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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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在六年前,彼時她一襲青衫一壺酒游走諸國,走走停停,觀世間最巍峨之大山,聽凡塵最輕泠之泉水,席天而躺,枕地為眠。 途徑多少地方,留下些許足跡,世人稱呼尚且年幼的她一聲姑姑,可當她真走到他人面前時,卻也只是落的個青毛小女的印象。 唯有薛賀乾,徑直朝她走來,彼時年逾半百的他尊尊敬敬地喚她一聲姑姑。 阿寧當時正沏著一壺熱茶,盤腿于青石臺上,對面有兩人在下棋,分執(zhí)黑白雙方,黑子步步緊逼一顆顆吃掉白子,白子搖搖墜墜看起來必輸無疑。 阿寧也懶地問眼前這老者是何以認出她來,見他也坐到了青石臺上,便為他移了個位置,兩人不言一語,認真看起了棋來。 “黑或是白?” “白” 兩人皆異口同聲地答。 片刻鐘后,原本萎靡不堪的白子尋得最為關鍵一步奪回主場,不多時,勝負揭曉,白子險勝。 阿寧自覺無趣,站了起來,尚且稚嫩的身子并不高大,薛賀乾問: “姑姑下一站要去何方?” 阿寧想了想,認真答了她: “何方。” 何方何方,便是處處皆為答案,處處又都不是答案,將一個隨心二字答地淋淋盡致。 這便是蕭賀乾與她僅有的那一面印象,她一生見過許多人,有好有壞,她雖過目不忘,可卻鮮少有留下些許印象的,蕭賀乾正是其中一個。 如今又過六年,她們都在成長,一個正值韶華,一個卻漸入遲暮。唯一不變,還是這一眼便能認出的,‘同道之人’間的默契。 與蕭賀乾的這次相遇讓她心中情緒久久不散,直到歸宮,仍有些飄然之感。 一入得閑殿,暴君坐在殿前,見她歸來無甚反應,待阿寧走進,方見他書案前放走一封信,落款一個乾字。 蕭懷雪道,有些陰沉沉: “可診斷出了什么?皇叔所患何???” 阿寧將藥包放下,答道: “其實無礙,不過是一般傷風拖得久了,未及時治療從而引起風寒咳嗽,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因著伯毅候年邁,身子每況愈下,便有些難治了?!?/br> “那可有什么辦法?” “辦法自然是有,只是要略微耗些日子,煩請皇上多多安排?!?/br> “隨你。” 阿寧抬眼看他,后者滿心心思似乎埋首于手中那卷奏折,可半刻終不曾放下的手又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今天有些過分聽話,反叫她察覺出不對。 阿寧也不上前問,猜測約莫與蕭賀乾送來的這封信有關,不管這信上內容是好還是壞,她也無權干涉,便坐在那里,不急不緩地等著。 “皇叔差人送來了一封信,你猜信中寫的是什么?” 半響,他方緩緩問道。 阿寧也不答,等著他緩慢的開口。 “他說,你醫(yī)術高明對癥下藥,是個可造之材,還說,你能言善辯天資聰慧,乃是人上人?!?/br> 阿寧笑嘆:“侯爺如此盛譽,民女何德何能?!?/br> 心中卻嘆,蕭賀乾無緣無故寫這一封信給蕭懷雪作甚?當然不為了夸贊她。 可頃刻間,蕭懷雪見她臉上笑意橫生卻不顯露,神情略微變了變,于風云變色間長袖一揮氣吞山河,將桌前奏折,書墨盡數(shù)拂落在地,硯臺掉落在地跌地四分五裂,聲音驚響,清脆,奏折散落四周,堪堪滿地狼藉。 “陛下?” 婉柔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蕭懷雪未應,門外也不再有聲響。 他慢慢地從殿前走下來,來到席地而坐面色平靜的阿寧身邊,緩慢而沉重的步履漸漸接近她,后者唇角微勾看著他,等他發(fā)怒,開口: “皇叔脾氣向來古怪倔強,眼高于頂,清風道骨,從來都不曾如此真誠而刻意地夸贊過一個人?!?/br> 阿寧心中默想,怪不得呢。 “你究竟是誰.....從一開始莫名地入宮,來到得閑殿,為我治病療傷....你是為了我而來? 還是為了偌大而金碧輝煌的皇宮?你想要寡人的皇位...還是存心愚弄他人,將整個皇宮置于你手掌之下褻玩?!?/br> 他驟然收緊雙眸,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他的身軀高大,幾乎擋住了阿寧眼前所有的光,宛若手握長刀取人性命的刑場劊子手,對她做著最后的嚴刑逼供,倘若不招,便再無任何回旋之地。 “你、究、竟、是、誰!” 阿寧以手遮住眉眼,默了半響,方嘆了一口氣,兩廂沉默,就連平日里愛逗留窗邊的鶯燕亦不見了蹤影,空氣寂靜地可怕,帶著無形中取人姓名的壓迫。 打破這一沉默的,是門外一聲晴朗鎮(zhèn)定的嗓音: “翰林院學士薛景衡,拜見陛下。” 與鬧與靜之間尋了個缺口,阿寧揪住了這一時機,站起來, “民女便先退下了。” 徑直走到門邊,她拉開門,門外站著薛景衡,兩人對視,薛景衡也未曾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她,略微有些驚詫。阿寧踏出了殿外,薛景衡反應過來踏進殿中,走近蕭懷雪。 “此為翰林院學士名單,還望陛下過目,半月后便將決出翰林院總管之職位,還望陛下明察?!?/br> “為何是你送來?!?nbsp;蕭懷雪面色并不好。 的確,這種事向來由歷任翰林院總管來做,對底下所有大學士歷年表現(xiàn)做個中規(guī)中矩的評價。 在皇帝面前或參一本,或美言幾番,可今年,現(xiàn)任總管賓芩抱恙在身便差遣了剛入翰林院的薛景衡做了這份工。 薛景衡新官上任,對他人了解不深也不敢貿然評價,便由著蕭懷雪自己定奪,此事斷然十分草率,可正如賓芩所說: “現(xiàn)在的翰林院,早已分崩離析明里暗里不拿正事當正事,我去說這一說,或者我不去,又有什么關系?蕭懷雪也不會在意?!?/br> 誰說不會在意的呢?薛景衡對著蕭懷雪這一問,便有些頓住了。復不急不緩地將賓芩的病加重了一些。 蕭懷雪復臉色陰婺的接過那份名單,草草看了一眼,說: “將金釗林的名字劃了?!?/br> 薛景衡不動聲色地瞧他一眼,畢恭畢敬: “是?!?/br> 心中卻想,屆時名單下來了,恐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阿寧第二日照常,為他熬了一份清粥,且還在里頭稍微加了些青椒油調調味,也算為他寡淡許久的胃口添一點樂子。 踏進得閑殿,那人也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批閱著一大早元祿送來的奏折,難得的,竟沒有發(fā)火,亦沒有粗啞著嗓子叫她拿著這些‘狗食’離開。 今日較為冷靜,竟選擇了冷戰(zhàn)這條路子。 阿寧管他冷與熱,總能找到個法子來治他。 蕭懷雪今日要冷眼待她,阿寧也不甘示弱地回應著他,為他呈上一碗白粥遞上去,他便聽話地接下去,張嘴,一口飲下,為他端上小菜來,他也并不反抗地一一吃下,簡直乖的要命。 阿寧在這略微無奈的心情里苦中作了一番樂。想著這聽話的懷雪也是極好看的。 早膳吃完了,阿寧也起了身,婉柔進來收了碗碟走,阿寧照常地同她擦肩而過,暴君依舊坐在書案前,很是沉默。 婉柔看他一眼,目光復雜,既是掙扎也是留戀,更多卻是不甘。 這是個不甚尋常的早晨,卻也無甚特別,阿寧如約,也照常來到了伯毅候府,一為治病,二位尋仇。 薛賀乾雙頰凹陷皮包骨頭,可卻眼神清明,矍鑠,若看這個精氣神,絕對瞧不出是個病重之人,到底是年少時走南闖北四處游覽過,對生死有著超乎常人的理解。 阿寧踏著微黃晨光入屋,她背著光,氤氳暖陽遮住她全部面容與思緒,她便這么進來了,將藥包這么不輕不重地一放,將眼角一提,看了他一眼: “侯爺這一出暗箭傷人當真使得好。” 薛賀乾滿意地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須,用力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邊,見她使出那根最長的銀針,用油燈之火炙烤,如此慢條斯理,像在緩緩折磨她待宰而逃不掉的獵物。 薛賀乾哈哈一笑: “能得姑姑如此賞識,賀乾委實賺了賺了?!?/br> 輪年紀薛賀乾大她兩輪不止,可卻真心地尊敬著她。可尊敬與探索之間往往只隔著薄薄的一層紗。 “姑姑這一次瞧上的玩物可不太好馴服。” 阿寧手不停,答地悠閑:“縱使難馴,倒也不是馴不得?!?/br> 阿寧這模棱兩可的答案讓蕭賀乾皺了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他將蕭懷雪作為她以往的玩物來比較,且看阿寧如何回應,可她卻問什么,答什么,可這答案又什么都不是。 她承認了蕭懷雪同那些她在以往某段時間內醉心的事物無異?可她好像也不是這么個意思。可她為什么過盡千帆后選擇長居夏丘?僅僅是因為一個蕭懷雪? 也許不盡然。 “原來侯爺對這個皇侄還尚且存有一份關心?!?nbsp;阿寧睨他一眼,打趣道。 “非也。” 蕭賀乾似乎很忌諱他這般說,立即否認了: “我等閑散游人最不屑的,便是世間一個情字,徒增一片牽掛,老夫只是好奇,除了他,這宮里還有什么能留住姑姑?!?/br> 他不愿承認,阿寧自然也不會扼住他的喉嚨逼迫著。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句: “如此好奇,竟一紙御狀明褒暗貶低參了我一本,侯爺,您這一招可來的不爽快?!?/br> “哎、” 蕭賀乾眼睛越發(fā)明亮:“你也總不得將我這侄兒當猴耍啊?!?/br> 阿寧這時方輕笑了一聲,二人對視,彼此參悟了彼此的心思,眼下再不多說,阿寧一心施針熬藥伺候著他,蕭賀乾也再不提這之外的事。 再過一段時間,蕭賀乾咳嗽的毛病果然好了不少。侯府小廝素來驕傲,眼下瞧著她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慢慢生出些欽佩來,暗地里叫阿寧做妙手神醫(yī)。 消息傳到宮里時同她‘冷戰(zhàn)’數(shù)日的蕭懷雪也松了松眉頭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愉悅之情,阿寧好了傷疤忘了疼,復笑嘻嘻地看著他,多嘴問了句: “陛下很在意這位皇叔?” 蕭懷雪表現(xiàn)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狠狠瞪了她一眼: “寡人的事何須你來過問?!” 阿寧復無奈退下。 殿外,婉柔凝神注目,默默記下了這一切。 “蕭賀乾....蕭家唯一一個不愛江山不愛美人,獨愛這山澗河流小溪巍峨高山的人..” 九姑娘喃喃自語,語調拉的很長。 婉柔一瞬間想起了一件她幼時曾聽過的閑言碎語,瞧著眼前人,有些試探地問道: “聽說他一生未曾娶妻,這么些年始終一人....年輕時多少王公貴族的小姐不懼羞恥欲嫁他,可侯爺無不拒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