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她為何會厭惡男人甚深的原因所在，在她眼里，男人都是喜色不喜德的，眼里除了權(quán)勢，大抵也只有女人的裙子底下能讓他們流連忘返。今兒宿在這兒，明兒宿在那兒，明明知道女人們斗得什么，依舊置若罔聞。

    可能今日喜歡這個，明日就薄情寡義的換了人，即使你去求他，他佯裝一副道貌岸然，拿著婦德壓人，眼中藏著施舍小貓小狗的憐憫。甚至顛倒倫常，顛倒主次之分，縱容寵妾壓妻。

    晉王妃沒有再繼續(xù)想下去，收回眼里的復(fù)雜，輕聲道：“娘，我的事你別cao心，你只管知道我不會在她手里吃虧就是?！?/br>
    徐國公夫人望著女兒，眼里藏著心疼：“你還瞞著娘不說？周mama都跟我說了，你那府里也有個讓人不省心的小妖精，據(jù)說晉王添了個庶長子，都一歲了，如今那小妖精肚子里又懷了一個?！?/br>
    這周mama，這趟就不該帶她回來。晉王妃心道，又說：“你還不知道周mama性子的，慣是喜歡小題大做。您別cao心，那人和這府里這個不一樣，是個老實(shí)的，尋常待我也恭敬。而殿下從不是個寵妾滅妻的性子，只要我在這晉王妃位置一日，該有的體面他一分都不會少我。”

    說是這么說，徐國公夫人還是抹起眼淚來：“咱娘倆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命里就犯小賤人，娘攤上個這樣的，你也是……”

    晉王妃心中頗不是滋味，嘴里還是安撫：“娘，女兒不會吃虧的。你是不知，那徐月茹至今未能和殿下圓房，還要多虧這姓蘇的侍妾。別人如何我不管，她的女兒我就要往死里壓，你別擔(dān)心我，我好得很呢?！?/br>
    “可你這肚子……”一提起女兒肚子，徐國公夫人又愁了起來。她覺得都是自己的緣故，女兒這是隨了她。

    “女兒的身子您還不知，就算懷上，能不能有命生下來還是未知，還不如不生。”

    “可你總不能身邊連個依靠都沒有，那姓蘇的侍妾既然能生，不若你就抱個回來養(yǎng)。你給著她體面，又給她兒子體面，她總歸對你是感恩戴德的，若有一日她兒子能繼承了晉王這位置，總歸你不會虧待她?！?/br>
    晉王妃心中更是苦澀，她倒是想，關(guān)鍵晉王會同意才行。

    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來了，晉王素來清心寡欲，冷硬似冰，何曾這般護(hù)過人?？杉热凰o(hù)了，自然護(hù)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放在府里不放心，還得帶在身邊……

    這趟來京，想必一個側(cè)妃之位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人家又何必要她給的體面。光是生下晉王府的庶長，就足夠她受用多時了，更不用說肚子里又揣了一個。

    不過這一切，她自是不會和她娘說，她娘身子本就不好，若日日替她愁，更是會虧空了身子。只能安撫道：“娘，你說得這事，女兒記著呢，您就別cao心了，好好養(yǎng)身子才是?！?/br>
    好不容易將徐國公夫人安撫下來，晉王妃一陣身心俱疲，可事還沒完，她難得回來一趟，府里要見的人還有許多。

    第99章

    而與此同時, 徐國公府另一處氣派華麗不下正院的院子里，玉蘭夫人也正與女兒說話。

    作為徐國公寵了幾十年的寵妾, 玉蘭夫人自有傾城之色, 不必細(xì)述。而如今雖是四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如同雙十年華的少女一般，

    不同于晉王妃的遮遮掩掩, 徐側(cè)妃可坦白得多。也是實(shí)在沒有法子，路是自己選的，如今磕得頭破血流, 也怨不得別人。這不, 一回京她就急急忙忙趕回來找親娘指點(diǎn)迷津了。在徐月茹眼里, 她娘是最有本事的人, 就沒有她辦不成的事。

    “說你蠢，你還是總是跟娘犟嘴。你即明知道你這趟是去干什么的，怎么就和旁人斗了起來？娘曾經(jīng)教過你什么, 別人風(fēng)頭正盛的時候，永遠(yuǎn)不要打著去搶人風(fēng)頭的主意，那會讓你撞得滿臉是血。人但凡風(fēng)頭正盛，必然有其一定的道理。就好像你爹，他若哪日去正院特別勤，娘從不會去從中干涉，他即去必然有他的道理，你去與他作對，就是去找死。

    “要知道男人喜歡女人什么？容貌、身子？都有！但最喜歡的莫過是女人的識趣與柔順, 那會讓他們得到莫大的成就感與虛榮心。當(dāng)然，也不是不讓你做，而是要瞅準(zhǔn)時機(jī)，盯準(zhǔn)了對方空子，一擊必中。而你個蠢東西，去了不但不和對方聯(lián)手，反而和人家斗了起來，徐燕茹那個落水狗反倒你給忘了。打條落水狗你都不會，你說你不是蠢是什么？！”

    徐側(cè)妃被玉蘭夫人罵得頭都抬不起來。別看她娘在外面一派溫柔似水的模樣，在她爹面前也是小意奉承，可私底下可不是這樣。

    她小聲道：“女兒也是急了……”

    “急什么？徐燕茹都不急，你急什么？你去之前娘怎么和你說的，晉王不近女色，于其上十分寡淡。既然明白，你就得有耐心，如今有人打破了口，你只需稍作等待就能坐享其成，有什么好急的?！?/br>
    “我……”徐側(cè)妃一臉懊惱，也知道自己走錯了棋，“那女兒如今該怎么辦？”

    “等！”說完，玉蘭夫人又道：“眾人拾柴火焰高，給她多添幾把火。有些人是經(jīng)不起捧的，多捧捧她，她就會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多作幾次，男人自然棄如敝屣。”

    這是玉蘭夫人經(jīng)驗(yàn)之談，她跟了徐國公多年，徐國公也不是就只寵她一個人，來來回回的通房姨娘不知幾凡，而死在這一招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你要記著，人要懂得順勢而為，有勢你就順，失勢你就踩。要么不踩，要踩就往死里踩?！?/br>
    乾清宮，御書房。

    弘景帝看著跟前高大俊挺的兒子，道：“你連著進(jìn)了幾趟宮，就是想給你那妾求個名分？”

    晉王立于其下，一貫的不動如山，沉靜內(nèi)斂，身上帶著一種冷冽的氣質(zhì)，卻又透露著恭敬。

    “當(dāng)年她待字閨中時，便與兒臣有私。彼時韃靼突襲，兒臣接到消息便奔赴邊塞，也疏忽安置她，等再去尋卻是尋不著。與她再相遇時，她已為兒臣誕下了一名孩兒，并為家中人厭棄，入了王府做下人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她出身雖低，但是家世清白，只是當(dāng)年兒臣為了一己歡愉，疏忽了名分之事。”

    弘景帝沉吟了一下，看了晉王一眼：“你能有后，父皇十分欣慰?？芍坝窂椲滥愕氖拢銘?yīng)該知曉，勿要再犯，將那孩子抱進(jìn)宮來朕看看。”

    “是?！?/br>
    晉王出了乾清門，一路往宮門外行去，走到景運(yùn)門時，迎面過來幾個人。

    為首的一位穿朱色親王常服，身形高大，龍行虎步，英武非常，身邊亦步亦趨跟著兩個小太監(jiān)，正是剛受了罰沒幾日的魯王。

    魯王生性急躁，脾氣暴戾。在封地之時，便時不時傳出他縱戮取財擅役軍民之事，惹得民怨四起。弘景帝也時不時降下旨意斥責(zé)，可管不了幾日，他就會故態(tài)復(fù)萌。萬萬讓人沒想到的是，他這次竟將在魯州的那一套帶到京城來了，任意鞭笞朝廷命官。

    確實(shí)也沒人敢告魯王的狀，不過受傷的那兩名官員俱都告了假，如今鴻臚寺人手緊缺，這事自然傳到了弘景帝耳里。

    弘景帝大怒，連面都未和兒子照，就賞了他十鞭子。瞧瞧魯王這樣子，似乎也沒什么事，這趟估計是又來求見的。

    晉王排序?yàn)槲澹斖跖判驗(yàn)榱?，即使再想裝作沒看見，這一禮是少不了了。

    “五哥?！濒斖跬Ｏ履_步，姿態(tài)敷衍地一拱手道。

    晉王素來不是個多言的，點(diǎn)點(diǎn)頭便走了過去。

    魯王哼了一聲，繼續(xù)往前走，一面跟身邊小太監(jiān)說話：“聽說，我這五哥好像有兒子了？”

    “這，奴才哪里知道這種事情。”

    魯王一腳就踹了過去，“瞧瞧要你們有什么用?！?/br>
    這太監(jiān)被踹了個四腳朝天，而魯王已經(jīng)揚(yáng)長而去。小太監(jiān)裝模作樣地躺在那里揉肚子，等走遠(yuǎn)了才爬起來，啐道：“當(dāng)老子稀罕侍候你，還不是今日出門沒看黃歷，讓你給撞見了！”

    他嘴里一面咕噥著，一面挨著墻角就跑遠(yuǎn)了。

    晨光微熹，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隱隱又帶了點(diǎn)兒橘紅色。

    一看今兒便是個好天氣。

    瑤娘睜開眼，一低頭就看見肚子上那只修長的大掌。頭頂上有道鼻息，卻是晉王。每次醒來瑤娘都會發(fā)現(xiàn)兩人是這樣一種姿勢，明明臨睡之前，都是各睡各的。

    她還在原地，可晉王卻是從外面擠到了里面，所以是他侵占了她的位置。他還冤枉是她往他懷里鉆，也不想想自己挺著這么大的肚子，怎么往他懷里鉆。

    瑤娘靜靜地躺在那里，想了好一會兒心事，直到頭頂上動了下，她才動。

    晉王坐起來，晃了下擱在床頭上的赤金搖鈴，玉蟬很快帶著人進(jìn)來了，服侍兩人洗漱更衣。晉王先收拾完，例行去晨練，而瑤娘還得陣子磨蹭。

    紅綢捧來幾身衣裳，瑤娘看著總是不滿意，不是她挑剔，而是這是她第一次入宮，總是希望事事妥當(dāng)?shù)?。太招搖了不行，太素凈了也不行，會有損晉王的顏面。

    最后她選了身雪青色對襟雙層云水紋夾衣和淡青色十二幅羅裙，讓玉蟬服侍她穿上。

    瑤娘如今已是身懷六甲，但總體來說并不胖。六個多月大的肚子扣在她身上，像個小面盆似的，因?yàn)橐律讯挤帕搜?，倒是不顯腰身臃腫，只是臉蛋和胸臀比之前沒懷上時要豐腴了一些。但氣色比那時更好，粉光若膩，白里透紅。

    紅綢幫她松松地梳了蝶髻，發(fā)髻尾端斜插了一根赤金點(diǎn)翠如意簪，又挑了根金累絲蝶戀花鑲綠翡珠顫枝金步搖。

    這邊，紅蝶捧著洋漆鑲螺鈿牡丹的大匣子來，打開里面皆是一色的荷包、玉佩、壓裙墜子，紅綢挑了兩樣懸于瑤娘腰間。紅翡又捧個同色花樣的方匣子，里面盛著各色鐲子，請瑤娘挑。

    瑤娘挑了一只翠玉鐲，本是一對，卻只帶了一只。她素來不戴帶這些玩意，怕打碎了，也是有了身子懶怠，總覺得累贅，尋常都是能不戴就不戴。

    待瑤娘收拾打扮好，早膳也擺好了。

    晉王從外面走進(jìn)來，在她身邊坐下，看了她一眼：“太素了?！?/br>
    果然！

    瑤娘心里感嘆。只有她打扮得金光四射，艷麗逼人，他才會覺得不素。

    “這樣不素啊，你不覺得很好看？”

    晉王端詳了下，眸光深了些許，良久才點(diǎn)點(diǎn)頭。

    “既然好看，那不就行了?！?/br>
    用罷早膳，瑤娘又去收拾小寶。

    這也是小寶第一次入宮，自然要打扮妥當(dāng)了。

    一直磨蹭到正院那邊都來人催了，瑤娘才急急忙忙帶著人去正院匯合，晉王則去了前院。

    今日是晉王府女眷覲見皇后的日子，牌子早就遞上去了，只是魏皇后最近宮務(wù)繁忙，才會定了今日。不光是晉王府，入京的一眾藩王府家女眷也都定在今個兒?，幠镒蛉毡愕弥@一消息，所以十分緊張。

    晉王騎馬，一眾女眷分了三輛車，由眾多護(hù)衛(wèi)擁簇著往皇宮而去。

    到了玄武門，眾人依次下車，晉王也下了馬來。

    穿過御花園，快到坤寧宮時，晉王從玉蟬手中接過了小寶，他要帶著小寶先去趟乾清宮。

    他并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掃過瑤娘，看了一眼旁邊的玉蟬。

    玉蟬幾不可查地點(diǎn)了下頭。

    按理說，外命婦入宮是不能帶貼身侍女的，只是瑤娘情況不同她人，身懷六甲，又是第一趟入宮，才帶了玉蟬來。

    晉王很快就離開了，這邊以晉王妃為首，入了坤寧門，等著里面召見。

    很快就有宮女來將她們迎了進(jìn)去，一路被宮女引去正殿，入目之間全是皇家的氣派和威嚴(yán)。

    首位的鳳座上，正是魏皇后。

    皇后一身明黃色燕居常服，頭戴六龍三鳳冠，有些上了年紀(jì)，但能看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國色天香。陪在下首處的是太子妃吳氏，另陪坐著的數(shù)名貴婦，年紀(jì)不一，或是端莊雍容，或是大方得體，或是清秀嬌美，而最引人矚目的卻是其中一名女子。

    這名女子生得玉面朱唇，娥眉修長，精致秾艷如水墨描繪的眉眼，端得是明艷照人，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氣質(zhì)，讓人不敢直視。

    尤其此時她正在與皇后說著什么，忽而揚(yáng)眉一笑，譬如百花綻放，又似百鳥朝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晉王妃嬌軀一震。

    而瑤娘一直低垂著頭，生怕自己會出錯，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此時殿中的人也看到了晉王家的女眷，當(dāng)即將目光投視諸人身上，那貴婦隨之望過來，秾麗的丹鳳眼先是微微一瞇，旋即眉梢輕揚(yáng)，目光卻是投注在晉王妃身上，勾唇一笑。

    “母后，五弟家的來了?！彼穆曇舨⒉幌駥こＥ踊蚴菋扇峄蚴乔宕嗳峒?xì)，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十分特別，讓人入耳就不會忘。

    瑤娘下意識抬頭看去，正好看見對方的正臉。

    好漂亮的女人，她心里感嘆道。

    第100章

    那女子見瑤娘在看自己, 望了過來。

    瑤娘不敢多看，忙垂下頭。

    而此時, 晉王妃已經(jīng)帶頭走上前去了, 領(lǐng)著三人拜下。

    “臣妾等拜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這些規(guī)矩來之前就有人教過瑤娘，她跟在后面一一照做著。

    “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