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對付他們，你把他們留給我?！彼f。到目前為止，哥哥對付的都是唐家外圍的人。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奪回我們失去的財產(chǎn)?！?/br>
    哥哥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你腦子里只有錢?！备绺缑看味歼@么譏諷她。

    “因為錢是他們最在乎的東西！”她大聲回敬。比起讓那些人在床上打滾，她寧愿讓他們看著自己辛苦掙來的家產(chǎn)一點一點消耗殆盡。再也沒比看著自己好不容易造起的高樓轟然倒塌更令人絕望的了。

    當(dāng)然嘍，這還有待時日。唐家的勢力這么大，現(xiàn)在跟他們斗，無疑是以卵擊石。而且，她也知道，她想在南京東山再起，絕無可能，她只要稍微露一下頭，唐家就會對她下手。所以她決定離開南京，先去別處謀生。

    她寫信給夏秋宜詢問上海的生活水準，夏秋宜當(dāng)即回信表示愿意接納他們。

    這對她來說，不啻雪中送炭?？伤趺炊紱]想到，她和哥哥才在這里安家，唐震云就追來了。

    篤篤篤，有人在敲門。

    她迅速瞥了一眼桌上的小木鐘。晚上十點。

    原來她這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已經(jīng)快兩個小時了。

    篤篤篤。

    “姑姑，姑姑！”門外傳來銀娣的聲音。她記得這個漂亮的小媳婦，飯桌上最喜歡發(fā)問的人之一，看起來沒念過什么書，但為人應(yīng)該不錯。

    她下床，打開了門。

    “姑姑，你睡了？”銀娣道。

    “……剛剛打了個瞌睡?！彼哿宿哿鑱y的頭發(fā)。

    “姑姑，趕明兒我?guī)闳ゼ魝€短發(fā)吧，”銀娣看著她的頭發(fā)說道，“現(xiàn)在的女學(xué)生都時興剪短發(fā)，打理起來也方便?！?/br>
    她客氣地笑，“你這么晚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哎喲，我都快忘了?！便y娣突然變得緊張慌亂起來，“姑姑，你趕緊下去。你哥哥出事了。他被人打傷了，就在樓下?！?/br>
    哥哥受傷了？她大吃一驚，難道是唐震云？他襲擊哥哥？

    她來不及細想便跟著銀娣下了樓。

    樓下的客廳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有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守在客廳的門口，夏秋宜正在角落里打電話，剛剛席上最漂亮的女孩周希云則已經(jīng)換了一件粗布旗袍。

    她正蹲在哥哥身邊，好像在查看他的……傷口。

    “姑姑，你先忙著，我去叫別人?！便y娣丟下這句話后，又匆匆上樓。

    她快步走到夏漠身邊，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上有個血窟窿。

    “哥，發(fā)生了什么事？”她著急地問。

    “有人朝我們開槍?！彼吐暤?。

    “我們？”

    夏漠看出了她的心思，“不是他開的槍，是別人。”

    “別人？”

    她不明白哥哥在說些什么，正好夏秋宜向她走來。

    “姑姑，”他低聲道，“剛剛他們在花園散步，遭到了槍擊?！?/br>
    “槍擊？”

    “幸虧小唐反應(yīng)快，要不然他自己也得中槍。因為急著把夏漠背回來，他沒法追捕兇手，兇手跑了……”

    夏秋宜頗為遺憾地說。

    “那現(xiàn)在他人呢？”唐震云不在客廳里。

    “他說去那地方查看一下?！?/br>
    “可是，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誰會朝他們開槍？他們兩個今天才來，不可能跟誰結(jié)怨……”

    她實在不明白。

    唐震云從客廳外面急匆匆走進來。

    “他怎么樣？”他來到夏漠身邊。

    “他還在流血，得馬上送醫(yī)院，我再去上樓拿一些紗布來?！敝芟Ｔ普f著，起身快步走出了客廳。

    “謝謝你，希云?！彼B忙道。

    周希云回頭朝她笑了笑。

    慰道。

    她在哥哥身邊蹲了下來，“肩膀中槍應(yīng)該沒事的。你堅持一會兒?！彼÷暟病安皇悄阒袠?，你當(dāng)然這么說。你不知道有多疼……”

    哥哥小聲嘟噥道。

    “應(yīng)該馬上送我哥哥去醫(yī)院?！彼龑μ普鹪普f。

    “稍等一下?！彼掖铱此谎?，轉(zhuǎn)頭對夏秋宜說，“夏先生，我剛剛?cè)ツ沟?，發(fā)現(xiàn)那里有具男尸?！?/br>
    “男尸？”她驚道。

    他神情凝重地朝她點了點頭。

    “什么？男尸？”夏秋宜沒聽懂。

    “看起來是剛死不久，身體還是熱的，”唐震云語氣急促，“他是中年男子，穿西裝，挎公文包，戴眼鏡——你們家有這樣的人嗎？”

    夏秋宜看著他，磨蹭了半天才開口，“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但聽上去有點像我姐夫。他今天沒回來吃晚飯?！?/br>
    “那你最好現(xiàn)在就跟我過去看看——得馬上報巡捕房，”唐震云直接走到了電話機前。

    “先別忙，”夏秋宜道，“還是先讓我去確認一下再說?！彼穆曇舻偷脦缀趼牪灰?。

    唐震云皺了皺眉，但當(dāng)他的目光跟夏秋宜交會后，他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毕那镆苏f完便命令一個男傭，“快去點燈！”他又指揮另一個男傭，“你去叫幾個人守住大門，誰也不許出去?！?/br>
    兩名男傭答應(yīng)了一聲，奔出了客廳。

    這時，樓梯上傳來喧嘩聲。不一會兒，夏太太、銀娣和夏春榮先后出現(xiàn)在客廳門口。

    “怎么回事？”夏太太膽顫心驚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夏漠。

    “他中槍了，”夏秋宜低聲答道，“現(xiàn)在我要跟小唐去園子里看看，你把家里所有人都集中到這里，讓傭人他們留在廚房，誰也不許離開。”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太太問。

    “我也想知道?！毕那镆送蝗煌Ｗ。抗廪D(zhuǎn)向他的大姐，“子安有消息嗎？”

    夏春榮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說，他馬上回來了，那時候是七點半，可現(xiàn)在還沒看見他的人影?！彼蛄藗€哈欠。

    夏秋宜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會兒，但他什么都沒說，便跟著唐震云快步走出了客廳。一個男傭在門口替他打起了傘。來外面正在下小雨。

    夏英奇在她哥哥身邊蹲了下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夏漠臉色蒼白，但神志還算清楚。

    “我們在散步，走到墓園時，里面響起槍聲，唐震云讓我蹲下，我沒反應(yīng)過來，誰會想到這種事？我的動作慢了一拍，結(jié)果肩上中了一槍，他拔槍朝那人射擊，那人也回了一槍，但沒打中，接著，就聽到里面一陣響動，估計那人逃走了，唐震云本來應(yīng)該去追的，但我受了傷，他得盡快把我送回來，事情就是這樣。”

    “你有沒有看見向你開槍的人？”她問道。

    “沒有。里面很黑，我只聽見說話聲……”

    “說話聲？是男是女？有幾個人？”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好像很生氣，好像在吼叫，但我沒聽見他在說什么?！?/br>
    夏漠閉上了眼睛。槍傷一定很痛。

    夏太太走了過來。

    “他怎么樣？”夏太太問她。

    夏太太好像有點為難，她叫來一個女傭，“快去找阿芳！”接著她換了種商量的口氣，對夏英奇說，“姑姑啊，剛剛老爺說，誰也不能離開這里，所以叔叔暫時還得留在這里……”

    “可是……”

    夏太太忙拉住了她的手，“你別急，我馬上派人去找醫(yī)生，那個醫(yī)生是我們家的朋友，他的診所離這里很近，順利的話，五分鐘就能趕到——他是西醫(yī)?！?/br>
    “我不去醫(yī)院?！毕哪遄斓?，“我自己就是醫(yī)生?！?/br>
    “你現(xiàn)在就別逞能了！”她還是覺得應(yīng)該立刻送醫(yī)院。

    正在說話間。芳姑慌里慌張地跑了進來。

    “太太，你找我？”

    “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去哪里了？”正在芳姑吞吞吐吐想要回答時，夏太太截住了她的話頭，“別羅嗦了！趕緊去給王醫(yī)生打電話，讓他馬上過來。這里有個病人要做手術(shù)，讓他趕快！”

    芳姑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夏太太走到夏漠的跟前，低頭看著他。

    “誰會做這事？”她自言自語，她忽然瞥見站在一旁的夏春榮，“大姐，你說這事會不會跟你今天收到的信有關(guān)？”

    夏春榮又打了個哈欠。

    “我怎么知道！我看是有人把晦氣帶進了這個家！”

    這話明明就是指夏英奇兄妹。夏英奇佯裝沒聽見。

    周希云拿了紗布和藥水又出現(xiàn)在客廳門口。

    “太好了，希云懂得料理傷口。”夏太太看到外甥女似乎看到了救星。

    周希云蹲在夏漠身邊，用紗布蘸了點酒精捂住了那個血窟窿。因為劇痛，夏漠發(fā)出一陣呻吟。

    “醫(yī)生馬上就來了?！毕奶参康馈?/br>
    阿泰把車開進大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父親的司機章九守在門口。

    “你怎么在這兒？”平時這時候章九早就回房休息了。

    “有人死了?！?/br>
    他一驚。“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