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他們?nèi)硕嗦晞輭褧孕幸顾蓿宦飞袭?dāng)?shù)氐墓俑灿卸?,沿途會去拜會,再有嚴大人關(guān)照,忽略掉幾個被保鏢打發(fā)掉的小毛賊,也算是一路平安。 到了濰縣莊繼法非要眾人去家里做客玩兩天,盛情難卻大家就住一天。 夜里林重陽去問王柳芽,“娘,咱們帶了多少銀子?” 王柳芽見兒子過問賬目的事兒,跟什么喜事兒一樣,拿出賬本就要跟兒子對賬。 誰知道林重陽根本沒那個興趣,只是問問多少錢,能不能勻四百兩出來。 王柳芽低聲笑道:“咱們擺了三天酒席,別看花的多,賺的也多,最后一攏賬不但不虧反而白賺三千多兩銀子。”當(dāng)然這是把那些產(chǎn)業(yè)也算上,手頭能花的銀子有不到八百兩。 ?。?! 林重陽都呆住了,一個舉人就有這樣賺?他們不是拿自己當(dāng)進士來送禮吧。好吧,解元,其他舉人據(jù)說賺不了這么多,卻也足夠林重陽嚇一跳的。 原本他以為刨去擺酒花費的,總共能賺個千把兩已經(jīng)不錯的。 沒想到這些客人們還真是給力。 他現(xiàn)在能理解他娘為什么得著機會就想跟他算算賬,這是激動興奮又不好表現(xiàn)出來。想想也是,林大秀對金錢沒多少概念,有錢就過有錢的日子,沒錢就過沒錢的日子,一切都那么隨意自然心安理得,跟他說賺了好多錢他最多就是面無表情地“哦”一聲,那是最沒成就感的,所以王柳芽才來找自己這個兒子竊喜一下。 他明白了王柳芽的心思就趁機好好地表達一番“哇!原來這么賺錢,咱們居然這樣有錢”,讓王柳芽終于順利地把那股貧民做暴發(fā)戶的興奮勁發(fā)xiele一下。 這個也好理解,說到底錢和窮就是王柳芽心底的一根刺。當(dāng)初她娘和哥哥在爹死后,二十兩銀子就要將她賣給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子,可見錢有多重要、賺錢有多難,可現(xiàn)在她手里居然有三千多兩銀子的產(chǎn)業(yè),這怎么能不讓人覺得震撼? 雖然是兒子賺的,可兒子不要,她給林大秀,林大秀說她管著就行,用錢就管她要。 現(xiàn)在她居然是當(dāng)家做主的! “兒子,你要多少,娘給你拿?!彼K于把激動的心情抒發(fā)得差不多了,要給林重陽拿錢。 林重陽道:“娘,都是銀票嗎?你給我拿兩百銀票,兩百別的也行。”他知道不會有寶鈔的,現(xiàn)在寶鈔比他剛穿來那會兒貶值得真跟紙一樣,送禮是沒人會送寶鈔的,日常用的時候也是一貫寶鈔不當(dāng)百個錢用,有一年甚至只能當(dāng)五十文,除非朝廷強制使用的項目,現(xiàn)在很少人去用。 王柳芽果然就拿了兩百銀票來,都是山東布政司內(nèi)流通的,府城、縣城都有他們的票號,規(guī)模雖然比不上晉商、徽商、浙商那些,但是在當(dāng)?shù)匦庞眠€是不錯的。 除了銀票,王柳芽又拿了幾個元寶出來,另外還有一些小銀錁子、小元寶之類的,林重陽又讓她換一些散碎銀子和幾串銅錢。 王柳芽也不問他干什么,只問他,“兒子,夠不?不夠娘再去拿?!狈凑亓肆旨冶に麄円灿貌簧?。 林重陽笑道:“娘,夠了,剩下的你收著。” 他把那些錢分兩個布袋子裝了,一個先讓他娘收著,一個就自己拎著去找趙文藻。 趙文藻哥哥住在林家堡和蔣奎作伴,但是趙文藻要先回掖縣去擺酒慶功,他中舉趙家就算在當(dāng)?shù)刂匦铝⑵饋?,也能給他jiejie撐腰,本族一些人也會依附過去,他需要回去處理這些事情。 雖然會收很多禮錢,可一開始還是需要花銷的,手上沒錢就容易被有些人挾制反而不美。 趙文藻這些年就受林家堡的恩惠,很多事情林重陽替他們想得很周到,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他感激的話也不多說,約定回家安頓一下,到時候去接哥哥回家過年。中了舉人家里條件就直線飛升,到時候自然有人伺候哥哥,他也就能安心和大家一起進京考試。 在這里大家第一次分離,濰縣的各自回家,昌邑、掖縣的孫機和趙文藻等人就繼續(xù)往東,密水、密州、即密等人就一起往東南去,路線是王文遠家、林家堡、密水、密州、即密。 林重陽一行人南下的時候,路上經(jīng)過王文遠家,王家沙塢。 此地半丘陵地帶,王家沙塢坐落在低洼處,土地肥沃,旱澇保收,是當(dāng)?shù)赜忻男〖Z倉。 保鏢一早就騎上快馬前去報信,讓車隊在后面慢慢走,晌午的時候整個王家沙塢都知道王舉人衣錦還鄉(xiāng),還帶著一票讀書人朋友,是夜要在此投宿。 村內(nèi)的鄉(xiāng)紳大戶立刻聯(lián)合起來騰出一座寬敞幽靜的院子,又準(zhǔn)備好豐盛的酒席,請了附近致仕在家的老舉人們相陪,不僅如此,還派人去給王家也修繕一新,動作之快讓人瞠目,半日功夫就將屋里糊上新的大白紙,破爛的家具直接給扔掉換成新的,長了茅草的屋頂不由分說覆上瓦片,王家人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也被嶄新的衣服取代,女人發(fā)髻上還被插上幾支銀簪。 大戶們還準(zhǔn)備幫著王文遠家在村中更好的地段蓋一座寬敞嶄新的四合院,這樣才能讓王家二老安度晚年,王舉人安心科考、做官。 林重陽和王文遠一行人抵達大王沙塢村口的時候,立刻就奏響了喜慶的樂聲,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鞭炮,吹吹打打比結(jié)婚還熱鬧。 等他們的馬車一靠近,眾鄉(xiāng)紳們就上前行禮,請舉人老爺們?nèi)氪逍ⅰ?/br> 林重陽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假裝不在,只讓王文遠和其他愿意下去的同年露面。 他的馬車垂著簾子一直嚴嚴實實的,外人就猜測是不是王舉人的女眷,這時候中個舉、改個號、納個妾都成了約定俗成的流程,更何況王文遠沒有成親,所以帶個美嬌娘回來是完全可能的。 王文遠全程被簇擁著,感覺享受到了林重陽的待遇,到了村里先去給自己爹娘磕頭,回家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家門,怎么家里煥然一新? 爹娘雖然蒼老卻笑得十分開懷,身上的新衣顯然是別人剛送的,并不怎么合身,他們穿著也有些拘束,姐夫們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上,還有弟弟弟媳又畏懼又討好的表情那么清晰…… 王文遠第一次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功名的力量和好處! 為了安頓林重陽幾個,王文遠就同意去同村王員外家去住兩天。 他親自將林重陽等人送過去,林重陽就將那兩百兩銀子交給他,“雖然有人送禮,自己手里還是有錢才不被人挾制。” 這些人大張旗鼓地擺弄王家,并沒有經(jīng)過王文遠和其父母的同意,只篤定這樣的好處王家自然樂不得的,雖然有送禮討好的意思,也未嘗不是以財壓人,先把王家氣勢打壓住,然后再加以籠絡(luò)。 王文遠寒貧乍富,自然感覺不出這個來,他笑得暈乎乎的,“重陽,我現(xiàn)在算是嘗到功名的好處了?!?/br> 林重陽笑道:“等中了進士還能嘗到更多,不過隨之而來的自然也有各種苦惱,王兄要有心理準(zhǔn)備。” 第140章 死性不改 王文遠嘿嘿道:“你潑冷水我也不怕, 到時候咱們無用社北上, 誰能阻擋!” 林重陽看了他一眼, “你被陸兄附身了?” 王文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一想起回到村里原來那些叫我王家小子的人以后要改口叫王老爺, 我就有點激動。” 是非常激動! 家里以后要過上好日子, 爹娘不用再累死累活的,還能使奴喚婢有人伺候, jiejie也不會再被婆家瞧不起, meimei也能嫁好人家, 弟弟也不會再擠兌他讀書把家讀得一窮二白的。 這是多么令人驕傲的事情! 林重陽也為他高興, 他也從來沒有抱著什么高尚的情cao說讀書是為了報效朝廷,當(dāng)然是為了改善自身境遇, 絕大多數(shù)的讀書人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光宗耀祖成為人上人,哪怕現(xiàn)代的時候好好學(xué)習(xí)根本也是為了以后找個好工作,可以體面又富裕地過一生, 誰是為了推動人類社會進步才去好好學(xué)習(xí)的? 所以他能理解王文遠那樸素的動力。 但他還是要提醒他,“王兄,大戶可以結(jié)交,但是不能受他們擺布?!?/br> 王文遠有點迷惑, “擺布?” 林重陽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你現(xiàn)在雖然是舉人,畢竟根基不穩(wěn),別人討好的表面下難免會有其他的。” 因為和王文遠貧賤相交, 他也就多啰嗦兩句,王文遠不傻,也不是那種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只是一時間興奮過頭難免想不到,過幾天冷靜一下就會知道的。 所以他把那兩百兩交給王文遠,讓他一定要收下。 別人給王文遠送禮跟給他送其含義還是有所區(qū)別的,沒人可以用錢羞辱林家,送得再多,自己會驚訝卻也不會覺得受寵若驚。 王文遠似懂非懂,卻也將他的話往心里去,表示自己會好好考慮的,然后就把錢接過去。 過兩天他就明白了林重陽的意思,自己家是窮苦人家,自己是窮小子出身,現(xiàn)在得了功名,那些鄉(xiāng)紳們沖過來不問主家意思就按著他們以為的一通擺布,之后又是請他這里赴宴那里赴宴,還要去會見知縣大人,還要與這個結(jié)交那個結(jié)交,還要代表王家沙塢…… 甚至有人開始要擺布他的婚姻,直接就給他提親和誰誰家的閨女,他因為沒想好略有推辭,他們竟然就話里話外地說些擠兌人的話。 簡直是豈有此理! 王文遠一氣之下決定閉門謝客! 那些想擺布拿捏他的人見他居然也有脾氣,甚至還軟硬不吃,最后也不得不妥協(xié),開始真正地拿他當(dāng)舉人老爺,公平交往。 王文遠因此感覺人生進入一個新境界,心境也大有長進,此是后話。 且說林重陽指點了王文遠以后,就回去和他爹娘說話,他跟爹娘商量從王家沙塢回林家堡,讓陸延、藍琇等人也在林家堡休息一夜,第二天一起去密州,他和韓興先去一趟密州韓家,再去給陸先生磕頭,其他人則各自回家。 林大秀自然沒意見,不過他發(fā)現(xiàn)王柳芽有些怏怏不樂的樣子。 “娘,你是不舒服嗎?”林重陽覺得他娘不是那種小氣的人,雖然當(dāng)初韓椿兒對爹有意思,但是也沒成,而且姑姑現(xiàn)在跟陳東挺恩愛的,小日子也很滋潤,想來他娘應(yīng)該不會介懷才是。 王柳芽只說沒事,可能是累了,飯也沒吃兩口就去歇著。 林重陽悄悄問林大秀,“爹,我娘不高興了?”身體不舒服和心情不好,他還是分得出來的。 林大秀低聲道:“這是大王沙塢?!?/br> 林重陽這才意識到什么,哎呀一聲,“那不是我姥爺家?” 他是堅決不承認那樣的姥娘和舅舅的,居然那么沒人性地坑自己的親人。 這么些年他就當(dāng)他們不存在,倒是將他們給忘了。 他可以忘了,王柳芽自然不會忘記,那畢竟是她的根是她從小出生長大的地方,這里也寄予著她深厚的感情。 一個人的童年,是最難割舍的。 他也不好勸啥,畢竟這事兒是王柳芽心頭插著的一根刺,自己是拔不出來的,他就對林大秀道:“爹,只能靠你啦?!?/br> 林大秀看了他一眼,緩緩道:“要不我去把你舅舅抓來……痛揍一頓?” 林重陽哇了一聲,“爹,你還是這么暴力……哎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br> 他一驚一乍把林大秀嚇一跳,不過這孩子就算大了在自己面前還能露出孩子氣,倒是讓他這個做爹的心里很受用。 畢竟這是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是林重陽在別人面前不曾有的一面。 “什么事兒?” 林重陽仰頭望著承塵,片刻,摸著下巴看他爹,“爹,我聽說那個老頭兒是撞鬼驚嚇過度被活生生嚇?biāo)赖模俊?/br> 林大秀眼皮一跳,“什么老頭兒?” 林重陽一副你再裝,“就是那個七十多歲老頭子還想買人家大閨女的?!?/br> 林大秀哦了一聲,嘴角抿了一下,“是嗎,我沒聽說過?!?/br> 林重陽自言自語道:“好久沒見我倆干爹了,估計抱兒子閨女抱得把我都給忘了,有空找他們好好嘮嘮這事兒?!?/br> 戴敏輝和李增仁跟他合伙做生意,如今也是有聲有色,李增仁有小聰明,戴敏輝沉穩(wěn),兩人也算互補,如今自己中舉,可以將百姓餐開到濟南去了。 當(dāng)然,讓黃老板也入一股,做餐飲業(yè)黃老板有發(fā)言權(quán)。 林大秀道:“我已經(jīng)給他們送信,他們舉家往林家堡去住幾天,有的時間聊?!?/br> 林重陽點點頭,“我挺想我戴干爹的,李干爹就差點,不本分,有點錢就變壞,現(xiàn)在他幾個小妾了?兩個還是三個?” 林大秀面不改色道:“四個?!?/br> “我靠,他那小身板還挺能折騰,也不怕精盡人亡!”林重陽忍不住爆粗口,看戴干爹多好,就一個發(fā)妻,還不是很漂亮的,生了孩子以后身材有些走形,人家也不離不棄的。 這李增仁拿著多生孩子讀書考試為借口,小妾納個沒完,一年不見就能多幾個孩子,有兒有女,得意得很。 林大秀和兒子說了一會兒話就回房,見王柳芽歪在那里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放軟了聲音,“要不要回去看看?” 其實那個眇了一目的王家大哥今兒林大秀一不留神還在人群里看到他了,正在人群里大放厥詞,說什么自己外甥也是讀書人,比王老爺讀書還好什么的,聽得人惱火至極,真想將他扔到千里之外去。 王柳芽搖頭,鼻音濃重,“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