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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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銅盆里洗凈雙手,抱起香爐嗅了嗅,醉酒的頭疼被薄荷香氣減輕。 奴隸為他掌燈,玻璃燈罩鑲花瓣形金邊,在幽暗的回廊里宛如一顆浮動的金珠。 他一路踩著地毯來到書房,在搖椅上躺下。奴隸們點(diǎn)亮蠟燭、給他倒牛奶,用手帕擦拭羊皮卷以防弄臟他的手。 他們勤快而乖順,做完活計便安靜地退下。 赫倫喝光杯中的牛奶,懶洋洋地瞇起眼睛,心里暗自滿意。 他用兩腳抵住桌腿,彎曲的腿慢慢伸直,搖椅因為身體的推動而后挪,咚一聲碰到后墻的窗戶。 他背靠著墻,后腦勺貼上窗臺,這個角度使他能看到夜空的月亮。 盧卡斯換上新衣而來,看到了這樣的赫倫。 “波利奧大人?!彼p喚。 赫倫支起腦袋,飄起的窗紗裹住他的臉,面部輪廓被描繪出來。 他伸出食指撩開窗紗,俊美的五官立刻顯現(xiàn)。 盧卡斯跪在地上,穿著棕紅色的短袍,腰間系根帶子。因為洗澡的緣故,他干凈的金發(fā)蓬松起來。 “洗完澡了?”赫倫盯著那捧金色問。 “是的?!北R卡斯恭敬地回答,“這是我第一次用干凈的水洗澡。” “你總是去公共浴場嗎?” “比那更糟。我只能泡在訓(xùn)練場的木盆里,還要等別人洗完。盆里有血,洗澡水永遠(yuǎn)都是淺紅色的,上面還飄一層沙子……” 赫倫笑出聲來。他并非因為話的內(nèi)容而笑,而是盧卡斯撇嘴歪頭的樣子。那滑稽的表情與角斗士的強(qiáng)硬氣息詭異地結(jié)合,形成一種令人發(fā)笑的效果。 “我向你保證,今后你不會再用血水洗澡了。”他笑著說,“你會單獨(dú)住一間屋、有新衣服穿、每天都有一份魚rou吃,甚至可以結(jié)婚、生子?!?/br> “有您這樣的主人真是神賜我的福澤!明天我就烙上家印,向您表明我的忠誠?!?/br> “我相信你的忠誠,盧卡斯?!焙諅愂諗科鹦θ?,“我相信你?!?/br> 一個奴隸躬身而來,打斷主奴二人的談話。 “主人,塞西到了?!?/br> “很好,讓他過來?!焙諅愖鄙眢w,清了清嗓子。 盧卡斯察覺他格外認(rèn)真,會意地退下了。 塞西是普林尼的老奴,侍奉他將近三十年。普林尼搬出家宅獨(dú)居后,身邊只有這一個奴隸。 他是個忠實(shí)的家仆,兩鬢已生出銀發(fā),腰背習(xí)慣性地前傾。 赫倫看著他輕嘆:“你老了許多,塞西。自從父親搬走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你。” “人終歸會變老的,主人?!比鞔故渍f。 “這些年,你一直在服侍父親,我想你應(yīng)該很了解他?!?/br> “大人信任我,這是我的榮幸。” “我找你過來,是想問你一些事?!焙諅愓酒饋恚觳矒卧谧腊干?。 “關(guān)于父親,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彼D了頓,“并且是如實(shí)地告訴我。” “神明在上!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訴您!”塞西誠懇地保證。 赫倫沉默一會,盯著他說:“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身體腐爛得太嚴(yán)重,查不出死因。”塞西嘆氣道,“他有嚴(yán)重的心臟病,但他很少看醫(yī)生,我想他大概是因為這個病才猝死的?!?/br> “那他有沒有立過遺囑?” “這是波利奧的家事,我不太清楚。您也知道,奴隸是禁止參與主人的家事的。就算大人立了遺囑,我也沒資格知道?!?/br> “那你知不知道,他還有一枚紅瑪瑙的印章戒指?”赫倫亮起無名指上的戒指,“和這枚黑戒的圖案一模一樣?” 塞西瞇起眼睛沉思,很費(fèi)力的樣子?!八羞^,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赫倫有些激動,老奴的回答像一道劈開暗夜的電光。 “你知道那枚戒指在哪兒嗎?” “很抱歉,我不知道。大人原本一直戴紅戒,也用它處理公事。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就不戴了,又找匠人打了黑戒。我只是卑微的奴隸,不太清楚紅戒去了哪里?!?/br> “他是什么時候戴黑戒的?” “大概是……二十幾年前吧?!彼щy地回想著“我記得他戴黑戒后沒幾天,就從家宅搬出去了?!?/br> 雖然沒有直接的線索,好歹還算有收獲。赫倫舒口氣躺下,搖椅發(fā)出輕輕的吱呀聲。 “說說父親吧,塞西……”他盯著屋頂,目光有點(diǎn)失神,慢吞吞地開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大人很少說話,也不怎么笑?!比髡f,“他總是忙著公事,閑的時候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囑咐我不要打擾他。他不怎么指使奴隸,準(zhǔn)我的假期很充裕。他還幫我娶了妻子,是個難得的好人……” “塞西,你不用在一個兒子面前把他的父親夸得這么完美?!焙諅愅徇^頭說,“我知道他迷戀一個寡婦,還和她通jian,你不用幫他隱瞞?!?/br> 塞西尷尬地垂下頭,“其實(shí)……大人和她并不怎么見面……” 赫倫瞥見他為難的樣子,轉(zhuǎn)移了話題:“他還有什么喜好嗎?” “大人沒什么愛好。不過……他特別在乎一只純金打造的小盒子,讓我每天用羊毛刷掃上面的灰塵。那盒子很小,只有小拇指那么長?!彼Q起拇指和食指,比劃一下長度。 赫倫來了興致,坐直了身子?!袄锩嫜b了什么?”他問。 “不知道。大人從不允許我打開?!?/br> 他挑了挑眉,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問:“他……有沒有提過我和母親?” “這個……”塞西支支吾吾,“大人他……” “如實(shí)說,塞西,你知道我討厭掩飾和說謊?!?/br> 塞西猶豫一下,開口道:“……大人從不讓我提起你們?!?/br> “呵?!焙諅愖猿暗剌p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一位好父親!” 臨走時,赫倫為塞西擬了釋放令。這位世代侍奉波利奧的奴隸,在今晚成了自由民。 …… 雨下了半個夜晚、甚至淅淅瀝瀝到中午。這是難得的涼爽,停滯的燥熱罕見地被驅(qū)散,赫倫貪享涼意睡到中午。他隨意披件斗篷,就去了高臺上吹吹風(fēng)。 高臺佇立在廳殿后部,下方是一片光禿禿的空地。上一世,赫倫將它改造成訓(xùn)練場。他就站在這臺上,悠閑地咀嚼rou干或品嘗葡萄酒,觀賞買來的角斗士刀劍相向。 只是死而復(fù)活后,他沒了這份娛樂的心思。 他聽到劍宇劃破空氣的嗖嗖聲,在雨聲中有些突兀。垂眼向下看去,果不其然,那個金發(fā)碧眼的日耳曼人在練劍。 兩人好象是心有靈犀。盧卡斯忽地停下動作,將劍釘在地上撐著身體,微喘著看向高臺。 他赤裸著上身,腰間圍一件遮到膝蓋的黑兜布。 因為下雨的原因,他的額發(fā)濕成一綹一綹的,隨著低頭的姿勢而垂下來。他就在兩根發(fā)綹的空隙之間,抬眼盯著赫倫,嘴唇勾起若有若無的角度。 他微笑著沖赫倫招了招手。 滿天傾斜的雨絲中,赫倫走下高臺、來到他旁邊。 盧卡斯自覺地下跪。 “波利奧大人。”他沙啞的嗓音響起。 赫倫瞥一眼他空白的脊背,問:“你還沒有烙家印嗎?” 盧卡斯突然笑起來,肩膀不住地顫抖。他的笑聲不加任何掩飾,就這樣鋒芒畢露地響起來,好像眼前的人不是掌握他生死的奴隸主。 他握拳伸出拇指、朝心口處一指:“我烙在這里了?!?/br> 那是正對心臟的位置,紅腫而猙獰。家印是“波利奧”的首字母p,如長蟲般貼附在胸膛,在周圍牽引起褶皺,而蒼白的膚色使它更加刺眼了。 赫倫似乎聞到沙石和血液混合的味道,那是一種強(qiáng)烈的、復(fù)雜的氣味,使他產(chǎn)生一種熟悉的震驚。 而上次經(jīng)歷這種震驚,還是在盧卡斯死去的那個晚上。 “這里的人我都不認(rèn)識,他們不會幫我烙脊背?!北R卡斯解釋說。他低著頭,赫倫看不清他的表情?!拔揖椭荒芾釉谛乜诹恕!?/br> 赫倫把斗篷摘下、披上他光裸的后背。 “跪下來吻我的腳背吧,盧卡斯。”赫倫說,“你該改口叫我主人了?!?/br> 盧卡斯伏低上身、將頭貼近地面,“主人?!彼穆曇粜〉孟袷窃谧匝宰哉Z。 他捧住赫倫的腳踝,吻上他的腳背。和所有的奴隸一樣。 第6章 金紅色 盧卡斯的燙傷好得很快。腫脹褪去許多,留下不怎么平整的表面。 他站在銅鏡前,把領(lǐng)口扯到臂彎,又?jǐn)Q開藥膏盒,在盒里挖出一大坨,點(diǎn)著手指把藥草泥涂抹在傷疤上。 他將視線下移到疤痕處,忽然笑了。 赫倫掀起他房間的門簾,看到對著鏡子傻笑的盧卡斯。 “你笑什么?”他走過去。 盧卡斯將衣領(lǐng)整理好,恭敬地說:“我?guī)缀鯖]怎么照過鏡子,尤其是這樣漂亮的銅鏡?!?/br> “我說了,你以后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焙諅愓f,“我會盡力去幫助你的?!?/br> 盧卡斯氣息一頓,說:“我也是?!?/br> 赫倫坐下,微微仰頭看向他。陽光透過小窗打在他的嘴唇上,本來紅潤的唇色有些泛白。 這是熟悉的唇色。赫倫眼前迅速追溯到他的死狀。 這似乎成了一種本能性的行為,在他沒來得及阻斷時,就已經(jīng)自動完成了。 “盧卡斯,”他悶聲說,“我想帶你去巡查家產(chǎn)。” “現(xiàn)在出發(fā)嗎?” “嗯。我們?nèi)ダ∧?,那里有我父親的故居和玫瑰園?!彼D了頓,“我只帶你一個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