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回環(huán)鎮(zhèn)(二十七)
老婦人看向從祠堂里出來的時瑄,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奇怪。 她朝周圍的女人揮了揮手,讓她們先回家去。 而她自己則和時瑄他們進了祠堂里。 時瑄還在給宿臻他們打著眼色,老婦人慢吞吞的從懷里取出個火折子,將祠堂里的七七四十九盞油燈一一點亮。 點一盞燈的時間或許短暫,但數(shù)量多了起來,花費的時間還是很可觀的。 老婦人點燈的時候,表情虔誠,仿佛她點的不是燈,而是特別了不起的東西。 她也沒有限制宿臻等人。 于是時瑄偷瞄了眼她,就又往牌位下跑去,想要再次嘗試將籠子里的少年給放出來。 鑒于上次他被反彈了出去,這次他還記得伸手在虛空摸索。 宿臻:“他在做什么,看上去好奇怪?” 賀知舟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他的樣子,他面前似乎有個看不見的屏障,或許是陣法?!?/br> 在他們兩個的眼中,整個祠堂只有四個人。 他們兩個,時瑄,還有一個癡迷點燈的老婦人。 至于木籠還有籠中的少年? 他們是看不見的。 寂靜的環(huán)境中,連燈芯炸裂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更不用說宿臻和賀知舟聲音一點也沒有放低的談話。 時瑄也聽到了他們的話。 他回頭看向宿臻他們,又指向離他極近的少年,問:“你們看不見他嗎?” 擔心自己的話表述的不夠清楚,時瑄進一步解釋道:“他就在這個木籠子里,是個男孩子,頭發(fā)長長的能到腰間,因為長時間沒有打理,看上去有些亂糟糟的……他看上去有些兇巴巴的,正在對我齜牙,好像是想要咬我一樣,你們……看不到嗎?” 雖然他的描述很有畫面感,但看不到就真的看不到。 沒什么好遮掩的。 宿臻對他攤了攤手,又給了賀知舟一個手肘:“我沒有看到,你呢?” “我和你一樣。” 有冷風從大開的大門中吹進來,時瑄打了個哆嗦,和木籠中的少年對上眼,兇巴巴的少年,讓他沒敢再靠近。 雖然這人的求救聲很凄慘的,但只看臉的話,真的實在是超兇?。?/br> 瑟瑟發(fā)抖的時瑄自然錯過了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不知所措。 那邊的老婦人已經(jīng)將燈都給點上了。 七七四十九盞燈,將小小的房間照的格外的亮堂。 也是在最后一盞燈亮起來的那一瞬間,宿臻只覺得眼前的燈火格外的刺眼,忍不住伸手擋了一下,放下手時,他就看見了時瑄口中所說的籠中少年,他扭頭看向賀知舟,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錯愕。 果然是高手在民間么? 明明看上去很普通的老婦人,點個燈也會有不同凡響的表現(xiàn)。 時瑄本來是被籠中少年兇巴巴的眼神給嚇到了,想要往后退的,但在他低下頭之后,就看到了少年衣服上的血跡,還有困住他四肢的鎖鏈,嵌入血rou之中的鐵鏈銹跡斑斑,只是看著就覺得很疼。 看不清模樣的少年,垂下眼瞼時,看上去格外的脆弱。 還沒有經(jīng)歷過人間險惡的時瑄,看見籠中少年如此凄慘的一面,一時同情心大起,忍不住為少年抱起不平來。 “那個,大娘,他做錯了什么事情嗎?就算他做錯了事情,你們罰過也就算了,怎么能這樣對待他呢?” 倘若有多余的選擇,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去傷害無辜的人。 老婦人沒說話。 她正跪在牌位面前,背對著他們,看不見她的表情如何。 “這是他的命,他生來就該被這樣對待,如果不是當年我們想岔了,村子也不會變成這樣,現(xiàn)在不過是讓一切都回歸到本應該發(fā)生的模樣?!?/br> 她的聲音很冷,像是二月的雨,明明是在春天里落下,卻仍然帶著冬日里的冰霜。 “什么叫做這是他的命?” 時瑄傻乎乎的問。 老婦人還是沒有回頭,她對著牌位磕了個頭。 “你來村子的時間還短,可剛才圍著祠堂的那些人,你也都看到了,我們村子里,現(xiàn)在除了他和你們?nèi)齻€人以外,再沒有其他的男丁,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時瑄驚呼出聲。 他畏懼的看了一眼籠中的少年,老婦人話中的意思,難不成是這個少年殺害了村子里的那些男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被困在這里也算是罪有應得。 可眼前的少年雖然眼神兇巴巴的,但時瑄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怨憎之氣,如果是他殺了人,身上怎么可能會這么干凈。 所以會不會是誤會呢? “他是遺腹子,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父親就已經(jīng)去世,而他的母親在生下他后不久,也死了。我記得那是個冬天,他沒了爹也沒了娘,要是我不帶他回家,他那么小,一定會死在外面?!?/br> 老婦人說當年她抱著還是個孩子的少年回村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一個仙人。 仙人告訴她,少年是個災星,刑克六親,倘若將他帶回家,不僅是她們一家人,就連她們村子里的人都會因此而遭受厄運。 只是老婦人初時并不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便沒有將仙人的話當回事。 “可是后來我后悔了??!” “他來我家的頭幾年,我們村里的人日子都過的紅紅火火的,不能說家家戶戶都能吃得上白面,但粗糧還是能吃得??勺詮乃麧M了五歲,一切就都變了?!?/br> 她說起那段過往,仍然是字字帶血。 村里的男人一個個的死于非命,吃飯噎死,喝水嗆死,走路摔跤磕到腦袋,直接就咽了氣。 千奇百怪的死法,在村子里一一上演。 然而那時還沒有人發(fā)生有什么不對勁的。 當男人差不多快要死絕,開始死小孩子的時候,村里來了另一位仙人。 “后來的這位仙人看到他,說了和當年那位仙人一模一樣的話,他還說我們村子之所以會死人,也全都是因為他。如果我們不做些什么,他會把我們?nèi)冀o克死?!?/br> “所以你們就用鏈子把他栓了起來,還把他關(guān)到籠子里嗎?像對待一條狗一樣待他?” 時瑄悶悶不樂。 刑克六親的說法,他也聽說過。 可命格之說也不能完全當真,至少他從未聽過有人能命硬的克死全村的男人。 指向性太過明確的時候,就不能說是命格。 該往有人謀害的方面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