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陸掌柜這一上門給韓家吃了定心丸,原本他們還怕新鮮勁過去以后大家嫌貴不買,那到時候煮一大鍋賣不掉可麻煩呢。 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大家的笑聲都輕快了許多,尤其是張氏心里算計著有了錢大嫂再生孩子就輕松一些,最好是趕緊多給狗蛋添幾個弟弟,也好家丁興旺起來。 看著他們一派輕松,林重陽卻要未雨綢繆,因為壟斷銷路自然不是問題,但這不代表就沒有麻煩。 他悄悄撓撓林大秀的手心。 林大秀會意,清了清嗓子道:“韓叔,咱還有個麻煩得解決?!?/br> 沉浸在憧憬中的韓家如同被他澆了一盆冷水,都冷靜下來,紛紛問什么麻煩。 林大秀看他們個個緊張的樣子,笑了笑,“你們別擔(dān)心,不是什么大問題,只是也很重要。” 哎呀,爹你就別賣關(guān)子啦。 林重陽乜斜了他一眼,替他說道:“爺爺,關(guān)鍵問題就是我們哪里進那么多豬下水啊。” 有時候原料比銷路更成問題呢。 韓大壯道:“咱們不是從趙一刀那里拿嗎?” 韓椿兒道:“就怕趙家到時候使壞,不賣給咱們那么多?!币诲伩梢灾髢扇齻€豬頭還帶著一桶豬下水呢,趙一刀那個見利忘義的家伙,肯定會找借口少賣或者提價。 雖然之前散伙的時候說好他們從趙家拿rou出來賣,價格不能比趙一刀那些干兒子的高,可趙一刀那個老東西鬼心眼多得很,整天嚷嚷著豬越來越難收,整豬價格越來越高,rou自然也高,他干兒子拿rou都漲了好幾文,就韓椿兒漲得最少呢。這還不算,賣rou的時候他們又壓低價格賣,簡直是壞透了。 張氏道:“咱們不是還下鄉(xiāng)去收嗎?” 韓老爹搖頭,“下鄉(xiāng)收不來多少?,F(xiàn)在天熱遠了不行,近了大多被趙家把著,咱們能收上來的有限?!?/br> 十天半個月去收一次說不定還能收一些,要天天去可沒那么容易。 之前和趙家合伙的時候韓老爹就知道,密州城城內(nèi)養(yǎng)豬的人家極少,基本都是在城外養(yǎng)。而城外十里以內(nèi)的豬,基本都被趙家把控著。 就算一些大戶人家自己養(yǎng)豬,現(xiàn)在也很少自己宰殺,要么送去趙家,要么請趙家班幫忙宰殺。已經(jīng)養(yǎng)成的豬或者他們?nèi)ナ栈蛘呷思宜瓦^來,每天屠宰分類,一半送往密州城分批販賣,一半送往城外村鎮(zhèn)大戶以及集市販賣,就算是有rou販走街串巷零賣豬rou的,也都是從趙家屠場進rou,而不是自己屠宰??梢哉f被趙家壟斷以后,自己屠宰豬rou的屠戶已經(jīng)很少,他們基本都和趙家合作,在趙家打工。 那些屠戶為了和趙屠戶拉關(guān)系,就成了他的徒子徒孫、干兒干孫們,一個屠戶也儼然成了一方不可小覷的勢力。 前幾天他們?nèi)ナ障滤诉\氣好碰到有人家自己殺豬,另外多半還是從趙家屠宰場買來的。 之前趙家不知道,現(xiàn)在知道他們專門做這個燒rou生意,只怕會使壞吧? 意識到這一點,大家心里頓時沉甸甸的。 林重陽給他們打氣,“爺爺、干爹,其實也沒那么難,咱們想個法子,讓那個趙一刀主動跟咱們合伙就好了?!?/br> 韓家人都是老實人,老實人也容易一根筋,聽說要跟趙家合作,韓椿兒有些抵觸,“他們把咱們趕出來,現(xiàn)在有賺錢營生,他們又想著插一腳?!?/br> 韓大嫂勸道:“椿兒,不是他們想插一腳,是咱們?nèi)鄙鷕ou?!?/br> 這是關(guān)鍵問題,如果不缺生rou,自然懶得搭理趙家,掰了更好。 韓椿兒也知道這個問題,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那趙家沒個好東西,萬一到時候他使黑手,想吞咱們的生意呢?” 林重陽給他爹使眼色,之前林重陽已經(jīng)考慮了很多可能情況,也想好了對策教給林大秀。林大秀安慰她道:“也不怕的,方子在咱們手里呢,再說一樣?xùn)|西賺錢,本身就有很多跟風(fēng)的,咱們只要穩(wěn)定自己的生意就好?!?/br> 方子不同,產(chǎn)品就有區(qū)別,他們沒有辦法壟斷所有生意,只需要有一批固定客戶就好。 林重陽給燒rou的定義就和浦記烤鴨、三和燒雞一樣能傳家的小本生意,只要守著方子,就能做上幾輩子。 那烤鴨燒雞也沒有被人吞并了去,韓家燒rou自然也不會。 林重陽笑道:“所以,咱們要讓趙一刀主動求合作。” “如何讓他主動求和?”韓椿兒有些激動。 林重陽胸有成竹,笑瞇瞇道:“姑姑,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你這個小九九,還會跟姑姑打啞謎了。”韓椿兒伸手就胳肢他,狗蛋見狀以為好玩也撲過來加入戰(zhàn)團。 林重陽怕癢,被人撓兩下就縮成一團求饒了,只得小嘴巴巴地把計策都說了,末了還得把功勞貼給他爹。 有了辦法大家干勁十足,第二天寅時韓老爹和韓大壯就下鄉(xiāng)去,韓椿兒則雇了一輛驢車去趙家拿rou。 趙家屠宰場在城內(nèi)有一處,沿著南邊的云溪河一直往東快到水門的位置,就在東關(guān)大街的北邊。前面三間鋪子擺滿了rou,來來往往都是前來拿rou的rou販。韓椿兒熟門熟路,也不在前面逗留而是直接去了東邊的跨院,這里是專門屠宰的地方。因為屠宰場血氣重,且有腥臭之氣,趙一刀家并不住在這里,而是在四邊另置了宅子。 趙家父子都不在,今日是干兒子陳東在跨院負(fù)責(zé)。 雖然已經(jīng)散伙,但是韓椿兒性子直爽和大部分人相處得都不錯,見她過來大家都打招呼。 韓椿兒道:“陳東,剩下多少豬頭豬下水,我都包圓?!?/br> 陳東驚訝道:“椿兒,你要那些干嘛呢,買的人又不多?” 韓椿兒道:“賣,還能干嘛呢?!?/br> 陳東嘆了口氣,他知道趙大牛不地道,壓價擠兌韓家rou鋪,然后在其他地方漲價找補回來,他尋思是韓家rou賣不下去就想賣這些別人不稀罕的便宜下水。 韓椿兒可不想等趙家父子來了磨磨唧唧,就讓陳東趕緊給她裝車。 見勸不住她陳東也不再說什么,就以盡可能低的價格把豬下水都給她,又給了四個豬頭。 韓椿兒看得心中竊喜不已,這一共有五桶下水,夠他們煮幾天的了。 陳東看伙計把貨搬上車的功夫和韓椿兒說話,“椿兒,最近生意不好啊?” 韓椿兒卻不想多說,“還成,有悅賓樓幫襯呢,對了有豬頭和下水你都悄悄給我留著啊,下水反正沒人要,豬頭我可以多出點錢的?!?/br> 陳東還想說什么,韓椿兒卻沒有耐性匆忙和他告別,然后趕著小毛驢走遠了。 陳東望著她遠去的方向嘆了口氣。 韓椿兒卻來不及嘆氣,她匆忙趕著驢車家去把貨卸下又趕緊出城。 她要趁著趙家還沒有準(zhǔn)備的時候多收一些,下一個目的地就是趙家城外的屠宰場,那個比城內(nèi)的規(guī)??纱蟮枚?。 因為連即密縣境內(nèi)很多豬也都歸了趙一刀,在那里的收獲比在城內(nèi)的收獲自然還要加倍。 且不說韓椿兒幾個出外收豬頭和下水等材料,小院里韓大嫂和張氏婆媳倆在林大秀的幫助下煮當(dāng)天的燒rou。 張氏和韓大嫂都是手腳利索的,昨天的早就收拾利索直接開煮,林大秀幫忙燒火,林重陽看著狗蛋,婆媳倆再處理韓椿兒剛送回來的。 等第一鍋出來,還能再煮一鍋。 今天暫時用不著的先用鹽水泡著放到地窖里去,里面冷颼颼的,又沒有蒼蠅,東西不容易壞。 很快就有人上門詢問然后預(yù)訂今日的燒rou,尤其是昨天沒買到的今天下交了錢等出鍋了來拿。 有昨日的老湯打底,今日只需要加少量的幾味材料,再添加甘甜的泉水即可,老湯底那是越熬越香濃的,里面全都是精華。 所以這一鍋比昨天更加rou香濃郁,惹得好些人跑來預(yù)訂,尤其是昨日沒有買到的人家。 看著新老顧客又上門,林重陽歡喜得直拍小手,銷路越好,他的計劃就越容易成功。 悅賓樓的伙計也老早跑來等著,一出鍋就先按要求給他稱滿十斤,林重陽還怕小伙計在路上饞得偷吃,讓張氏給他切一塊過過嘴癮,也算聯(lián)絡(luò)下感情,結(jié)果把個小伙計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個勁說老板大方,生意興旺。 等韓椿兒又趕著一驢車貨回來,等卸下來收放妥當(dāng)林重陽讓她不要在家里忙活,趕緊推著小車一起出去走街串巷賣燒rou。 家里有奶奶和干娘就可以應(yīng)付來買rou的啦,他們負(fù)責(zé)去開拓新市場。 “姑姑,我爹不好意思拋頭露面,咱倆去就成。” 林重陽原本想和林大秀一起去,不過知道他爹拉不下那個臉來,還是他和姑姑去吧。 狗蛋見狀也要跟著去,林重陽就塞給他一個豆腐梆子,兩小孩兒一左一右坐在獨輪車上,中間是裝著燒rou的大破鑼,用薄薄的包袱皮蓋著。 韓椿兒推著倆娃兒和燒rou出了門,林重陽就使喚狗蛋,“狗蛋,咱們喊‘賣燒rou嘞,香掉舌頭的燒rou~’” 狗蛋正是獵奇的時候,自然和林重陽比著賽吆喝,倆娃娃嘻嘻哈哈的,很是招人注意。 尤其林重陽生得白嫩漂亮,小嘴又甜,本身回頭率就高,現(xiàn)在自然是拉生意的好招牌。 他們還沒進內(nèi)城,就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地給攔著,這個買點那個買點的給買掉了一半。 林重陽對韓椿兒道:“姑姑,咱不能浪費時間,趕緊去盈豐樓門口賣?!?/br> 韓椿兒會意,推著倆娃兒健步如飛一路進了內(nèi)城順著南門大街吆喝賣燒rou。 這時候的價格比去家里買的價格已經(jīng)提了十五文,這可是內(nèi)城,住的不是胥吏就是富商、鄉(xiāng)紳,都是有錢人。 當(dāng)然林重陽的目標(biāo)是盈豐樓和仙客來! 韓椿兒推著他們在縣前街溜達了一圈,倒是有不少人來買,卻沒看到盈豐樓的伙計下來。 不過林重陽眼尖,他瞅著盈豐樓二樓的窗戶里有人探頭探腦的,他也不著急,就讓韓椿兒只管往前走。 在內(nèi)城的商業(yè)區(qū)逛了一圈,韓椿兒的燒rou就基本賣光了。 路過悅賓樓的時候,林重陽讓韓椿兒去拜訪一下陸掌柜,順便也看看酒樓關(guān)于燒rou的口碑。 陸掌柜一直被客人們纏著不放,好不容易脫出身來到后院廂房見了韓椿兒。 一見面他就笑道:“大侄女,咱們這燒rou可算對了口味,老少爺們都稀罕得很,回去跟你爹和林少爺說一聲,以后我們每天至少得要十五斤啦?!?/br> 除了酒樓做菜吃掉,還有那不計較錢財?shù)拇笾黝欀苯訌倪@里買回家去的。 韓椿兒一邊歡喜一邊擔(dān)憂,行禮致謝然后告辭。 離開悅賓樓,韓椿兒道:“咱們收的只怕不夠煮的啊?!?/br> 林重陽笑道:“姑姑不用急,我爹說大魚上鉤了?!?/br> 韓椿兒將信將疑,不過既然是林大秀說的她也還是信的,賣光了燒rou就推著倆娃回家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盈豐樓的后院廂房里,白白胖胖的黃老板正和自家大掌柜劉掌柜在品嘗悅賓樓繼酸菜之后又推出的新菜式——韓記燒rou。 這是方才他們打發(fā)婆子悄悄去買來的,每一樣都買了一點回來品嘗。 原本尋思也不過是鹵rou醬rou,再好吃也就那樣,他們盈豐樓之所以是密州第一大酒樓,自然也是有招牌菜的。 其中他們有一道醬肘子就十分出名,老餮們都百吃不厭的。 黃老板和劉掌柜兩人對著那盤rou先品評了一下外觀,再各人用小刀切一點嘗嘗。 開始的時候還矜持,結(jié)果rou在牙齒間一經(jīng)磨碎,那股濃郁的香氣就以無可匹敵的氣勢在自己口腔內(nèi)攻城略地,讓他根本一瞬也忍不住迫不及待地咽下去,然后還要、還要、還要吃更多。 黃老板白胖的手伸向盤子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盤子已經(jīng)空了,臉色頓時悵然起來,“沒了啊?!?/br> 劉掌柜嘆了口氣,“沒了?!彼桓实匕咽挚s回去,心里空落落的。 “大掌柜,這rou還挺好吃哈,聽說昨天就賣了?” “好像是,今兒悅賓樓就上了這么一道蒜泥黃瓜涼拌燒rou?!眲⒄乒裼行┮猹q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