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感情里，如果有一個人聰明過頭，那就必須有一個人決定什么該發(fā)生、什么不該發(fā)生；而且，這兩者必須是同一個人。

    張?zhí)痤^重新看鏡子，舌尖輕舔下唇的傷口。

    他想起上午離開她工作的那間科研室時，回身瞥了她一眼，毫不意外地捉到她赤·裸·裸盯著他的目光，有點可愛，有點好笑。

    傻子，你知道灰姑娘是怎樣引起王子的注意并且成功勾引到他的嗎？

    第一，以□□人，恃美行兇；

    第二，夢幻一般出現(xiàn)，再夢幻一般消失；

    第三，永遠不會讓王子找到她，但她卻可以輕易找到王子。

    oh，在我們的故事里，我把自己代入‘灰姑娘’的角色了，讓你做一回?zé)o知的王子。

    2

    “穗穗，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呀？”

    甘卻枕著沙發(fā)抱枕，側(cè)躺在沙發(fā)上，語氣認(rèn)真地問另一張沙發(fā)上的裴穗。

    “快兩年?！迸崴敕s志。

    “你們……”她有點猶豫，怕這個問題太過隱私。

    “你是想問，我們會不會結(jié)婚嗎？”

    甘卻笑嘻嘻，不好意思地點頭，“你咋知道我想問這個呀？我怕你會介意呢?！?/br>
    “因為有太多人問過了，”裴穗扔開雜志，蜷著身子窩進沙發(fā)，“但是不會的，我們不會結(jié)婚的?！?/br>
    “啊？你、為什么要這么說呀？”

    “因為我知道，他就是玩玩我。”裴穗舉起手，看自己精心護理過的指甲。

    甘卻不懂了，什么叫‘玩玩’？

    “你有喜歡的人嗎？”裴穗轉(zhuǎn)頭問她。

    “哈？我嗎？”她抓了抓頭發(fā)，臉頰在抱枕上輕蹭，“嗯……有?！?/br>
    “你們在一起了嗎？”

    “嗯……沒有。”

    裴穗當(dāng)然知道她沒有交男朋友，沉默了一下，她說：“希望你比我好運，沒有喜歡上一個離自己很遠的人?！?/br>
    甘卻眨眼，坐起來，托著腮問：“怎樣是‘離自己很遠的人’？”

    “在身世背景、社會階級這些方面，跟自己差很遠的人?！?/br>
    “噢……”甘卻皺了皺眉，心想：她跟‘十八歲’，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差很遠的兩個人。

    3

    臨睡前，她習(xí)慣性靠在床頭看書，可是看了十幾分鐘，什么也沒看進去。

    想了想，她對張存夜這個人實在知之甚少。

    今天能見到他，是因為他愿意讓她見到他；明天能不能見到他，一個準(zhǔn)數(shù)都沒有。

    他也是玩玩的嗎？像穗穗的男朋友那樣？

    幸好她沒答應(yīng)再跟他談一次戀愛。談戀愛是沒用的。

    甘卻貪婪地想要更多，盡管看起來不太可能擁有。

    帶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早上起來時有點鼻塞，連被子都沒蓋，空調(diào)也沒調(diào)，從床頭滑下去就睡到天亮了。

    看來她的確不適合思考那么高深的問題，她還是適合不問結(jié)果地、樂觀地執(zhí)著下去，然后能黏著他時就抓住一切機會黏著他。

    從周一到周五，甘卻每一天都在熱切地期盼著公司能多組織幾次投資方巡查之類的，那樣她就賺到了，能光明正大地瞅她的‘十八歲’。

    聽說二十五層的幾個會議室經(jīng)常被公司高層用來開會研討，而且有個資料室，甘卻就希望著組長他們能讓她上樓去拿個資料什么的，這樣她也能正大光明地跑去看看他在不在。

    可是這兩樣事兒，在這一周都沒發(fā)生。而且他也好像不是每天都來盛禾，有事才來。

    五天里，甘卻只看見過他兩次。

    一次是下班后，她從樓梯間出來，捕捉到他上車離開的背影；

    還有一次是上午上班期間，她端著杯子去茶水間沖咖啡，正好看見對面的觀光電梯，只有他一個人，乘著電梯往上升，低首斂眉在查看手機。

    這些瞬間都太短了，短到她完全抓不住他的眼神，短到只夠她心上盛開粉色小花。

    短到她只顧著開心，沒時間去考慮未來。

    4

    周五晚上，科研室里的項目收尾，組長他們都在加班，甘卻這種約等于打雜的員工，也很自覺地陪著留下來。

    “小甘，你上二十五樓資料室，按照這上面的，把能取到資料都取出來?！?/br>
    “現(xiàn)在就要嗎？”她接過那張要求單。

    “對，現(xiàn)在，去吧?！?/br>
    “好的?！弊叱隹蒲惺?，甘卻舉起手里的紙，簡直想仰天長嘯，為什么現(xiàn)在才讓她去，為什么不是白天讓她去？

    天吶，又少了一個本可以見到心上人的機會。

    爬上二十五樓，沒想到這里依舊燈火通明，每個獨立辦公室和公共辦公室都亮著燈，一點都不比下面的科研室冷清，加班的人似乎更多。

    這就是所謂的，‘比你厲害還比你努力’的可怕的精英社會現(xiàn)象嗎？

    沿著長廊道，再穿過外面的公共大辦公室，找到側(cè)邊的小資料室，開門進去找齊資料。

    鎖上門時，甘卻突然鬼使神差地想拐到那個‘水晶球’那邊看看，盡管極大可能沒人在，但上都上來了，去瞧瞧也算了了心愿嘛。

    她覺得，自己第一次來盛禾時看見的那雙交疊著的長腿，應(yīng)該就是他的，不然不會有那么奇怪的直覺反應(yīng)。

    兩手抱著一堆資料放在身前，她腳步輕輕，往‘水晶球會議室’走去。

    拐過廊道轉(zhuǎn)角，那片區(qū)域的明亮燈光透出來。

    喔唷，原來還有人在嗎！

    甘卻往回縮，貼著墻探出一個烏黑黑的腦袋，拿滴溜溜的雙眼去觀察那個會議室。

    里面坐著幾個西裝革履的人，但都要不背對著這邊、要不側(cè)對著這邊，沒有一個能看見正臉的。

    她仔細分辨著，能認(rèn)出來的人當(dāng)中，沒有‘十八歲’。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膽，甘卻瞅見會議室外邊的一張長桌上堆著一些文件，就挺直了脊背往那邊走過去。

    她就是想確認(rèn)一下，他到底在不在這里。在的話，就是心有靈犀哎！

    有人看見她的身影，當(dāng)做是誰的助理之類的，沒在意。

    甘卻兀自鎮(zhèn)定地把懷里的資料放在長桌上，低頭翻著桌上的那些文件，再悄悄往里面瞧一眼。

    瞧一眼……一眼……眼……

    迅速轉(zhuǎn)過身，她抬手摸額頭，心里叫苦連天：他在，他在！

    他坐在會議桌一端的位置，背靠辦公椅，長腿交疊。

    剛剛在轉(zhuǎn)角看見的那個背對著她的，就是他。

    5

    眼角余光瞥見外邊的背影，第一眼沒在意。

    收回目光兩秒后，張側(cè)頭再看過去，輕輕挑了下眉。

    甘卻站在原地僵硬了幾分鐘，覺得自己應(yīng)該趁早逃離現(xiàn)場。

    剛想轉(zhuǎn)身去拿自己的資料，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人陸續(xù)往外走，她認(rèn)真看著，人都走完了，也沒看見‘十八歲’走出來。

    “難道我眼花看錯了？”

    甘卻嘀咕著，一轉(zhuǎn)身，他就站在她身后，隔著一層透明玻璃。

    她仰頭去看，對上他漂亮的桃花眼，瞬間覺得頭皮發(fā)麻。

    張一手收在西褲褲兜里，面無波瀾，屈指敲了敲兩人之間的玻璃。

    “什么？”甘卻睜大眼詢問。

    他用方才敲玻璃的食指，小幅度勾了勾，示意她進來。

    “哦。”

    看見她笨拙的唇形，他才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旁。

    甘卻小心推開玻璃門，進去他所在的空間。

    見他倚著桌子，兩手撐在身后的桌面上，隨意站在那里，姿態(tài)超然，閑閑看著她。

    “嘻嘻，你不是在開會嗎？”

    “結(jié)束了。”

    “噢……”她有點不自在，一緊張起來還是習(xí)慣抓耳撓腮，“怎么那么快呀？說散就散哎。”

    “我說了算。”

    甘卻又“哦”了一聲，站在他面前幾步遠處，目光亂飄，不知該往哪兒看。

    知道她緊張，張眨了一下眼，“過來?！?/br>
    “嗯？”她看向他，“哦?！?/br>
    他穿了偏正裝風(fēng)的純白襯衫，扣子依然扣到最上方，站在明亮燈光下愈顯得皮膚白皙。

    甘卻挪到他面前，還差一步，頓住，雙腳并攏，端端正正站著。

    張輕聲笑，沒說話，稍彎了腰，伸過手去架住她胳膊窩，抱起她。

    “你、你要做什么？”

    他把她舉到足夠高，轉(zhuǎn)身放在會議桌上，“坐好。”

    “噢……”甘卻把手撐在身側(cè)桌面，挪了挪，“可是、我為什么要坐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