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林西顧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厙瀟的心思。

    他猜厙瀟是不想出省，他想在本省上個大學(xué)，這樣方便他有事情能及時回家。他身上的枷鎖太多，以至于他走不遠，也不敢走遠。

    可惜肯定是可惜的，但是在厙瀟的角度看來，他別無選擇。如果到時候他真這樣打算的話林西顧也認了，反正他肯定跟著厙瀟就是了。

    三月下旬的二模，林西顧拿了自己高中以來最好的成績，過了模擬一本線三十多分。他跟厙瀟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還沒等他發(fā)短信跟厙瀟分享一下這個有點讓人開心的消息，他就從李芭蕾那知道厙瀟被周成叫去談話了。

    因為厙瀟二模成績不理想，在學(xué)校都沒拔尖兒，別說市里省里了。

    李芭蕾說厙瀟這次考試在全校排十二。

    十二……從林西顧認識厙瀟以來他沒考過這么往下。

    他問李芭蕾：“你看到成績單了嗎？他哪科低了？”

    李芭蕾說：“除了數(shù)學(xué)滿分以外別的都不太理想吧，他狀態(tài)不怎么好，我跟你說過的?！?/br>
    李芭蕾的確是說過的，但林西顧盡管有心理準(zhǔn)備也沒想到厙瀟能滑出前三，十二更是想都沒想過。

    因為林西顧的關(guān)系，李芭蕾每天都習(xí)慣性觀察厙瀟，時間長了也能看出點門道了。這人盡管不說話，但他的情緒和狀態(tài)如果看久了還是能發(fā)現(xiàn)的。

    李芭蕾跟林西顧說：“我覺得他現(xiàn)在天天上學(xué)都沒什么精神，除了睡覺就是看窗戶發(fā)呆，他心思根本就沒在學(xué)習(xí)上，他現(xiàn)在連作業(yè)都不寫了。就感覺他特別消沉，你倆現(xiàn)在關(guān)系怎么樣??？穩(wěn)定嗎？”

    林西顧回她：“挺穩(wěn)定的，謝了仙女，你考怎么樣？”

    李芭蕾說：“我一直那樣唄，二本足夠了一本上不去。”

    林西顧還想再回她，結(jié)果班主任在后門的窗戶上敲了敲，林西顧回頭看了眼，正好跟她對上視線，于是趕緊把手機揣起來了專心聽老師講評試卷。

    說專心，但也只是擺個樣子，讓記什么記什么，老師在前面說什么林西顧根本就沒往腦子里聽。

    他在想?yún)嚍t狀態(tài)這么差到底要怎么才能調(diào)整回來，但是他也不敢說得太直接，怕自己不當(dāng)心給厙瀟壓力了。

    晚上視頻的時候林西顧沒提這事，當(dāng)自己不知道。他跟厙瀟視頻的機會其實不多，厙瀟很少接他的視頻，只有那個人不在家的時候他才偶爾會接。所以每次林西顧都特別珍惜，盡可能地多看看他，多說話，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

    林西顧說：“厙瀟今天我被我們老師罵了，罵超慘，還要收我手機?！?/br>
    他說這個的時候笑嘻嘻的，躺床上舉著手機對著自己，雖然這樣看起來臉有點大，但還是很可愛，“因為我上課玩兒手機讓她抓住了，她在后門一直看我，我后桌踹我凳子我都沒反應(yīng)過來，她氣得罵了我半節(jié)課?！?/br>
    厙瀟淡淡笑著看他，低聲說：“你還挺……驕傲?！?/br>
    “啊，反正挺好玩兒的，”林西顧看著視頻里笑著的厙瀟，舔了舔嘴唇，“因為我其實上學(xué)這么多年挺少挨罵的，不知道為啥我成績一般但是老師們都挺喜歡我的，可能因為我聽話？這個老師不咋喜歡我，畢竟當(dāng)時我是硬塞她們班的。”

    厙瀟問他：“當(dāng)時……臉紅了嗎？”

    說起這個林西顧又笑了：“臉紅什么啊，我發(fā)現(xiàn)我現(xiàn)在就沒臉沒皮的，她說我說得其實挺狠，要放以前我就恨不得從空氣中消失，但我今天干脆都沒往心里去，她說我的時候我差點笑出來！厙瀟你說我是不是變了？”

    厙瀟看著屏幕，說：“嗯，挺好的?！?/br>
    林西顧舉著手機笑得挺傻：“臉皮賊厚，都不知道啥叫臉紅?！?/br>
    厙瀟看著他問：“是嗎？”

    林西顧眨眼：“嗯哼。”

    厙瀟突然笑了下，就那種唇角勾起一抹笑，看著林西顧。其實笑得沒多大幅度，就剛剛有了點笑的意思，但那表情讓林西心尖都發(fā)麻。

    他啞聲說：“鏡頭……往下?！?/br>
    林西顧手抖了下，“……??？”

    厙瀟又重復(fù)了一次：“手機，往下拿?！?/br>
    林西顧真的覺得自己變態(tài)了，厙瀟就只是說了這幾個字，他就以極快的速度硬了。

    厙瀟這話來得很突然，林西顧一時間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反應(yīng)。但他下意識照著厙瀟說的做，不管厙瀟說什么他都想照做。

    他咬著嘴唇把手機稍微往下傾斜了一點。剛洗完澡，只穿了條睡褲，上半身完全是光著的。

    他聽見厙瀟的聲音再次響起：“再往下?！?/br>
    林西顧受不了厙瀟這樣的聲音，臉燒得發(fā)燙。

    鏡頭現(xiàn)在對著他的胸口，那個小小的攝像頭正好照著自己心臟的位置，林西顧很想讓厙瀟看看自己為他猛烈跳動著的心臟。

    “手怎么……這么抖。”厙瀟說。

    他說完這句林西顧手就更抖了，那就不可能不抖，不抖就怪了。

    他正恬不知恥讓厙瀟看自己胸口啊啊啊啊啊！那個地方！厙瀟都咬過的！

    這實在太考驗林西顧心理素質(zhì)了，他再怎么聽厙瀟的也有點受不了了，手一哆嗦把手機端了回來正對著自己的臉：“厙瀟……咳，我拿回來了?。俊?/br>
    厙瀟先是“嗯”了聲，然后笑著說：“臉紅了?！?/br>
    林西顧大腦還是燒得空白，他只能順著厙瀟的話說：“就……是臉紅了，誰這樣能不臉紅啊……”

    厙瀟這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比較反常，一直在逗林西顧，輕挑眉毛：“臉皮……賊厚？”

    林西顧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厙瀟這是因為自己剛才說不知道啥叫臉紅故意逗人的。

    怎么就這么壞呢！

    林西顧臉還是紅著，連耳朵都是紅的，小聲嘟囔著不太樂意：“你這人……說學(xué)壞就學(xué)壞了??？”

    厙瀟笑了聲，看著林西顧，眼里都是軟軟的笑意。

    林西顧有好一陣子沒看到這樣的厙瀟了，看他笑了自己也覺得開心。開心的同時也帶著點悵然，心里酸酸的。

    希望他每天都能這么開心。

    可是這點開心都像是他們倆偷來的。

    林西顧翻了個身，側(cè)臉看著手機，他抿了抿唇，盯著厙瀟漂亮的眼睛，低聲說：“厙瀟……我想你了?！?/br>
    厙瀟的眼神還是那么溫和，他用手指刮了刮屏幕里林西顧的臉，也刮了刮他的大眼睛，溫聲說：“乖乖的?！?/br>
    林西顧吸了吸鼻子：“已經(jīng)很乖了啊?！?/br>
    就像一個等著表揚的小孩子。

    厙瀟“嗯”了聲，說“好”。

    他的聲音暗啞，但神情溫柔。林西顧已經(jīng)把厙瀟考了十二的事兒給忘光了，也壓根不想提，不想破壞這晚難得的氣氛。

    倒是厙瀟自己主動提起來了：“我這次……考了十二，失望嗎？”

    林西顧迅速地搖頭：“不！不失望！”

    厙瀟說：“你希望……我第一。”

    “不，我沒有?！绷治黝櫠⒅謾C，盯著厙瀟的眼睛，認認真真跟他說：“我的厙瀟是最好的最棒的，第一了我很驕傲，十二我也一樣驕傲。請你別把我當(dāng)成你的壓力……厙瀟?！?/br>
    厙瀟不知道當(dāng)時在想什么，他沉默了會兒，然后說：“其實我……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厲害?！?/br>
    “那無所謂，”林西顧眨著眼睛對他說，“真的不重要。你考多少都是厙瀟，就像你也不會因為我偶爾物理不及格瞧不起我，這真的不重要?！?/br>
    林西顧沒說謊，成績在他們倆身上是最不重要的一環(huán)，他當(dāng)然希望厙瀟能成績好，能當(dāng)狀元。但是如果打零分能換走他身上套的這些枷鎖，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也都搭進去。

    沒有自由，打再多分能有什么用。

    林西顧后來關(guān)了燈，只留了一個暖色的小臺燈。他看著厙瀟的嘴唇，原本消下去的欲望又起來了。

    但他不愿意想那些，他只想跟厙瀟多說說話。

    厙瀟說：“一點半了，睡吧。”

    林西顧搖頭：“不想睡?！?/br>
    厙瀟看著他說：“明早……還得上課?！?/br>
    林西顧想都沒想就說：“上課天天都能上，但我不是每天都能看見你?！?/br>
    厙瀟就不再說話了。

    該聊的都聊過了，淺層的都說完了，再說下去就真的都是心里深處的。林西顧剛要開口眼睛突然就紅了，他聲音都啞了，沒說出什么只是叫了一聲：“厙瀟……”

    厙瀟指尖在屏幕上勾畫，撫了撫視頻里林西顧眼睛下面，應(yīng)他：“嗯，在?！?/br>
    林西顧臉在枕頭上蹭了蹭，想蹭平了自己揪成一團的心，就算蹭不平能變得稍微平整一點就行。

    開朗樂觀的小少年沒經(jīng)歷過像現(xiàn)在這種整天都是揪著心的狀態(tài)。

    他看著厙瀟的眼睛說：“我特別特別想你?！?/br>
    第六十二章

    和厙瀟視頻的機會真的不多，那次看過他之后林西顧又有十多天沒有跟他視頻過。厙瀟就像有意控制著和他之間的距離，就算那人沒回家，就算他什么事都沒有，他也不會接。

    林西顧有時候覺得想不通，不知道厙瀟是怎么想的。

    他平時的距離感，他表現(xiàn)出來的冷淡，讓林西顧覺得厙瀟是挺想和自己分開的。

    但上次視頻里的厙瀟，林西顧明明就從他眼睛里看到感情了，他還逗自己，他還讓自己乖乖的，他明明就很喜歡。

    林西顧不想讓自己每天滿腦子都是厙瀟，除了厙瀟就想不了別的事了，所以他也控制著自己不去過多地想他，不去鉆牛角尖。

    他們現(xiàn)在的年紀還處在青春期的尾巴上，一切都是沖動的，一切都是不理智的。他偶爾還是會失眠，盯著天花板整夜整夜睡不著。他也還是不斷地在腦海中看到小時候的厙瀟，他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林西顧很怕自己在這么不穩(wěn)定的年齡真的出問題，所以他有意調(diào)整自己。他得以最好的狀態(tài)面對世界，面對自己的爸媽，面對強大的厙瀟。

    “哈嘍，酷爹。”林西顧在晚休的時候接到他爸的電話，當(dāng)時他正在cao場上一圈圈走。

    他爸在電話里說：“晚上我有個飯局，回家晚，不用等我，你先睡?！?/br>
    林西顧答：“好嘞，忙你的吧，我回家收拾收拾就睡了?！?/br>
    他爸說：“別忘了喝安神的?！?/br>
    林西顧“嗯嗯”兩聲，“不能忘，你少喝酒。”

    掛了電話之后林西顧又在cao場上走了兩圈才回教室，他不怎么愿意在教室待著，教室里沒有他想看見的人是一回事，還有個不太好說出口的就是，他前桌的男生有點狐臭，聞多了頭疼。

    這周他們剛好換到靠墻那行，沒有窗口，南邊窗戶的風(fēng)也吹不過來，所以這周林西顧過得尤其艱難。

    那個味兒一天一天聞下來，林西顧覺得自己腦子都是糊的。

    好不容易暈著熬完了晚自習(xí)，林西顧拎著書包出了教學(xué)樓，清爽的空氣猛的撲了一鼻子，那一瞬間林西顧覺得自己的肺整個都活了。

    一路上都覺得空氣特別甜，只是可惜，這依然是一個厙瀟沒接電話的晚上。路上他接了個別人的電話，是他以前的好友方之遠。

    自從他回來方之遠一直想約他出來吃個飯，林西顧沒心情，就一直拒絕了。但是對方打電話的頻率多了起來，林西顧看到了就接，也不會故意躲著他，不過肯定不會出去跟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