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雪過天晴
營州,軍帳之內(nèi)。 祁佑臉色慘白地躺在床榻之上,襯得左臉那塊還沒褪盡的烏青格外顯眼。 他面上沒有表情,似乎是在沉睡。 邊上幾個軍醫(yī)進(jìn)進(jìn)出出地忙碌著,只是誰都做不了什么似的,一個個都時不時地輕輕嘆著氣。 沈言玨在屋中坐著,臉色黑沉,看著來來往往的軍醫(yī),心中一口氣憋著一直沒撒。 “沈?qū)④姡∩驅(qū)④?!?/br> 外頭急急忙忙來了個小兵,跑得極快,進(jìn)門就摔了一跤。 “哎喲!” 那小兵吃痛驚呼,差點(diǎn)被沈言玨一腳踢了出去。 “喊什么喊!”沈言玨壓低聲音斥道,“擾了殿下清凈我打死你!” 那小兵忙磕頭認(rèn)錯,臉上卻毫無驚懼,竟還寫滿了喜意。 “沈?qū)④?,好事兒?。 蹦切”犜挼貕旱土寺曇舻?,“那個大夫到了?!?/br> 沈言玨一驚,這都快過去半個月,人總算是到了,連忙道:“快請快請!” “哎!”小兵一樂,趕忙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老蒲便是匆匆趕了進(jìn)來,先給沈言玨行了個禮,心卻是早就飄到祁佑身上去了。 沈言玨自然沒有怪罪什么,忙與老蒲一道,到了祁佑的身邊。 老蒲只一看祁佑那個臉色,心中便是一沉,他先回頭對著帳中探頭探腦看的軍醫(yī)問道:“敢問是哪一位給殿下用的藥?” 軍醫(yī)們聽著眼前這個老大夫的語氣,顯然是有些不悅,心說不會是給治壞了吧? “問你們話呢!”沈言玨見這群人支支吾吾的,頓時著急地斥了一句。 老蒲聞言,暗嘆了口氣,解釋道:“老身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想問問都用了什么藥,老身好做出調(diào)整。” 軍醫(yī)們聞言,面面相覷了一番,這才上來一五一十地與老蒲說了個遍。 老蒲聽完,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有勞了,諸位先回避一下吧?!?/br> 那些大夫聞言,便都告退了。 屋中只剩下了沈言玨在旁,他臉上的擔(dān)心顯而易見。 “大夫……殿下如何了?” 老蒲正給祁佑把著脈,沈言玨在旁邊急得都要出汗了。 老蒲默默了一陣,臉色越來越差,沈言玨的心都被吊了起來。 良久,老蒲才嘆了口氣,吐出了三個字來:“還有救?!?/br> 沈言玨一噎,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擔(dān)憂。 只是老蒲已經(jīng)再不說話了,手下匆忙地給祁佑行起針來。 沈言玨在一旁,只覺得自己有些多余,老蒲也沒有再看他一眼,或與他說一句話。 不知怎么的,沈言玨竟是覺得有些心虛起來。 老蒲給祁佑行完了針,停下了手,似乎這會兒才看到祁佑臉上的烏青一般,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是怎么弄的。” “呃……”沈言玨愣了愣,不知道該實話實說,還是照著祁佑與辰王說的那般,就說是他自己磕的。 老蒲卻是沒有要聽他解釋一般,起身行了個禮道:“多謝沈?qū)④娬疹櫫耍钕轮慌逻@兩日都不會醒,您不必在這兒陪著,有我就好了。” 沈言玨見他雖然禮貌,說話的語氣卻是疏離得很。 心想著祁佑此刻定是不好,他手下之人心有不悅倒也是正常,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依著老蒲的意思走了。 帳中只剩下了老蒲。 他坐在祁佑的床邊,仔細(xì)看了看祁佑臉上的烏青。 雖然已經(jīng)消退不少,但還是能明顯看出一些輪廓來。 老蒲心中有數(shù),這顯然是被人打了一拳。 而就祁佑這個身手,就算中了毒,受著傷,在營州這兒也不可能有人能這么結(jié)結(jié)實實打他一拳的。 再一想方才沈言玨那支支吾吾的模樣,顯然是知曉什么內(nèi)情。 老蒲稍一琢磨便能明白,只怕是這個脾氣暴躁的大將軍,為了自己給女兒出氣,這才揍的祁佑。 老蒲想到這兒,竟是不由地一聲輕笑。 他從藥箱里掏掏揀揀,拿出個小瓶來。 又取了棉花,沾了點(diǎn)藥酒,給祁佑輕輕擦著臉上的傷。 老蒲一邊擦,一邊用極輕的聲音在祁佑耳邊說著:“殿下,你若是能聽見,可要快些好起來。小姐她過來看你了,你這一臉的烏青,可不好看了?。俊?/br> 夜風(fēng)寒涼,吹得嗚嗚直響。 看著祁佑安安靜靜地睡在那里,老蒲心中卻是難受得很。 他也知道祁佑的內(nèi)疚,不是擋了幾次劍就能消退多少的。 那日害沈清婉落水,只怕是祁佑此生最后悔的事。 如果不是如此,他怎么會一次一次地去舍命救人,只怕心中千分之一的愧悔都無法填補(bǔ)吧? 而沈清婉恢復(fù)記憶之后,祁佑私底下周全了那么多,卻是一句道歉,一句解釋,都沒有去與沈清婉說過。 老蒲明白,如果祁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自然也是無法開口去求得沈清婉的原諒。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沈言玨每日都會按時去看看祁佑。 那些軍醫(yī)與老蒲混熟了,也是打打下手,見著老蒲治病救人的那些新鮮法子,一個個也不再拘謹(jǐn),時不時討教一些。 祁佑恢復(fù)得好,老蒲也是高興,愿意與他們多說些話了。 冬日晴好,這日一個軍醫(yī)正給祁佑換著身上的藥,卻仿佛見他動了一下,頓時一震,忙出聲喚道:“殿下!殿下!” 老蒲叮囑過,一但祁佑有醒來的跡象,一定要喊醒他。 人能越早清醒越好。 只是如果沒有清醒,便讓他好好養(yǎng)著,不要打擾。 故而老蒲聽到那軍醫(yī)的喊聲,也是忙疾步過來,問道:“怎么了?” “殿下剛才好像動了?!蹦擒娽t(yī)顯然是興奮不已。 “讓一下?!崩掀演p聲開口,前去把住了祁佑的脈。 確實醒了。 老蒲臉上舒展開一個爽朗的笑來,竟是眼眶都要紅了。 “針?!彼D(zhuǎn)頭吩咐。 軍醫(yī)們見他這一臉的喜意,都是高興不已,甚至有人已經(jīng)出門去給沈言玨報信了。 老蒲沒有在意這些,只是輕輕往祁佑的人中扎去,慢慢轉(zhuǎn)動了些許。 只見祁佑皺了皺眉,微微張開了眼睛。 老蒲見狀,便收回了針來。 “殿下?!崩掀演p喚,看他神智是否清明。 祁佑眼神渙散,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看向了老蒲。 “老蒲……”祁佑艱難地喚了一聲。 “是我?!崩掀阎挥X胸腔似有什么涌動,視線都模糊起來,聲音微顫。 祁佑皺了皺眉,似乎在想什么,下一刻突然面色驚恐,竟是強(qiáng)撐著要坐起來。 “殿下!”老蒲一驚,忙上前摁住他,“您昏睡多日,才醒過來,不宜這么快起身?!?/br> “你怎么過來了?”祁佑緊緊鎖著眉,沒有在意老蒲的話,直接低聲急急問道。 帳中還有無數(shù)軍醫(yī)在場,老蒲不能解釋什么,只得低聲答了一句:“殿下您放心,沒有事。” “你給我……回去!”祁佑覺得胸口劇痛,艱難地斥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