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前不久我們院來了只貓,因為腦梗導(dǎo)致下半身癱瘓。我還想著,要是用那種儀器,說不定能夠治好呢?!?/br> “不好說啊。畢竟脊髓損傷和腦梗是完全不同的。” “這樣啊。最重要的是大腦發(fā)出什么樣的信號。腦梗癱瘓,就是因為信號本身不能很好地發(fā)出去?!?/br> 祐也伸手正要拿一塊文字燒,這時陡然停住了。 “別談工作了。好不容易約一次會?!?/br> “啊,對不起。說的也是,都不能歇口氣??墒?,因為你以前經(jīng)常聊工作……”她抬眼看著祐也。 “現(xiàn)在和以前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祐也放下小木鏟,坐直身子,凝視著真緒,“之前我沒有說過嗎?這件工作機密性很高,除了社長,誰都不知道。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啊,可說一點點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br> “社長說,哪怕對家人也不能提起。” “哦……知道了?!闭婢w低下頭。她意識到,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何況你離我的家人還差得遠(yuǎn)。 雖然心情低落下來,但真緒還是努力不讓情緒寫在臉上。她繼續(xù)找話題,活躍著氣氛。可在腦海一角,有什么東西變了的感覺揮之不去。并不是因為研究絕密,所以不能談?wù)??;蛟S也有這個原因在內(nèi)吧,但她覺得還有別的什么。對于祐也,那或許是一個他想守護(hù)的世界吧?他拒絕別人踏入這個世界——就像是這樣的感覺。 走出小吃店的時候,剛過九點鐘。真緒注意到,在兩個小時里,幾乎全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話。雖然吃了不少,可是途中點過什么菜,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了。 “好飽哦?!闭婢w邊走邊說。 “嗯,好久沒這樣盡情地吃過啦。” “接下去做什么呢?要不要去門仲?常去的那家酒吧?” 在門前仲町有一家兩人常去的酒吧。 可是祐也站著看看表,露出為難的表情。 “不,今天就到這兒吧。我還有件事要在明天之前做完?!?/br> 真緒停下腳步,睜大眼睛。 “誒——什么事?難道是工作?” “嗯……對不起?!?/br> “究竟——”她想問那究竟是什么工作,卻又把話咽了回去,“好不容易才見一次面啊?!?/br> 背著雙肩包的祐也雙手合十。 “真的很對不起。我改天補償你吧。我送你回家?!?/br> “不用了,打車很快就到,而且現(xiàn)在時間還早?!?/br> “那在打到車之前,我陪你走一段?!?/br> 沒走多遠(yuǎn),就來了一輛標(biāo)著“空車”的出租車。真緒滿肚子火:為什么偏偏在這種時候,空車來得這么快???她還有很多話想說呢。 祐也攔下了車:“真緒,上車吧?!?/br> “祐也君先上車吧。我的方向相反,待會去那邊街角打車?!?/br> 兩人走的這條路是一條單行道。 祐也沒有推辭,干脆地點點頭:“這樣啊。好吧。再聯(lián)系。晚安?!?/br> “晚安?!?/br> 真緒目送祐也乘車離去,才轉(zhuǎn)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心里千頭萬緒,糾纏不休。 到了下一個街角,又有一輛出租車開來。 這輛車的方向仍然不對,不過一個念頭忽然浮現(xiàn)在真緒腦海中。她向后看了看,祐也坐的那輛車正在等紅綠燈。真緒見狀,下定決心,揮手?jǐn)r下了出租車。 出租車停下了,打開后車門。真緒鉆進(jìn)去,指指前方,說:“跟上那輛出租車。” “跟蹤?您要上哪兒去啊?”白發(fā)司機驚訝地問。 “不知道。所以才要跟著呀?!?/br> “啥?”司機的聲音毫無興趣,“這種事,您可饒了我吧。” “拜托了。啊,不趕緊的話就要跟丟啦?!?/br> 祐也的車子已經(jīng)發(fā)動了。 “真沒辦法?!彼緳C說著,也發(fā)動了車子,“不能被對方發(fā)現(xiàn),是不是?真夠難的。要是跟丟了請您別見怪。” “沒關(guān)系。不好意思,麻煩您做這種事?!?/br> “客人,您不是警察吧?要是那輛車上是個難纏的茬兒,注意到我們在跟蹤,找我的麻煩,可就糟了?!?/br> “不要緊,是個普通人。”她又加了一句,“是我男朋友?!?/br> “男朋友?跟蹤男友?哈哈……”司機心領(lǐng)神會地微微點頭,“是不是懷疑他有外遇啊?他是不是正要上別的女人那兒去???” “嗯,算是吧……差不多。” “果然啊。這男朋友真不怎么樣。那我就努把力吧?!彼緳C似乎有了干勁,估計是好奇心被刺激到了。 懷疑有外遇——真的到了這種程度嗎?或許這的確最接近真緒現(xiàn)在的心情。 就算工作再忙,有必要這么早回去嗎?以前忙的時候,只要把睡眠時間減少一點就行了,兩人還是可以在一起待到很晚的。 由此,真緒想到,他是不是接下來一定要去某個地方?就是那個地方改變了祐也,那是否就是祐也想要守護(hù)的地方呢? 東京塔快到了,真緒越發(fā)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祐也的公寓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這是要上哪兒去呢?感覺好像是惠比壽或者目黑啊……”司機嘟囔著。 他駕駛得十分巧妙,適當(dāng)?shù)刈寗e的車隔在自己和祐也那輛出租車中間,一路追蹤下去。還好路上不怎么堵。 “客人,等到了他的外遇現(xiàn)場,你打算怎么做?。俊彼緳C興致盎然地問,“闖進(jìn)去嗎?” “……我不知道?!?/br> “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不過首先要保持頭腦冷靜啊。一旦動起手來,那可是兩敗俱傷哦?!?/br> “謝謝?!闭婢w說著,心里卻想,我為什么要向他道謝?。?/br> 找到那個地方之后,要怎么辦?她還完全沒有想過。該怎么做才好呢? 真緒的心跳越來越快,手心里也在冒汗。我究竟想做什么?翻出他的秘密之后,要怎么做呢? “哎呀,是不是快到終點了?”司機說著,放慢了車速。 真緒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車子開進(jìn)了住宅區(qū)。路不寬,司機把車速慢下來,大概是覺得要是離得太近了,萬一被發(fā)現(xiàn)不好吧。路牌上寫著“廣尾”的字樣。 “果然。好像要停下了。” 前面那輛出租車的車尾燈開始閃爍。 “總之,咱們先超過去吧。在這里停車太奇怪了?!?/br> “好的。”真緒把身子深深地縮進(jìn)座位里。要是被祐也發(fā)現(xiàn)就糟了。 出租車開了一段路,停下了。真緒回頭一看,見祐也下了車,站在一棟房子跟前,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邊。 終于,他走了進(jìn)去。 “就是那棟房子了吧?!彼緳C說,“雖然只瞟了一眼,不過是一棟很氣派的豪宅啊。他的外遇對象會不會就在里面???” “不知道呢?!闭婢w拿出錢包,看看計價器,數(shù)出幾張千元鈔票。 “要謹(jǐn)慎哦。不管你要說什么,都得先冷靜下來?!彼緳C一邊找錢一邊說。這是位很熱心的老大爺。 真緒下了車,提心吊膽地向大宅走去,擔(dān)心著萬一祐也出來該怎么辦。為什么會在這里?她可沒辦法解釋。 好容易走到門口。就像司機說的,這是一棟豪宅。雕花鐵門后面,是一條長長的步道。 真緒的目光移到門牌上,屏住了呼吸。上面寫著“播磨”。她知道,這是播磨器械的社長的姓氏。那么,祐也果真是因為工作來這兒的嗎?社長親自交代的工作,要在社長家做嗎?抑或是僅僅今晚要商量什么,才到這里來見社長呢? 步道盡頭的西式建筑適度地環(huán)繞在花木叢中,帶著夢幻似的氛圍。真緒發(fā)覺,這是因為幾乎所有的窗戶都沒有亮燈。離全家就寢的時間還早得很。何況還有祐也這位客人。這家人究竟在做什么??? 忽然,她注意到一樓的某個窗戶漏出一線微光。應(yīng)該是靠近玄關(guān)的一個房間。 真緒凝視著那扇窗戶。她覺得,窗戶后面,就是祐也想要守護(hù)的世界。 2 在玄關(guān)大廳脫鞋之前,星野又向夫人行了一禮?!拔襾磉t了,對不起。” 夫人苦笑著擺擺手。 “沒什么,倒是星野先生,您沒關(guān)系吧?不是公司聚餐嗎?完全可以晚點來的呀?;蛘甙延?xùn)練推遲到明天?!?/br> “不,要是今天休息的話,空白期就變成三天了。我身上沒有酒味吧?我一直注意著不讓自己喝多來著?!?/br> “沒事,我給您端杯水來吧?” “不用,不麻煩您了?!?/br> 星野說了聲“失禮”,脫了鞋,把腳伸進(jìn)夫人擺在地上的拖鞋里。 “今晚外婆在嗎?” 夫人微笑著指指樓上。 “把我兒子哄睡之后,她也睡了。今天幼稚園組織遠(yuǎn)足,她也跟著去了,應(yīng)該是累了?!?/br> “這樣啊。那可真夠累的。” “是呀,照顧瑞穗要愉快多了?!狈蛉苏f著,皺起鼻子。 就像往常一樣,夫人馬上打開了旁邊的門?!罢堖M(jìn)?!?/br> 星野點點頭,走進(jìn)房間。一股淡淡的精油香味飄來。這是從今年夏天開始的。夫人說,這樣她可以睡得好一點兒。這里也是她的臥室。 瑞穗橫躺在床上。她穿著白色體cao服,深藍(lán)色運動外套,白色襪子。五月的時候,夫人對他說,訓(xùn)練時還是想這么穿。星野猜測,大概是受到瑞穗的小學(xué)開學(xué)的影響吧。 “就算這么穿,體溫也不怎么下降。連醫(yī)院的醫(yī)生都很驚訝呢?!?/br> 難怪夫人開心。如果已經(jīng)腦死亡,也就是腦干功能停止了,一般是不會這樣的。雖然醫(yī)生沒有明說,但夫人大概認(rèn)定,瑞穗的一部分腦干仍然在發(fā)揮著功能吧。 星野在作業(yè)臺前坐定,打開各個儀器的電源。然后從隨身攜帶的包里取出電腦,連上控制器,重新輸入幾組程序。這幾組程序編寫得格外困難,所以沒能在傍晚就來這里。完成的時候已經(jīng)六點多,快到和真緒見面的時間了。 一連串工作結(jié)束后,他回頭對夫人說:“線圈裝好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