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不待對方開口將話說完,皇后就唰的一下從鳳座上站起來了。 “你們來的正好,本宮被代王囚在這宮里已久,本宮要大義滅親,代王暗害陛下,謀朝篡位,圈禁母后,囚禁大臣,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沒有人說話,大家的目光都有些怪異起來。 皇后這是打算斷尾自保了,可問題是事情都發(fā)展到這種地步了,她怎么覺得一定能取信他人,果然榮華富貴迷人心竅,這世上最尊貴的人之一,也能做出如此不要臉的行舉。 為首的福成笑瞇瞇地道:“娘娘,這些話您還是不要和奴才們講,奴才們也聽不懂啊,這話您還是留著和陛下他老人家去講吧?!?/br> 一提起弘景帝,魏皇后突然哀慟起來,以袖掩面,哭得泣不成聲。 “那孽子竟對陛下動(dòng)手,竟讓龍軀一直停在乾清宮,本宮與他說了無數(shù)次,讓他先將陛下收斂入梓宮,他卻充耳不聽,反倒斥本宮多管閑事。若不是本宮身為他的生母,恐怕如今這條命是沒有了……本宮夜夜做夢都夢見陛下來夢中找本宮,說本宮為何生了這樣的一個(gè)孽子,可陛下說他不怪我,代王久在封地,又與本宮從小不親,他如此肆意妄為,本宮……” 福成打斷道:“娘娘,這話您還是留著和陛下說去吧?!?/br> 魏皇后驚疑道:“你們想干什么?若是本宮沒記住你是晉王的貼身太監(jiān),難道你們竟想對本宮私自下毒手不成?本宮是大乾的皇后,母儀天下,是晉王的母后,晉王向天借了膽子竟敢對母后下手,他就不怕天下人的鄙夷恥笑?!” 福成非常無奈:“我家殿下并無對娘娘下毒手之意,娘娘還是不要胡亂猜測的好。老奴不過是想帶娘娘去見陛下?!?/br> 說著,他也不耐煩對魏皇后廢話,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就有人從他身后涌了上來。 可魏皇后卻全然誤解了他的意思,她不由自主往后退去,直至絆到什么摔倒在地。即是如此,她還沒忘了求生,手腳并用往前爬去,想躲在鳳座之后。 洪讓已經(jīng)被人拿下了,此時(shí)看到這樣一副畫面,見這些卑賤的人宛如看猴戲似的看著娘娘,心中悲憤至極。 “娘娘,陛下沒死,陛下沒死啊!” 魏皇后的動(dòng)作突然頓住了,面孔的驚懼定了格,然后昏了過去。 第199章 代王死了。 見晉王領(lǐng)著人闖進(jìn)來, 他哈哈大笑三聲, 指著晉王說了句我不是輸給了你,便拔出佩劍, 自刎而死。 鮮血一下子就噴射而出,浸染了那明黃色的龍袍,順著流淌在金黃色的龍椅上。 代王竟是寧死都不舍得離開龍椅, 死也要死在上頭。 看到這一幕,晉王突然有一種索然無味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殿下, 可是要將叛王從上面挪下來?” 晉王沒有說話, 依舊站在那里, 直到有人來稟被囚禁的朝臣都已救出,除了兵部尚書慘死,其他人只是受了些輕傷。也是他們運(yùn)氣好,代王其實(shí)早就想拿這幾個(gè)老家伙泄恨了, 卻是被常建安一直攔著,大抵那時(shí)常建安就給自己準(zhǔn)備了一條后路。 此人心機(jī)深沉, 行事不拘小節(jié),堪為大敵, 也是弘景帝點(diǎn)名一定要抓到的人?,F(xiàn)如今晉王的人正在滿宮上下搜尋常建安和其余孽,至今還未抓到。 “殿下, 陛下已回到乾清宮, 劉良醫(yī)也已經(jīng)入宮了,正為陛下診脈。” 聽到這話, 晉王才徐徐吐出口氣:“本王這便去見父皇?!?/br> 他轉(zhuǎn)身往殿門外走去。 身后,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代王歪斜在上頭,雙目大睜,似乎死不瞑目。 弘景帝如今的情況非常不好。 他的眩暈之癥本就嚴(yán)重,好不容易稍微調(diào)養(yǎng)好了些,又被人下了這種稀奇古怪的藥。劉良醫(yī)并不能診出這藥具體是什么,不過卻診出這藥是有時(shí)效的,等過幾日余毒排清,弘景帝也就不會(huì)這么嗜睡了。 到底是上了年紀(jì),身體虧損嚴(yán)重,再加上這期間可能出了些岔子,弘景帝竟有輕微的腦卒中,半邊身子動(dòng)不了。這一切連他和李德全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只當(dāng)是中毒所致,殊不知弘景帝因驚懼太過,傷了心神,以至于落得這般慘狀。 這邊話還未說話,就有人來報(bào)皇后娘娘來了。 劉良醫(yī)避了下去,晉王倒還留在一旁。 魏皇后本是暈倒了,卻被人硬生生的弄醒,醒了后的她像似瘋了一般。口里連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她不信弘景帝沒有死??扇缃裼H眼看到龍床上那個(gè)人,卻不由的她不信了。 “陛下,這一切都與妾身無關(guān)此。是代王暗中弒君,妾身起初并不知道,等妾身知道時(shí),陛下已經(jīng)出事了。他拿出一份遺詔說是陛下親筆所留,妾身雖知道他可能說了謊,可妾身是他的母后,只能幫他遮掩。千不該萬不該,妾身不該心軟,應(yīng)該大義滅親揭發(fā)了他,可妾身也是為人親娘的,又哪里舍得,哪能舍得……” 魏皇后句句泣訴,半靠在龍榻上的弘景帝一動(dòng)不動(dòng),仿若是睡著了。 “妾身也知自己罪不可赦,但還請陛下顧念夫妻情分,給魏家人留一條活路。若不是因?yàn)殒?,若不是妾身做了這個(gè)皇后,魏家可能沒有如今富貴,但全族老小安穩(wěn)太平……” “你說完了?” 榻上的弘景帝突然睜開了眼,此時(shí)的他面容枯瘦,但神情冷峻。從密室出來后,他就被人服侍梳洗換了衣裳,恢復(fù)了以往的體面,殊不知這些日子藏身在密室,弘景帝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 他雖是睡多醒少,但排泄功能正常,李德全沒辦法時(shí)時(shí)守著他,只能偷空進(jìn)來,一日也就只能進(jìn)來兩三次。所以如果想排xiele,只能便溺在榻上。尤其那藥性霸道,弘景帝渾身酸軟麻木,有時(shí)候便溺了自己都不知道。 作為一個(gè)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這簡直是一種奇恥大辱,更不用說缺衣少食,日日憂心自身安全了。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gè)蛇蝎毒婦造成的,還有他生的好兒子。 “你就不好奇朕為何沒有死?明明朕是被那孽子命人捂在龍榻上?!?/br> 聞言,魏皇后震驚地看著弘景帝,萬萬沒想到他會(huì)如此清楚之間的細(xì)節(jié)。 弘景帝并未為她解疑,而是繼續(xù)道:“你不愧是魏家的女兒,是朕的好皇后,巧言令色,半點(diǎn)不心虛。朕一直以為你溫良賢淑,待你素來不薄,你也一直裝的挺好,朕這次栽在你母子二人的手里,朕不怨他人,只能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把一個(gè)毒婦當(dāng)成了好的。 說著,他冷笑起來,薄薄的嘴唇劃出一個(gè)刻薄的弧度。 “你不光心如蛇蝎,還秉持了魏家人一貫的無恥和自私。當(dāng)初太子犯事,你為了保住后位為了保住魏家,主動(dòng)請朕廢了太子。如今那孽子出了事,你又一副受了蒙蔽的委屈嘴臉。朕怎么以前就沒發(fā)現(xiàn),原來朕的好皇后還有這么多本事,翻臉如同翻書,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br> 弘景帝的話太誅心了,魏皇后即使再無恥,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她也心知自己逃不過這一劫,弘景帝歷來心狠無情,他不會(huì)放過她,也不會(huì)放過魏家。 這種想法讓魏皇后徹底扔開了一切,肆無忌憚地痛訴起來:“你說我本事,我再多的本事也是被你逼的,被這后宮逼的。我是皇后,母儀天下,我就得大度,就得眼睜睜地看著你寵這個(gè)幸那個(gè),那些女人因爭風(fēng)吃醋鬧出來的事,還得我笑著寬容大度的秉公處置…… “我也是個(gè)人,我也有自己的情緒,我也會(huì)恨,我也會(huì)妒忌??梢?yàn)槲耶?dāng)了這個(gè)皇后,這些情緒我都不能有,若不然就是不賢。賢后賢后,你以為這個(gè)賢后是那么容易當(dāng)?shù)摹?/br> 魏皇后明明在笑,卻是滿臉的淚水:“你怎么不替我想想?那些賤女人們生了孩子,個(gè)個(gè)管我叫母后,當(dāng)我稀罕當(dāng)這個(gè)母后,那每一聲母后都是在提醒我,你——作為我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了這么多孽種…… “……我原曾想罷了,哪個(gè)女人不是這般過來,哪怕不是皇家,也是三妻四妾風(fēng)波不斷。可你竟然連最后的體面都不留給我,我是皇后,這天下本就該是我的兒子的,可你竟然想把這皇位傳給沈鸞那個(gè)賤人生的兒子!” 魏皇后轉(zhuǎn)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晉王一眼,像似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吃了他一樣。 “你們趙家的男人都虛偽透了頂,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為何獨(dú)對祚兒另眼相看。你覺得太子大了,有主見了,這般下去怎么把皇位順理成章的留給他。所以你捧起祚兒,讓太子和自己的親兒子生了嫌隙,你把祚兒捧得越來越高,就把太子踩得越來越低。 “多簡單的事啊,當(dāng)?shù)臎]有當(dāng)兒子的本事,每個(gè)人都在這么提醒他,所以太子自暴自棄,越來越不像樣子。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兒子,一步步走向滅亡,我管不了,我也不敢管……我心里想著,哪怕不是太子,是祚兒也可以,你那幾年真的讓我感覺,這皇位你即使不留給我們的兒子,也是留給我們的孫子。可惜,你逼著我親手廢了太子,祚兒自然也不中用了。” 魏皇后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抑不可止,前仰后合。 “瞧瞧,你的手段就是這么高明,一個(gè)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皇太孫,一夕之間被打落凡塵。你說,這能怨我?既然你讓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憑什么我不能自己爭,就得眼睜睜的看著這賤種爬到我兒子的頭上?” 弘景帝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李德全忙上前給他撫背,喂水。 “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 “我是瘋了,我瘋了都是你給逼的。那夜我是真想攔著簡兒的,可我轉(zhuǎn)念再想,有你沒你,分別不大,我何苦自找苦吃。做太后不好?高高在上,再也再也沒有這些腌臜的煩心事。” 弘景帝的臉明眼可見脹紫了起來,李德全被嚇得不輕,忙出聲叫太醫(yī)。卻被弘景帝拉住,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那抹顏色才漸漸的淡了去,只是一抹疲憊襲上眉頭。 他滿臉都是疲憊,聲音也十分疲憊:“不管你相不相信,朕當(dāng)初……” 當(dāng)初之后消了音,弘景帝竟然又睡著了。他嘴里無意識地似乎喃喃了什么,卻是讓人聽不分明。 殿中安靜了下來。 晉王道:“讓父皇先好好休息。來人,把——”他淡漠地看了魏皇后一眼:“把皇后娘娘請回坤寧宮。” 很快就有人上來將魏皇后請走了。 常建安終于找到了,卻是找到的是他的尸體。 是在御花園的水池中找到的,身上并沒有任何傷痕,就像是失足落了水,將人淹死了一樣。 這種死法太蹊蹺,讓人猜不透其中是不是還有什么隱秘。可不管怎么,隨著代王自刎,宮中的叛軍被清剿干凈,紫禁城里終于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 魏國公父子被下了獄,魏皇后被禁足在坤寧宮,另還有孟閣老等一干參與謀逆的大臣,俱都被關(guān)了起來,只等弘景帝下命處置。 可惜弘景帝精神不濟(jì),再加上雜事太多,一直沒有提上日程。 而晉王這幾日也十分忙碌,弘景帝龍?bào)w欠佳,很多事情都得他先辦著。對此,并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因?yàn)殡S著陳閣老等人的回歸,遺詔之事也被人所周知,那份遺詔陳閣老也拿了出來,上面的即位人選正是晉王。 不過并不是三份,只有一份。三份是陳閣老當(dāng)初騙代王的,為的不過是分散目標(biāo),順便自保。 晉王忙得腳不沾地,連著多日晚上都是宿在宮里頭的。 這日,終于有了空閑,便回府歇半日。 “那皇后娘娘還會(huì)被廢嗎?”聽完晉王的講訴,瑤娘下意識這么問了一句。 “怎么?你盼著她被廢?” 瑤娘擺了擺手:“倒不是這樣,我只是覺得她都干出這種事了,難道不用受到懲罰?” 晉王將她的手拿過來,擱在掌心里的把玩著:“你不要多想,父皇從不是婦人之仁的性子,一時(shí)沒有處置不過是精力不濟(jì)?!?/br> 其實(shí)還有一個(gè)原因,晉王沒說,也許那一日魏皇后所言是真的,所以弘景帝才罕見的優(yōu)柔寡斷了。 可很快發(fā)生的一件事,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第200章 代王謀逆一案, 從始至終都沒有惠王府的影子。 似乎一夕之間惠王府就從人眼底消失了, 弘景帝駕崩那日沒有出現(xiàn),之后京城大亂自是不用提??僧?dāng)事后一切塵埃落定, 被無辜殃及的朝臣們開始清算叛軍罪行之時(shí),惠王府一下子就顯了出來。 幾個(gè)王府或多或少都遭受到了攻擊,尤其以晉王府最為慘烈, 附近幾條大街尸橫遍野,清理多日都還能見到殘留的痕跡。 哪怕是素來低調(diào)的慶王府,也被叛軍sao擾過, 只是被府里的護(hù)衛(wèi)打退了。唯獨(dú)惠王府從頭到尾就好像是透明物一般, 左鄰右舍都被叛軍sao擾過, 可偏偏叛軍就仿佛看不見惠王府一樣。 那兩日因外頭的形式太混亂,緊鄰著惠王府有兩戶文官家,實(shí)在被嚇破了膽子。想著惠王府是王府,王府護(hù)衛(wèi)眾多, 總是要安全些,就派下人上門求助, 迎來的卻是無論怎么叫都叫不開的大門。 后來這兩戶人家都被叛軍破了門,府里死傷慘重, 其中一戶人家的女兒被叛軍禍害了,事后就一頭撞死在墻上。如今叛軍被事后清算, 朝廷嚴(yán)查余黨, 這兩家人劫后余生之余,看著旁邊依舊威嚴(yán)聳立的王府, 再看看自家慘況,新仇舊恨上了心頭。 也是巧了,那戶人家的老爺在大理寺當(dāng)官,便親自檢舉惠王也是叛軍一員,和叛軍有勾結(jié)。 其實(shí)這本就是明擺著的事,代王是惠王的親弟弟,親弟弟造反,親哥哥肯定知道?;萃醺牟幻邦^于外人來看,不過是坑壑一氣,等著代王成事,榮華富貴自是少不了他們的。 這種想法是沒錯(cuò),可惜代王最終事敗。 若是沒有人提也就罷,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了,反正皇家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偏偏被人提了,而叛軍惡行累累,滿朝上下誰不痛恨,誰不是怨氣滿腹,咬牙切齒。 這種情況下,惠王府與叛軍勾結(jié)之事很快就傳得朝野內(nèi)外皆知。 同樣都是皇子之尊,晉王一馬當(dāng)先不顧自身安危,親自帶人外出剿叛,不光剿滅了叛亂,甚至救了不少官員和其家眷。叛亂結(jié)束后,晉王府的人往外運(yùn)尸體,運(yùn)了整整一日。那附近幾條大街的慘況,任誰看見都要搖頭感嘆說道一聲慘烈。 而與之相反,惠王明明尚有余力,卻是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