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布道且是其次,畢竟能聽懂,有慧根的沒幾個。不過這位道長有每次開壇布道之后,就會從眾信徒中挑出三名幫其演卦測字,據(jù)說十分靈驗,百算百準。這些老百姓都是沖著這三卦而去,說不定能挑中自己。 晉王對此不屑一顧,他慣是不信這種牛鬼蛇神之說。可瑤娘卻十分好奇,她還沒見過什么叫做演卦測字。 見此,晉王只能陪著她去玩一趟,本就是帶她出來散心的。 去了城外,不過是座顯得有些破敗的小道觀。 在如今佛教旺盛,道教低迷的當下,會是如此情況晉王并不意外。不過信徒倒是挺多,因為場地有限,甚至樹梢上山坡上都站著人,而場中一個石臺上,正中雕刻著陰陽魚太極圖,其上盤膝坐著一個道人。 布道早已開始,場中除了那圍著石臺的一圈,有人全神貫注的聽著,更多的卻是和左右交頭接耳的說著話。時不時還有小娃子鬧騰了,婦人站起來追著去揍孩子,幾個幼童你來我往的打打鬧鬧。 簡直就像是菜市口。 晉王揚了揚眉,示意瑤娘:“還過去么?” 瑤娘臉色窘迫,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沒想到竟是這種情形。她想著那么多人奔赴而來,定然是心中虔誠,萬萬沒想到是這般。倒沒看出這道人有何道法高深的樣子,反倒像是鄉(xiāng)下縣里搭草臺班子唱大戲。 瑤娘是個老實的,便搖了搖頭。 晉王哂笑,牽上她的手,一行人就打算離去。小寶卻是往那邊伸了伸手,嘴里叫了聲娘。 小寶讓玉蟬抱著,一身靛青色的薄棉衣棉褲,頭上戴了頂小帽,就像似一般普通富戶人家孩童的打扮?,幠锖蜁x王也是一身常服,這趟出來他們是扮作普通商戶家的老爺和太太。 主子們都打扮得如此低調,一旁的福成和暗一也是一身布衫,總而言之這一行人并不扎眼。除過老爺太太俊得太俊,美得太美,倒是招來兩次宵小之徒,暫作不提。 “小寶,你怎么了?”瑤娘問。 而就在這個時候,場中突然安靜下來,瑤娘回身去看,才發(fā)現(xiàn)那石臺上的道長竟是看著他們。 “嘿,你們快去啊,這可是千載難逢?!币慌杂腥说馈?/br> 瑤娘還有些摸不著頭腦,晉王卻對她道:“你不是想看演卦測字,倒是沒有虛行一趟?!?/br> 呃…… 說話間,晉王已經(jīng)牽著她通過人群辟開的窄道,往石臺那處去了。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道人長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鶴發(fā)童顏,面色光澤而又紅潤,一看就像是得道高人。 “貧道寒川子,未曾想到今日竟能在此地見到如此命相詭異的三位,且三位還是一家人,所以老夫今日這三卦就送于你們。”說著,他便對旁邊一個小道童低聲吩咐了幾句。 小道童揚聲對場中說道今日三卦之人已選出,雖是抱怨聲不絕于耳,到底人們還是散了。 這邊,寒川子滿面帶笑地看著晉王,問道:“施主何求?” “無所求?!?/br> “但凡是人必有所求?!?/br> “我所求,不是你區(qū)區(qū)一個道人可給予的?!?/br> “也是,施主求得是大事,確實不是貧道一個道人可給予的?!焙ㄗ訙啿辉谝鈺x王的態(tài)度,朗笑說道。 直至此,晉王才給了寒川子一個正視。 像這種打著道行高深招搖撞騙的僧道,晉王見多了。坐在他這個位置,但凡來到他面前故弄玄虛之人,求的不外乎是財和權。 而晉王此時正視寒川子,并不是覺得他道行有多深,不外乎生疑自己是不是走漏了行蹤。 他眼中鋒芒畢現(xiàn),又看了寒川子一眼,才低頭對瑤娘說:“你餓了沒?也該是到吃午飯的時候?!?/br> 說著,他就牽著瑤娘往回走,行舉之間看似如同尋常,實則若是懂武之人來看就知曉,他臂彎里的那個女人讓他護持得滴水不漏,無論任何攻擊都可以在第一時間擋下。 而暗一在行走過程中,已經(jīng)來到玉蟬右側,和福成呈一左一右的狀態(tài)。 走得有些遠了,有一道聲音傳來,只是風有些大,被吹散了。 瑤娘好奇問道:“那人好像說了什么,你聽見沒?” 晉王搖了搖頭,“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道人?!?/br> 第98章 等晉王府的儀仗車隊到了, 已經(jīng)是兩日之后。 這兩日的時間里,晉王帶著瑤娘把通州逛了遍。這通州乃是運河終點與水陸樞紐, 又有京師糧倉之稱。但凡入京走水路必先到通州, 而從通州至京,也不過半日時間。 這還是瑤娘第一次絲毫不用顧忌人目光在外拋頭露面,晉王帶她吃遍了通州大大小小有名的酒樓, 還買了許多東西。 瑤娘宛如第一次認識晉王一般,她從不知道他對‘民間’是如此的熟悉。在她印象中,晉王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讓他去街上買菜, 他可能會花十兩銀子買一個雞蛋回來。 事實上證明她是錯的, 晉王很熟悉市面上的物價, 小到沿街攤販賣的一碗餛飩,大到銀樓中賣千兩以上的首飾,他都了如指掌。 瑤娘好奇問他, 晉王只是長眉一挑,懶得理她。后來在福成的解釋中她才知道,原來做一個藩王并不光只會發(fā)號施令就可,關于民生關于戰(zhàn)事,而最能體現(xiàn)出民生的,莫過于當?shù)禺敿镜奈飪r。 雖是通州距離京城較近,物價要比晉州高上一些,但總歸是萬變不離其宗,高也高不到哪兒去的。 “殿下, 你可真厲害。” 瑤娘從不吝于自己的夸贊,而晉王面上不顯,之后帶瑤娘逛的地方更多了。若不是青樓妓院不適合,說不定還會帶她去逛一遭。反正戲園子,瑤娘是進去開了一次眼界。 所以當?shù)弥蹂齻儊砹?,瑤娘還有些依依不舍。 “等去了京城,好吃的好玩的更多,不過入了京后,也不會太自由?!?/br> 這才是晉王這趟帶瑤娘出來散心的真正原因,瑤娘出身小門小戶,王府雖規(guī)矩大,到底不通用在她身上??扇肓司┚筒灰粯樱菚r萬眾矚目之下,龍蛇混雜,渾水摸魚之人眾多,而京城的那些女人們最喜歡掛在嘴邊上的就是‘規(guī)矩’二字。 “等到了王府,本王找個姑姑教你規(guī)矩,到時候可能會進宮面圣?!辈皇强赡?,是一定會,只是晉王不會給瑤娘那么大的壓力。 可他一改本性的碎碎念,見沒動靜扭頭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和小寶玩上了,母子倆玩一個用手帕疊的小老鼠玩得樂不可支。 “你有沒有聽本王說話。” 瑤娘把小老鼠捂在手里,讓小寶猜在哪只手。她藏得一點都不好,為了哄她,小寶刻意頻頻猜錯,只偶爾才對一次,可把瑤娘給樂的,笑聲不斷。 “當然有聽,你說到時候會找個姑姑來教我規(guī)矩,可能會進宮面圣……”她一面說,一面又把兩個拳頭遞在小寶面前。 小寶又猜錯了,明明都露了只尾巴出來。 晉王緊繃著臉皮,簡直蠢得不忍目睹,大的蠢,小的也蠢。 瑤娘絲毫不覺,被逗得直笑,吧唧了兒子一口,“你要看著娘手啊,肯定會有不一樣的?!?/br> 下一輪繼續(xù)開始。 晉王突然有一種好愁人的感覺。 藩王入京規(guī)矩不可等同一般,等匯合之后,晉王便命人向京城遞了折子。 等了一日,京中才送回折子,上面朱筆批了個準字。 又等了一日,鴻臚寺的官員才姍姍到來。 最近鴻臚寺上下快忙慘了,圣上萬壽,外使朝覲,諸藩入京,紛沓而至。負責接待的事都得他們擔著,哪一處都不得有疏忽,一旦疏忽,藐視外使諸藩是輕,擾了圣上的興致是重。 而那些番邦外使也就算了,最難侍候的就是諸藩,這諸藩又分兩種,一種是邊疆的當?shù)赝练?,還有一種就是擁有皇族血脈分封各地的藩王。 這趟幸好是晉王,晉王雖人冷了些,但總比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好。像之前魯王入京,就鞭笞了好幾個鴻臚寺的官員,簡直讓人是叫苦連天,偏偏有苦不能訴。 鴻臚寺官員到后,設案宣旨,晉王的儀仗車隊就可以入京了。 京都,自然是一派繁華之景。 馬車一路行來,穿過巍峨聳立的城門,只見到城內(nèi)布局嚴謹,氣派宏大。寬闊筆直可供數(shù)十輛馬車通行的街道,兩旁商鋪酒肆林立,路上行人衣著光鮮,摩肩擦踵,十分熱鬧。 這還是瑤娘第一次來到京城,簡直就像來到另一個世界。 即使她偷偷從車窗簾子往外看,不過是管中窺豹而來的所見,就足夠她吃驚不已了。 到了內(nèi)城,又是另一番情形,道路更為寬敞整潔,行經(jīng)之地兩旁的建筑都十分氣派華麗。 又差不多走了兩刻鐘的時間,才到了晉王府。這個晉王府自然不是晉州的晉王府,面積格局氣派都稍有不如,可在這寸土寸金的內(nèi)城,能有這般大的府邸已是極為難得的了。 晉王要入宮,所以幾乎沒停留就往宮里去了, 其他人自己安頓,幸好誰住哪兒該住哪兒,是提前早就安排好了的,倒也不會生出什么亂子。 瑤娘的住處在晉王內(nèi)書房后側的一處院子,地方稍顯不如榮禧院,但也是極為寬敞華麗。這趟而來,瑤娘身邊貼身服侍的幾個丫頭都帶來了,又有小順子等人幫襯著,倒也不愁沒人可用。 坐了大半日的車,路上走走停停,瑤娘早就累了,讓紅綢她們給自己收拾個能躺著的地兒,她便帶著小寶睡覺去了。 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 紅綢來問她晚膳用什么,瑤娘也說出什么意見來,只讓她們自己看著吧。 晚膳擺好,瑤娘帶著小寶隨便吃了些。 瞅著時間,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還在宮里?” 玉蟬點點頭,“殿下還沒回來,奴婢見夫人沒問,還當是紅綢她們告訴你了?!?/br> 一直等待瑤娘困了,還不見晉王回來,她便去沐浴后歇下。剛是半夢本醒之間,一個微微有些冰涼的身子滑入被中。 “殿下,你回來了?” 晉王嗯了一聲,瑤娘感覺有一只手放在自己大肚子上,然后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瑤娘去給晉王妃請了安。 到地方的時候,徐側妃和柳側妃都在。兩人難得一副精神煥發(fā)的模樣,瑤娘猜想莫是要回娘家的緣故。 事實上她并沒有猜錯,不光是兩人,接下來的兩日時間里,晉王妃也不在府中,回了徐國公府。 徐國公府,正院中,徐國公夫人久病多時。 徐國公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晉王妃也有些遺傳了她,倒也稱不上是大毛病,就是一旦季節(jié)交替,總會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看到女兒,徐國公夫人十分開心,蒼白的臉上一陣紅潤,直個勁兒拿手去摸她。 而正院里的丫鬟婆子個個開心,好像是什么喜慶的節(jié)日。 “娘,你總歸要顧著自己,別跟那些人去計較?!?/br> “娘不計較,娘就是有些擔心你。你打小心高氣傲,她那女兒又是隨著她,娘就怕你吃虧?!毙靽蛉苏f著,罵了起來:“你爹真不是個東西,娘求了他多日,他還是把那小妖精送過去了?!?/br> 說是罵,不如說是埋怨。認真來說,徐國公夫人一直是個溫順柔和的人,不然就憑她的家世,當年也不會被那一對jian夫yin婦擠兌成那樣。 “娘你別擔心,我真想與她斗,她不是我的對手。你大概不知,她至今沒能和殿下圓房?!睍x王妃大抵想給親娘寬心,竟把這種秘事拿出來講。 徐國公夫人聽了,先是一驚,驚完之后是喜悅:“你和晉王殿下好了?娘就說你,嫁了人要改改自己的脾氣,男人沒幾個愿意自己妻子心氣兒太高的。有心氣兒是好事,可太過就會影響夫妻感情。” 可心氣兒低如您,還是沒能挽住爹的心,還是讓那么個賤人給搶了,又擠兌了這些年。這些心里話,晉王妃自然也不會當著徐國公夫人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