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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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二更) 林清正跳腳, 沈茹卻一把抱住林清,眼睛死死的盯住他說:“沈煊?” 本來正氣勢洶洶的林清突然弱了起來, 看著沈茹, 弱弱的說:“啞巴?!?/br> 沈茹愣了一下,聽到這個二十多年沒人叫的外號,突然淚如雨下, 捶著林清說:“你還記得我,我都當你死了呢!” “我是真死了,好不好”林清咕噥道。 沈茹身子一僵,定定的看著林清。 林清抬眼看著沈茹,說:“你怕我?覺得我是鬼?” 沈茹連忙搖搖頭, 說:“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來, 你死后, 尸體是我親手埋的?!?/br> 林清:……… 可不可以不要說這么滲人的話題。 沈茹還用手摸了摸他,說:“佛經(jīng)上說的果然不錯,人就如一個皮囊,果然靈魂才是永恒的, 看來佛門弄的那些幾世班禪,也不一定是假的?!?/br> 林清連忙拍掉沈茹的手, 說:“你別滲我了, 你這樣,我今晚上就不用睡覺了?!?/br> “你膽子還是這么小?!鄙蛉阈χf。 “你膽子大,一個人死了二十多年, 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都不嚇的慌。”林清反駁道。 “要是別人我自然沒這么淡然,不過是你,你這人活著的時候,就脾氣好的過分,哪怕做了鬼,也成不了厲鬼。再說你生平又沒做什么壞事,死了說不定能成神仙呢!”沈茹調(diào)侃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做圣人的潛質(zhì)。”林清嗤鼻。 “起碼對我來說,你絕對算是好人。”沈茹嘆息道。 “你不也幫我了么,當初要不是你幫我,我最后那次舉人還真中不了?!绷智逭f道:“當年真的很感謝你,要不是你,我那次中不了,我爹也不能走的瞑目。雖然當初我爹走的時候我很難受,不過想到他沒有經(jīng)歷后面戰(zhàn)亂,而是看著兒子中舉,心滿意足的去世,其實也是一件幸事。” 沈茹搖搖頭,說:“當年畢竟是你幫我在前。” “都是親人,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绷智咫S意的說。 沈茹冷笑:“最會落井下石的就是親人,尤其是血緣最近的。” 林清知道自己不小心戳了沈茹的痛處,忙說:“是我不該提這事?!?/br> 沈茹搖搖頭說:“當初我因為娘的死被嚇得失語,后娘進門,到處說我是克星,我爹本來還因為我從小天資聰慧向著我,可自從知道我失語后,覺得我再不可能科舉后,就翻了臉,甚至連祖父看了我都覺得我晦氣,我當初被攆出家門,沒處去,只能游逛到家學(xué),別的人都取笑我,連一向照顧我的夫子都不管我,卻沒想到一直看我不順眼的你收留了我?!?/br> 林清訕訕笑道:“你小時候那拽樣,想看你有好感真不容易。” “是啊,我那時覺得自己是四房嫡子,從小又聰慧過人,四歲識字,五歲讀書,六歲能文,七歲過了縣試,八歲過了府試,在我遭禍之前,整個家學(xué)只有你和我一樣。而你那時又家道中落,我當時確實傲氣的有些招人恨?!鄙蛉阏f道。 不一樣,不一樣啊,林清在心中吶喊,你那是真神童,我那是假學(xué)霸,你知不知道你讀一遍就記下來的文章,我偷偷在煤油燈下背了多少遍! 你那哪是有點招人恨啊,我那整個就是對你羨慕妒忌恨! 可是這些林清不能說,只能說:“我那和你不一樣,你那是天資聰慧,我那是用功勤奮?!?/br> 沈茹笑了笑,后來相處多年,他哪能看不出來林清確實不大聰慧,當然這是對比他而言的,不過想到林清最討厭別人說他笨,還是換了個說法: “勤能補拙,你最后不也考上了嗎?” “去去去,別提我當年的傷心事?!绷智暹B忙打斷,鄉(xiāng)試考三次,簡直是他人生的噩夢。 “看來當年二爺爺逼你讀書的事,現(xiàn)在你還記憶猶新?!鄙蛉闳⌒Φ?。 “哪里是記憶猶新,簡直是噩夢,上次我不小心看到那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還做了一晚上噩夢?!绷智迮闹乜谡f。 沈茹想到天天被二爺爺掛在正堂上的這兩句詩,還有林清一考不好二爺爺就要死要活的要上吊,要是換了他,他也做噩夢。 “二爺爺當初太可怕了?!鄙蛉阏\實的說。 “唉,”林清嘆氣說:“當初爹爹和你一樣,從小是神通,十歲就成了秀才,可從那以后,幾次鄉(xiāng)試都失利,反而是當初比不上爹爹的,好幾個都中了,從那以后,爹爹神志就不大正常,我娘去世后,他的瘋病就更厲害了?!?/br> “可是當初你家那么困難,居然還收留了我,我那時都九歲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因為我,你天天當家里的東西。”沈茹感慨的說。 林清笑道:“就算沒你,我也天天當東西,我爹要吃藥,我也要吃飯,我又小,也干不了活,不當東西吃什么?!?/br> “你這性子還是沒變。”沈茹道:“不過你這防人之心也太弱了,居然直接來認我,你當年知道我那么多不堪,也不怕我為了名聲,直接滅你的口?!?/br> “不堪?”林清奇怪的說:“你雖然嘴毒點,性子乖張點,別的還可以??!” 沈茹認真看了看林清,嘆氣道:“為什么你腦子永遠和別人想的不大一樣。而且最奇怪的是,別人還都沒覺得你有毛病?!?/br> “你在損我么?”林清覺得他每次聽沈茹說話,都很想揍他。 “為什么別人眼中的大孝子沈煊,卻能覺得逆子沈茹一點都沒問題?你難道不覺得當年我中舉后,我爹來求著我回家,我不但沒回家,還和家里恩斷義絕,有什么不妥?”沈茹說。 “沒不妥啊,要是我有你那樣的爹和后娘,我也早叛出家門了,是我,我也不回去??!”林清理所當然的說,就像他第一世,自從他知道他是被拋棄在福利院門口,他就再也沒想過找親生父母這個問題。 “你爹爹天天打你,你卻還不計前嫌的天天服侍他。整個沈家都拿你當孝子教育子女,我以為你會覺得他生了你,無論怎樣,你都會孝順他。”沈茹說。 “不是這樣啊,他那是有病啊,我不照顧他他會餓死的。再說,他真沒天天打我。”林清很想說,他爹那是精神病啊,他不照顧他爹,那是遺棄啊。再說古代也沒精神病醫(yī)院,他上面又沒爺爺奶奶,作為第一監(jiān)護人,他也沒辦法??! 而且其實他爹只是發(fā)病的時候比較兇,好往外跑,他每次追著想把他爹拽回來,畢竟外面有水渠有溝什么的,萬一他爹掉進去淹死怎么辦,他爹不想回來,就拼命的掙扎,別人就以為他爹瘋了好打人。 林清臉上確實有時會掛彩,不過那是和他爹拉鋸戰(zhàn)造成的,倒還真不是被打的。這事他和別人解釋很多遍了,可別人都覺得他是為了他爹的名聲,故意為他爹開脫,反而覺得更覺得他有孝心,林清表示他也很無奈。 不過他考不好試,他爹喜歡拿繩子上吊倒是真的,所以每次弄的他考試簡直是折磨。 沈茹嘆氣說:“后來我住到你家,哪能不知道實情,其實有一段時間我真的很氣不順,明明我爹棄我在前,我不認我爹在后,我爹只是覺得我有用才認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當初做的有什么錯,別人卻都覺得我不孝,而你只是照顧你爹,你爹不瘋的時候,還很心疼你心疼的要死,你卻是孝子。不過后來,我的氣順了,因為你這個人笨,你這個人心眼好,老天要不照顧你,你根本這吃人的世間活不下去?!?/br> 林清滿頭黑線,他的這個好友兼死黨,為什么三句話不損他就不舒服! 他為什么討厭別人說他笨,就是這個家伙老是這么說,他明明很聰明的好不好,他第一世也是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的好不好! 沈茹看林清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說:“你別老是覺得我說的不好聽,你覺得要今天不是我,你知道一個人從小到大的所有黑料,你冒冒失失的去覺得他鄉(xiāng)遇故知去認,你看看最后結(jié)果會如何?!?/br> “真抱歉,我上一世從小到大就你一個知己兼損友,別的沒了。要不是看到你,我會那么興奮的認你。”林清沒好氣的說。 沈茹聽了心里感動,說:“那你怎么不去找我?” “當年咱們倆一起中舉,我守孝,你春天去了京城參加會試,你剛走幾天,外族就打進來,我就死了。我一直以為你也沒能幸免。當初我死的時候太痛苦,這些年我壓根就不敢回想當年那一天發(fā)生的事,這么多年,我甚至連晉中都不敢去想。一想就做噩夢。”林清想到自己死時的情景,突然渾身發(fā)抖。 沈茹看著林清渾身發(fā)抖,連忙扶住林清:“別去想,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林清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壓下心中的恐懼,轉(zhuǎn)移了話題說:“你剛才還說是我兒子,嚇我一跳。” “按律法上,我可真是你養(yǎng)子?!鄙蛉愎室庹{(diào)笑說。 “你當年為了氣你爹,故意造了一份養(yǎng)子文書,那哪算數(shù)?!绷智鍝u搖頭。 養(yǎng)子文書,可不是收養(yǎng)孩子,其實是買賣人口,當時前朝末年,土地兼并的厲害,許多百姓沒有土地,就紛紛賣兒賣女,而一旦被賣,就成了奴籍,就歸買家所有,也就不用交稅,導(dǎo)致國家稅收減少,當時朝廷不得不頒下政令,規(guī)定不允許良民私自買賣,并且規(guī)定一定品級的人只能有一定數(shù)目的奴仆,平民甚至不允許有奴仆。 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許多大戶人家被人服侍慣了,哪能沒有丫鬟仆人,可朝廷不允許買賣良民,于是就出了養(yǎng)子文書這種東西,說是養(yǎng)子養(yǎng)女,其實就是奴仆丫鬟,只不過是良民身份。 沈茹當初為了不回去,就自己造了一份養(yǎng)子文書,養(yǎng)父的名字是沈煊,養(yǎng)子是他,之所以是沈煊,不是他爹,是因為沈煊本身就比沈茹大一輩,這樣,沈茹就聲稱當初為了有口飯吃,把自己賣給二房了,而當時林清也是舉人了,身為白身的沈茹的父親自然不敢來討要。所以兩個明明同年的人,卻成了養(yǎng)父子。 沈茹搖搖頭說:“不,以后等我死了,我不打算去四房,我看著地里的那些人惡心,我就埋在你們二房,你當初去的早,連個子嗣也沒有,我正好來給你傳香火?!?/br> “其實你不用這樣”林清干笑道,不過心里卻很感動,雖然他不介意,不過有個人給他爹他娘當孫子,想必他們還是很開心的。 “不過,”沈茹看著林清,斜著眼說:“我活著的時候可不給你當兒子!” 去,丫的,你給我當兒子,我還怕折壽呢! 第四十章(一更) “不過我都做了你的主考官了, 你居然還沒認出我,你不會這次院試又忘了事先打聽主考官是誰吧?”沈茹一針見血的說。 林清翻翻白眼, 表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沈茹搖搖頭, 說“看來當初你鄉(xiāng)試落榜,還沒吸取教訓(xùn)?!?/br> “我以后會記得打聽。其實當年我鄉(xiāng)試落榜兩次,第一次真的是我自己水平不行, 第二場才是我不小心忘了避諱。我怎么會想到有主考官忌諱那個?!绷智鍩o奈的說。 “那是,你十歲的時候策論一團糟,居然還跑去考鄉(xiāng)試,活該落榜?!鄙蛉愣旧嗟恼f。 林清覺得自己又很想揍人,他當時確實學(xué)的水平還不夠, 可他那不是想去碰碰嗎,萬一碰上了, 他爹也能高興些, 說不定他爹一高興瘋病就好了。 畢竟精神病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準??! 不過揭短嘛,誰還不知道誰的黑歷史,林清笑著說: “不過你這些年的變化也夠大的, 當初你長的給個麻桿似的,現(xiàn)在倒是一表人才, 我要不是聽名字, 真不敢認你。人家都是女大十八變,你這簡直直接就是重投胎了。” 這次輪到沈茹翻白眼了,說:“我那是小時候沒張開, 再說你覺得你小時候好看,死胖子?!?/br> “我那叫喜慶?!绷智逭f道。 兩人想起小時候長的那挫樣,突然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別提小時候那些了,真是不堪回首,對了,你這些年怎么樣了?”林清問道。 “躲了五年的戰(zhàn)亂,新朝建立后,我重新考了科舉,在翰林院呆了三年,后來轉(zhuǎn)到了禮部,前些年升到了禮部侍郎,三年前我為了攢資歷,到了你們省做了提督學(xué)政,今年期滿,主持完這次院試,我就要回禮部了,禮部尚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紀大了,熬兩年,等他致仕我看看能不能接上。”沈茹笑著說。 “你這官做的蠻大的?!?/br> 林清驚嘆道,他雖然知道沈茹既然是主考官,肯定是提督學(xué)政,可提督學(xué)政是不定級的,是根據(jù)原來的品階,以部院侍郎出任學(xué)政,那是從二品,而以郎中出任學(xué)政,可只是從五品,這差距可大了。 “人只有有了權(quán)利,許多事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別人手中的棋子?!鄙蛉愀袊@道。 林清嘆氣道:“我以前不明白這個道理,現(xiàn)在倒是明白了?!?/br> 沈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我真不知道你也是會有這樣覺悟的人,你不是一直知足者常樂嗎?” “這社會沒人權(quán)??!”林清感嘆道。 沈如對林清時不時的冒出些奇怪的詞早就已經(jīng)不感到驚奇,不過還是很高興林清能有向上的勁頭,說: “你能這么想最好,不過我很好奇你怎么轉(zhuǎn)性子了?!?/br> 林清把最近發(fā)生的事給沈茹說了一下。 沈茹驚奇的看著他,說:“你居然十六年都在吃吃睡睡,你咋沒變成豬呢?” “你不說我能死嗎!”林清沒好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