將整座京城炸成一片焦土,有罪的、無辜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動山搖,樓榻城陷。 他文崇德是索命惡鬼,是活該無愛之人。 可老天偏偏要他贖罪,罰他歷經(jīng)七苦。 要他生而無樂,未老先衰,一身傷病,明知死期,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哈,報應。 ———————————————————————————————————— *壞人從自己的角度出發(fā)說明事情,不代表這就是真相,不代表作者/文中其他角色就認同這個壞人,更不代表作者要“洗白”他。 *我不會讓壞人有好結局,但有人不想繼續(xù)看我也理解,棄文隨意,不要噴臟,謝謝合作。 【這是后來補充說明,不算購買字數(shù)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再給我兩到三小時,有二更_(:3」∠)_ 第54章 混沌解重生 魂魄歸舊體, 他拖著病痛之軀, 查出自己已與謝鏡清失之交臂,此生從未相遇, 而取代他的, 卻是那個窮酸刻薄的秦儉。 不甘心, 卻無可奈何。 他豈是束手就擒之人,可光是上門挑撥秦儉, 他承受的懲罰, 幾乎讓他痛得就在秦府門口昏過去,方才知曉厲害。 原來最苦不是愛不到, 是連記憶中唯一一次毫無算計、完全偶然的初遇都被奪走。 聽到京城覆滅, 若不是謝九淵拉著顧縝, 顧縝已經(jīng)將謝九淵腰間佩刀拔出,恨不得立刻砍文崇德幾刀。 文崇德全然不動聲色,他上來就問這二人是不是一樣重活了回來,顧縝與謝九淵并未否定, 那就是肯定了。這二人沒讓謝鏡清沾上文黨, 倒還算有良知。 顧縝氣得發(fā)抖,推開謝九淵的手, 直奔佛臺,一刀砍上大佛, 持刀指著那泥塑金身怒喝:“你有什么慈悲!算什么佛!” 文崇德低聲笑起來, 然而他的笑聲卻是戛然而止。 佛像金光四溢,謝九淵臉色一變, 奔向前將顧縝護在懷中,顧縝卻不顧那金光越來越勝、越來越刺眼,睜大了眼睛,師父亡故那晚他未曾看清,今日他定要看清楚究竟是發(fā)生何事! 然而只是一個眨眼,眼前便是全然不同的景色。 顧縝握緊了謝九淵的手,他們身處于一片虛無之中,上下左右皆是黑暗,腳下無處可踩,似是浮在半空,卻又像是踩著地面,十分詭異。 謝九淵示意顧縝去看文崇德,顧縝一愣,輕聲道了句活該。 那文崇德身周有無數(shù)細小如牛毛的針,細細密密地扎進扎出,兩道沉重的鐵鎖穿透琵琶骨,鐵鎖后拖著的鐵鏈上墜著兩朵鐵蓮花,拖在地上。他卻像是習慣了似的,掃了一眼身前身后,表情未改,咬了牙不說話。 “這是哪兒”,顧縝知道無人回答,卻還是忍不住問。 虛空之中金光一閃,凝成兩個大字:【混沌】 混沌? 謝九淵還是第一次見識此等異象,這金光似是要回答他們的疑問,于是也開口問道:“你是何物?是否與我們重活一世有關?” 金光字一個一個出現(xiàn):【吾是何物,爾等無法明白,不提也罷。你們確實是由吾送回?!?/br> 顧縝沉聲道:“你有何目的?” 【了你們未了之愿,十年內,在大楚弘揚佛法、廣增信徒便可。】 “弘揚佛法?”,顧縝懷疑道,“你是佛?” 【凡人無知,吾是佛,或是道家老祖,又或是天地意識,爾等不能見、不可知,有何差別?】 謝九淵這時問道:“那為何要廣增佛教信徒?你大可自立一派,我們也無可拒絕?!?/br> 【何必舍近求遠,凡人拜什么,并無差別,只要動了信念,吾就增添力量,十年后吾將歸去,爾等不必多慮?!?/br> 顧縝:“歸去?去哪兒?”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 這又是佛法了。 顧縝:“了凡大師亡故那晚的異象,也是你?” 【是】 謝九淵皺了眉,問:“世上只你一個,還是還有其他?” 【天地中,獨有我】 顧縝心思一動,問:“別處還有天地?” 【爾有慧根。宇宙中自有無數(shù)天地?!?/br> 顧縝沉默了,謝九淵問:“文崇德和我們?yōu)楹伪贿x中重活?他身負的刑具是為何?” 【你二人能夠逆轉大楚走向,前世又于天下有功德,所以吾選擇了爾等。而送他還魂,正是因為送了你們回來,若你們魂魄為正,為維持平衡,則必須送回一邪。他身負數(shù)萬冤魂,自該回來贖罪?!?/br> 【數(shù)萬冤魂,皆化金針,刺體不歇。重活一世之運,以鐵蓮穿骨相抵。】 【吾賜他七苦,一為生而無樂,刑具片刻不離他身;二為未老先衰,衰老快常人一倍;三為一身傷病,此乃衰老并發(fā);四為明知死期,吾只給十年,死期印他心中時刻提醒,到期時,紅蓮業(yè)火自生,將他與他身上的數(shù)萬冤魂一同煉化;五為怨憎會,他必受你們差遣;六為愛別離,他與所愛之人不得接近,若距離短于五尺,則萬針入體;七為求不得,他所愛慕之人今生對他永不生情愫?!?/br> 知道文崇德會遭懲罰,顧縝怒氣稍減,又問:“若他私下動作,不聽我們差遣,有何懲罰?” 【若造成實害,自動抹去他自身意識,變?yōu)閾碛形某绲掠洃浧つ业闹移?。?/br> 文崇德看到此處,大笑出聲,直到笑倒在地。 無人理會他發(fā)癲。 謝九淵再三思考“重活一世之運”那句話,此時才問:“文崇德的重活,要以鐵蓮穿骨相抵,我們呢?” 【弘法十年。此生死后,不入輪回?!?/br> 顧縝與謝九淵皆是一怔,不禁看向對方,不入輪回,也就是沒了下輩子,“沒什么可怕,我們已經(jīng)有兩輩子了”,顧縝對謝九淵說。 謝九淵溫柔地回應:“你說得對?!?/br> 可是一想到他們若是一個先走,就是煙消云散,再無指望,二人還是握緊了雙手,似乎片刻都不想放開。 【吾不會再現(xiàn)身。爾等好自為之。】 此句讀完,金光就再度肆意強烈起來,直到忍不住一眨眼,便又回到了琉璃塔的第九層,仿佛方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謝九淵以寬大的袍袖遮掩,握住了沉浸在思考中的顧縝的手。顧縝回頭看他,勉強勾了勾嘴角,說:“也是了結了一樁心事?!?/br> 若果如那金光所言,那么已經(jīng)比最壞的猜測好很多,至少他們付出的代價并不算太大。 謝九淵似乎對金光十分感興趣,嘆道:“他說凡人不可知,我倒是越發(fā)好奇。天地之外還有天地、吸收信仰為力量,真是玄妙?!?/br> 他會好奇,在顧縝的意料之中,謝九淵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雜學旁收又博識多聞,前世連民間改造織機都感興趣,對壯麗山河更是有濃厚的探索之心,因著這個,想起前世謝九淵對黔西山水贊不絕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謝九淵不明所以,被他瞪愣了。 這是怎么了? 憑空哪兒來的火氣? 謝九淵示弱,用頗為委屈的眼神看著顧縝,惹得顧縝險些笑出聲來,不理他,轉過身先行一步,去看文崇德。 雖然已經(jīng)看不見文崇德身上的刑具,但知曉文崇德無時無刻不在受刑,顧縝看著他也不至于太過生氣,道:“看來,文公子是得為朕所用了。放心,《變法定國疏》朕仔細讀過,你是個有才的,日后,朕定讓你圓變法先鋒之夢?!?/br> “哈哈哈哈”,文崇德笑了幾聲,“那我豈不是先得背一個叛出家族之名?” 顧縝明知故問:“你不愿意?” 文崇德邊笑邊搖頭,“能讓文謹禮那個老匹夫身敗名裂,臣求之不得!” 顧縝隨口夸贊,“文公子真是大義滅親。” “陛下”,文崇德收了笑,“我有兩個要求。” 顧縝奇道:“你有什么資格跟朕談要求?” 文崇德一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模樣,說:“答不答應在你,提不提在我?!?/br> “姑且聽你說說?!?/br> 文崇德盯著顧縝,道:“一,此次出海,我要謝鏡清隨船,與西洋人打交道、尤其是大宗貿易的關鍵之處,若是謝鏡清,我定然傾囊相授,若是他人,別怪我無心認真教,能學多少聽天由命,不用著急,你們派人跟著我,次數(shù)多了總能學全。只要不造成實害,我就不會受罰,若是我不幸中途沉船遇難,你們就只得自行摸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