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臣不敢?!痹S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但聽得出叡王爺說話是帶刺的,心中惶恐,趕緊又拜了拜。 戚叡抿著嘴不說話了,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韓雅的手,似乎在安撫。 “是側(cè)妃娘娘有什么不適嗎?微臣......”許昌小心翼翼的揣測。 他的話被李奇打斷,“王爺吃的糕點里面摻了毒,許大人您怎么說?” 許昌一聽,腳下一軟,差點跪倒。他努力穩(wěn)住身形,拱手道,“請王爺明察!臣萬萬沒有這個膽啊?!?/br> “沒有?沒有,王爺?shù)母恻c茶水里是誰下的毒?這可是你手下人親手端過來的,我們動一下都不曾!”李琦疾言厲色,步步緊逼。 他是跟在戚叡身邊時間最長的人之一,自然知道戚叡這一路走得多艱難。在前線為國家打仗的時候,被各國刺客盯著,處處需要提防也就罷了?;貋碜约旱膰?,還是一樣要提著心。確實讓人氣惱,也讓人心寒。 他心中,王爺?shù)陌参W钪匾T谒难燮さ紫?,有人,給王爺端上有毒的食物,是犯了他的忌諱。 “王爺明察,這糕點和茶水,原是廚房備著與臣吃的,匆忙間知道王爺要過來賞花,臣這才吩咐廚房帶上的。絕不能是下了毒的呀!”要是他授意,難不成是自己想毒死自己嗎? “王爺,你這么溫聲細語的,沒人會主動招認自己下了毒的,打一打,估計會有人愿意說實話了?!表n玉在一邊火上澆油。 他也是生氣的,要不是他meimei識毒,不然今天他的meimei就跟著王爺交代在這兒了。他meimei要是沒了,這一群人給她陪葬都不夠?,F(xiàn)在只是打一頓,都是便宜他們了。 在他看來,拋開許昌有沒有下毒,是不是主謀或者是同謀這些問題。單論他刺史府下人給王爺側(cè)妃端下了毒的糕點,他許昌,這一群人都該打,長長記性才好。 還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韓玉和韓雅兩兄妹想一塊兒去了。 “如此,廚房里的人每人先打二十大板,看他們招是不招?!贝缶俗诱f什么他就說什么,戚叡這一下表現(xiàn)得像十足的一個,被側(cè)妃一家人讒言蠱惑的王爺。 李奇揮了揮手,讓侍衛(wèi)們將人拖到凳子上開打。 “慢著?!边h遠的傳來一聲喊停,聲音清脆,是個女聲。 許婉宜,提著裙子匆匆跑過來,到戚叡跟前盈盈一拜,“王爺,平日里家父最是敬佩您,教導(dǎo)幾個兄弟都是以您為榜樣。叫他們多向您學(xué)習(xí),即便做不出保家衛(wèi)國的大事,也在家里也要修身養(yǎng)性,為百姓做一些好事。他斷斷做不出,在您的糕點上下毒的事呀!” 戚叡不喜歡女人,對女人僅有的一點耐心都給了韓雅。許家的兩個姑娘三番兩次出現(xiàn),本就惹得他不快,現(xiàn)在又在他辦事的時候,突然跑出來打斷。 不耐和這姑娘唧唧歪歪,他揮揮手,就打算讓人開打。 韓雅適時拉了拉他的手,“就讓刺史大人和許四姑娘看看這糕點有沒有毒吧?!?/br> 不等他回話,韓雅又沖李奇說道,“麻煩先生去牽一條狗來。” 李奇見自家王爺沒否認,眼神黏在側(cè)妃握著他的手上,轉(zhuǎn)身尋狗去了。 韓雅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看戚叡做這一系列的事情。她在想,戚叡對她為什么有這么大的信心?萬一她說的是玩笑話呢?萬一她聞錯味道了?就憑他一句話就這么興師動眾的,真的沒關(guān)系嗎? 刺史父女兩咬定他們沒有動機給王爺下毒,若現(xiàn)在不證明了這里面確實有毒,事后,傳出去,可能就是她這個側(cè)妃無理取鬧,非說糕點里有毒,懲處了刺史府的一眾人。 李奇很快找來一條大黃狗,估計是隨意在街上找人買的。他辦事滴水不漏,狗主人也來了,免去刺史大人說狗原先就是下了毒的。 將那有毒的糕點,弄碎了,喂了它一點。剛才還活波亂跳的狗,立馬翻著白眼,躊躇著倒地了。 那狗咽氣的時候,許昌的臉上汗如雨下。他哭喪著臉,為自己的辯解的話是一句也說不出口。還有一個叫他后頸生涼的原因,這茶水糕點,原是給他的!要是他吃了,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他吃,他死。王爺吃了,他謀害皇族,還是他許昌死。這,這分明是有人要害他呀! 許婉宜的臉色也很不好,一片慘白,咬緊下唇,說不出話來。這樣血淋淋的畫面,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從小到大,她連殺雞都不曾見過,如何能接受這么一只,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的面前消逝! 她看了看,石凳上坐著的,叡王爺和側(cè)妃娘娘,這兩人都是面不改色的。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韓玉意味深長地在她的臉上掃了掃,沒說話,眼里滿是興味。 不用特意囑咐,李奇就將廚房里做事的全拉過來了,一個一個問過去,都說沒做過手腳。刺史府做事的人,往常在柳城,他們才是橫著走的。被提拉著、喝斥、恐嚇的經(jīng)歷,卻是一次也沒有的,當下全嚇傻了。一群人,哭喊著說自己是冤枉的。 他們私下是會吹牛,會占小便宜,也會為廚房里面采購一職有些爭執(zhí)心機。但往主子吃食上下毒,這種掉腦袋的事他們?nèi)f萬做不出來的。 一遍拷問,并沒有問出結(jié)果來,李奇臉上絲毫不見沮喪,反而興致勃勃地擼起袖子,“再拷一遍。這輪可就不是簡單的問話了,不管男女,一律脫了褲子,摁在凳子上打板子?!?/br> 那些仆從一聽,哭嚎得更大聲,掙扎得更厲害。不過,侍衛(wèi)都是練武的人,他們輕易掙脫不掉。 李奇指了指一個藏在人群后的小姑娘,“她先?!?/br> 那小姑娘一聽,慘白著臉,不住后退,嘴里不住喊著,“不,不是我,不是我?!?/br> 這個時候任何哭喊毫無意義,侍衛(wèi)不會聽她的話、直接拖著手臂就要脫去她的褲子,這姑娘死死的捂住褲頭,哭得凄厲,“我招,我招,我全都招?!?/br> “前些日子,陳大哥找到我,說,說......” “說什么?快點說,說清楚點”刺史大人一聽有轉(zhuǎn)機,急的往前走了一步,呵斥著她快說。 那姑娘被嚇得哆嗦了一下,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她也不敢擦,“陳大哥說,他爹在刺史府賣命賣了一輩子,他爹一走,大人連完全忘了他爹。他不過是賭了一把,就將他趕了出去。他就想給刺史大人的飯里下點瀉藥,讓他讓他吃吃苦頭。他求我?guī)兔?,纏得厲害,我就答應(yīng)了。” 這姑娘說到最后干脆閉著眼睛一鼓腦把全部都交代了,交待完,她像xiele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地上。 刺史大人聽完緣由,氣得頭頂冒煙兒,他疾步過去一腳給了她一個窩心腿,“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吃我的,穿我的,還要幫著外人,謀害本大人。這陳大,你也知道,他就是一個登徒子啊,就是一個賭徒,要錢不要命的。你這白眼狼居然幫著他,謀害本大人!” “陳大又是誰?”李奇不想聽他訓(xùn)丫頭,便適時插嘴。 “回先生,陳大原是我府里的一個園丁,他爹,之前就是府里的園丁。他爹是個好樣的,勤勤懇懇,沉香亭的花兒就是他種的。他去世之后,陳大接替他做了園丁。一開始,他也是個勤快的,只是后來染上了賭博的壞習(xí)慣,還帶著府里的一眾鬟小廝聚眾賭博,本大人撞見了兩次,第三次直接攆出去了,沒想到這人還心懷恨意,伺機報復(fù)?!?/br> 第41章 雪花膏 刺史大人說著說著, 又是一股熱氣往上涌,總帶著三分笑的臉此時漲成豬肝色。 他做官這么多年,中規(guī)中矩, 與人為善。官場上的明槍暗箭不知道躲了多少,才有今日的地位。現(xiàn)在居然被一個下人在背后陰了一把, 陷入如此境地,他越想越上火, 顧不上在王爺面前的儀態(tài), 指著那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燒火丫頭破口大罵,“你說說你,本大人自認從未薄待下人,你怎么就那么狼心狗肺,要幫著外人謀害本大人呢??。空l給你的膽子?” 李奇沒有興趣聽刺史大人訓(xùn)斥下人,打斷了他, “刺史大人, 現(xiàn)在不是教訓(xùn)下人的時候。當務(wù)之急是找到陳大?!?/br> 按這丫頭的交代, 應(yīng)該是那叫陳大的下人,記恨于刺史大人, 想給他下毒。陰差陽錯之下, 這有毒的糕點被端到了王爺?shù)淖郎?。但平民百姓接觸的最多就是老鼠藥、瀉藥或者是砒霜, 而下的這個毒可不是什么尋常的毒,那可是一招致命的,沾到一丁點兒,立馬就能要了人命。 這不合理的地方不能夠輕易的放過, 得馬上找到陳大問清楚他這毒的來源。 “是是是,先生說得是?!痹S昌緩了緩呼吸,拱手認同李奇說的話。 “刺史大人,可是知道那陳大的住處?” “知道知道。”刺史大人不自覺的抹了抹額間的汗水,連連點頭。 “便有勞刺史大人帶個路吧!” 許昌看了看戚叡的臉色,見他沒有反對,便躬了躬身,“先生,隨我來?!?/br> 陳大的住處離刺史府不遠,半個時辰,倆人就走了一個來回。 “王爺?!痹倩貋?,李奇的臉色并不好,“人死了?!彼麎旱土寺曇?,沉聲說了三個字。 三個字出口,在座的人心思各異,總歸不是輕松的。 若陳大還好好的活著,那還真有可能是他機緣巧合之下拿到了罕見的鴆毒,用來報復(fù)許昌?,F(xiàn)在人死了,那么只有一種可能,陳大要毒害的是叡王爺。 叡王爺這一路的安寧,是前面派人清路,后面派人斷尾如此得來的。如此嚴防死守,竟還是被人鉆了空子,韓雅覺得前路必定更不平。 陳大死了,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沒有人能說清楚,原本捂著胸口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哭不出來了,看著地面上的一點目無焦距地出神,似乎是被嚇傻了。 “怎么死的?”戚叡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對陳大的死亡,他并不感到意外。 “宿醉,窒息?!迸挛哿藗?cè)妃娘娘的耳,李奇說得含糊。 他們?nèi)サ臅r候,那陳大頭臉泡在自己的嘔吐物中,看著像是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的。死狀說不上凄慘,但總夠惡心。 戚叡穩(wěn)穩(wěn)的坐在上位,手指有一下每一下的點著桌面,“刺史大人怎么看?” “微臣萬萬沒想到這陳大,心思如此深沉,他有錯在先,微臣不過是訓(xùn)誡了他幾句,他就一直記在心里,膽大包天竟能做出這種事情。微臣的好,他是一點不記得了呀,想當初,他家窮,他娘跟著賣貨郎跑了,爺倆餓得面黃肌瘦的,微臣請了他爹來幫忙,才有他一口飯吃。這些好,他都不記得了,不想著報恩就算了,還想謀害圍成。好了,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他自己喝酒喝死了。他,他死不足惜!”許昌說了一堆話,中心意思是,陳大恩將仇報,想毒害的是我許昌,對象絕不是您。 “本王姑且就信許大人一回?!逼輩彼坪鯖]打算為難許昌,認可了他的說法,只他下一句聽著卻不像是要繞過許大人,“只是,刺史大人治下不嚴,又怎么說?” 許昌一聽,心里松了一口氣。他自己清楚,出了這等事,府里出了這等事情。即便不是出于他的授意,他自己也是脫不了干系的,他輕則烏紗帽不保,重則丟了性命。 看這個意思是叡王爺也不打算要追究,所以他真的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氣。王爺要交代,那簡單,誰做出這種事的,誰來給交代。陳大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那么燒火的小丫頭就得負全部責(zé)任,“伙同外人謀害主子,天理不容。差點誤傷了叡王爺,罪加一等。來呀,把這忘恩負義的丫頭拖出去亂棍打死?!?/br> 沒見識的東西,真是活膩歪了。被人忽悠幾句,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大人,大人冤枉啊?!?/br> “小姐,小姐,求你,求你救救我?!?/br> “奴婢不知道那陳大送來的是□□呀,奴婢只是以為,奴婢以為那里面裝的是瀉藥啊,大人吃了不過鬧鬧肚子......” 仆從一靠近,那小丫頭就突然回神,凄厲哭喊著。但沒人上前幫她說話,她說是陳大指使她下的毒,她自己毫不知情??墒顷惔笠呀?jīng)死了,死無對證。誰能保證事實就如同她所說的一般呢? 惹惱了叡王爺和刺史大人,她就得付出代價。 “住口,要本大人鬧肚子就不是什么大事了?還敢喊冤枉。把嘴蒙上,拖出去拖出去......”刺史大人吩咐著,語氣急不可耐。 快拖出去打死吧,把這個罪魁禍首打死了,事情就了了??蓜e再出什么岔子,他承受不住了。 刺史大人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心下正嘀咕著。變故發(fā)生了,那丫頭掙開制住她的兩個仆從,往上位撲過去。 她原本是一副手無縛雞的較弱模樣,拖她的又是兩個身強力壯的仆從,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爆發(fā)出這么大的力氣,大意之下竟叫她得逞了。 撲過去的同時,她的袖子下,撒出一堆白粉。 “掩住口鼻,屏住呼吸。”見情況不對,韓雅急急喊了一聲。 李奇反應(yīng)極快,在那丫鬟飛身過來的時候。袖子一揮,白光閃過。 白粉散盡,那丫鬟躺在地上,身上插了三把飛刀,一把在眉心,一把在胸口,一把在腹部,刀刀致命。那人以詭異的扭曲的姿態(tài)躺著,眼睛圓睜,嘴角流血,飛刀插著的地方還在往外流血,只是人已經(jīng)沒氣了。 屋內(nèi),一陣寂靜。 那些仆從見到死人,驚叫之后,被李奇用眼神一一掃過,便閉緊了嘴巴,跪趴了一地,瑟瑟發(fā)抖。家眷則擠擠挨挨的躲到刺史大人身側(cè),也都不敢輕易出聲。 刺史大人,見到這一幕,剛退下的冷汗又冒出來了。他心里只想罵人,去他姥姥的!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原來以為是王爺路過柳城,歇在他刺史府。接下來的就是他許昌結(jié)實貴人,受到提攜,然后在近不惑之年的時候升官發(fā)財。或者是王爺看上他的女兒,兩家結(jié)親,從此他在京都有了人,能安心順意的渡過下半輩子。他的官路在往上走一走,或者他的女兒找到一個好姻緣,都是他所期盼的。 事與愿違,他的愿望很美好,但老天爺偏不叫他如意,接二連三的出事。開始是他不會眼色,沒討得王爺?shù)臍g心,賞識更加談不上了。接著是糕點上面有毒,原以為就是一出意外。沒想到這丫鬟還是個刺客!傻子看都是一場預(yù)謀已久! 這下,他許昌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腿軟得厲害,稍稍撐著女兒,才不至于癱軟在地上,丟了臉面。他努力做出一副鎮(zhèn)定的模樣,心下想著應(yīng)對的法子。只是額頭上的冷汗像瀑布一樣往下流,怎么流也流不完。 許婉宜撐著自己的父親,她也需要靠著父親,才能稍稍得到一點安慰。她是聰明的,這一番事情發(fā)生,立即想到種種,后面的干系。她恐怕,進不了叡王府了。 聽到刺史府下人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聲,韓雅掙扎了下,從男人懷里抬起頭來。見戚叡閉著眼睛,她眉頭皺了皺,他剛剛沒閉眼? 她喊出小心,戚叡就眼明手快的把她拉到了懷里,將她整個人的頭埋在他的胸前,掩住她的口鼻。他自己似乎沒來得及閉眼睛。 事故發(fā)生的時候,坐在她身旁的兩個男人都及時作出了反應(yīng)。坐在她下手的三哥扯了她一片衣角,身側(cè)的戚叡則是把她整個人抱到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