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是那個警察嗎?”太太問。 她現(xiàn)在也看清楚了,就是昨天飯桌上的那個警察。 唐震云醒來時,夏漠不在房里。 他立即開門出屋。一個老媽子告訴他,姑小姐扶著少爺出門散步去了。 散步!夏漠一定是去看周子安的尸體了。 他快步下樓,直奔墓園附近的石屋。 當(dāng)他趕到石屋門口時,發(fā)現(xiàn)夏秋宜和他的兒子阿泰就正站在石屋外面的大樹下。 “這是怎么回事?”他快步朝夏秋宜走去。 “姑姑說,夏漠想看看周子安的尸體……我讓一個小子在里面待著,如果有什么事也好照應(yīng)?!毕那镆俗⒁獾剿樕粚?,“看看尸體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再說,你也知道,夏漠本來就是醫(yī)生。我找的那個人,現(xiàn)在還在廣州呢?!?/br> 石屋門開了,一個男傭模樣的人捂著嘴沖了出來。 “這是怎么了?”夏秋宜問。 唐震云知道是怎么回事!還說不動尸體,就是看看!他沖進(jìn)石屋。果然發(fā)現(xiàn)夏漠已經(jīng)在周子安的肚臍中間,開了一條大口子,他的meimei捂著鼻子,躲在石屋的角落。 “夏漠!”他大聲喝道。 夏漠低頭正將鉗子伸進(jìn)周子安的腹腔。 “你在干什么!你給我馬上放下!” “噓!”夏漠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 混蛋!他拔出了腰間的槍,對準(zhǔn)夏漠,“放下!” “哥!”夏英奇叫了一聲。 “夏漠!” “快了,快了!”夏漠終于抬起了頭,他的鉗子里夾著一個東西,他meimei立刻遞上一個盤子,只聽得當(dāng)?shù)匾宦?,那東西掉入盤子,他這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顆帶血的子彈,“他死了大約十個小時,看他身上的尸斑就知道了……” 夏漠指著尸體表皮的青斑,“還有他的眼睛,”夏漠朝他招招手,意思是讓自己走近些,“看見他的角膜了嗎,里面很渾濁,這說明他死了至少十小時,但應(yīng)該不超過十二個小時,現(xiàn)在是……” “上午八點(diǎn)。”他meimei答道。 “往前推十到十二個小時,那他應(yīng)該是昨晚八點(diǎn)到十點(diǎn)之間死的?!?/br> 不知為何,他竟然有點(diǎn)相信夏漠的判斷。 “死亡原因呢?”他把槍收了起來。 “槍擊致死,這是毫無疑問的。但他中了兩槍?!?/br> “兩槍?” 這時夏秋宜用手帕捂著鼻子進(jìn)來了,阿泰尾隨其后。 “天哪,你干了什么!”夏秋宜嚷道。 “太惡心了。”阿泰扭頭逃出了石屋。 “我會縫好的,不過最好給我些針線,我剛剛說到哪里了?” “你說他中了兩槍?!?/br> “兩槍?”夏秋宜道。 “兇手不是神槍手,這應(yīng)該是第一槍,”夏漠指指尸體的肩膀,“這也就是我們聽到的那一槍。接著,這人朝我們開槍,射中我之后,小唐背我離開,那時候周子安可能還活著。等我們走后,兇手走到尸體旁邊,蹲下身子,將槍口頂著死者的腹部打了第二槍。你們可以看看,他的內(nèi)臟被打得稀巴爛?!?/br> 夏漠扒開周子安的腹腔,里面果然一片血rou模糊。 “哦!”夏秋宜發(fā)出一聲慘叫,倒退了三步。 “兇手這么做有兩個目的,第一,這樣槍聲會減弱很多,所以你在送我回來的途中并沒有聽見槍聲。” 他的確沒有聽見槍聲。 “第二,一般心臟中槍會死得更快,打中腹部后,他還能再撐一會兒,但這只能增加他的痛苦,所以說,兇手非常恨他。反正這不會是自殺?!?/br> “你的意思是,你們離開的時候,他還活著?”夏秋宜道。 “我是這么想的?!?/br> “會不會是他自己朝自己的腹部開一槍?” “如果他是自殺的話,只需要開一槍就行了,干嗎先打傷自己的肩膀?他有這么恨他自己嗎?”夏漠笑起來,“我再說一遍,第一槍肯定是肩膀,第二槍才是腹部?!彼址謩e指指周子安的肩膀和腹部,“我們只聽到一聲槍響。如果那是射中腹部的那一槍,就不會有肩膀這一槍了。只要是他身上中了兩槍,那說明這就是謀殺?!?/br> 夏秋宜回眸看唐震云,好像在問他,你怎么看? “現(xiàn)在看來,周子安的確是被謀殺的?!彼?。 夏秋宜臉色陰沉。 周希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爸昨天才過世……我怎么能……” 她的話馬上被母親夏春榮打斷了。 “就是因為你父親寵著你,你才會這么任性!如果你肯早點(diǎn)嫁給趙公子,你父親根本不用這么辛苦。他要不是起早貪黑地工作,也不會……” 母親又嗚咽起來,“你,你就是不孝!” 母親口中說的趙公子是做絲綢生意的,是舅舅夏秋宜的朋友,大約四十五歲,幾年前死了太太,前些日子,在一次家宴中,他們相識,他一眼就看中了她,想讓她當(dāng)續(xù)弦,結(jié)果被舅舅婉言回絕。舅舅的意思是,她一個千金小姐,有本錢,有資歷,為什么要去給中年男人當(dāng)續(xù)弦?當(dāng)時舅舅推說她年紀(jì)還小,等兩年再說。 想不到,父親才剛?cè)ナ?,母親就把趙公子抬了出來。 “媽!你什么時候去找的趙公子?”她沒好氣地問。 “什么我找他!我們是在路上碰到的,上兩個星期,我去參加游園會,正好碰到他,他就問起你,趙公子本來要投資你父親的一個項目,就因為你,這事全泡湯了!” “舅舅也說……” “你到底是誰的女兒?”母親吼道,“如果你答應(yīng),你舅舅能說什么?還不是你去跟你舅舅哭訴!”母親推了她一把。 她不想再聽母親說下去了,抓起包沖出門。她母親追了出來。 “你去哪兒?” 她走下幾格樓梯,忽然轉(zhuǎn)身,“要不是因為你,父親也不會走這條路!”她狠狠地說。 “你在胡說什么!”母親大叫,隨即又哽咽起來,“你父親才過世,你就想氣死母親是不是?……” 舅媽從樓梯的另一頭走了出來。 “這又是怎么了?”舅媽慢悠悠地問。 “我媽要我明天就嫁給趙公子?!彼舐暤?。 舅媽朝她母親望去,“你也太急了吧,大姐!姐夫現(xiàn)在尸骨未寒,現(xiàn)在辦喜事,怎么都不合適啊?!?/br> “你少做好人!”母親拍著木頭樓梯說道,“就是有你和你老公事事都順著她,她才會越來越不聽我的話!我叫她嫁人是要沖喜的!她爸一直希望她嫁個好人家,她爸……” 她嗚咽著,眼看就要倒下,芳姑正好路過,連忙扶住了她。 “您還是回房去睡會兒吧!” 母親一把推開了芳姑,“不要你管!賤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給我滾開!”母親吼道。 “媽,芳姑又哪里惹了你了?!毕T茻┰甑睾暗?。芳姑一向就非常照顧她。小時候,芳姑還經(jīng)常抽時間陪她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芳姑總是最先想到她。 她真不明白,母親為什么這么討厭芳姑。 “沒關(guān)系,二小姐。”芳姑謙卑地說。 “阿芳,這兒沒你的事,你下去吧。”舅媽命令道。 芳姑快步下樓,鉆進(jìn)了廚房。 “希云,你別出去了。”這是舅媽在對她說話,“一會兒小唐要來。他有話要問我們?!?/br> 他要來問話?她心里不由泛起一陣小漣漪。昨天雖然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他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照母親的說法,他是個當(dāng)差的,但說來有意思,她從小到大,幾乎不認(rèn)識這樣的人。 “還要問!有什么好問的!”母親嘟噥道,接著哭了出來,“還是趕緊讓子安入土為安吧!” “事情總得查清楚吧!現(xiàn)在還不能肯定他是不是自殺呢!”舅媽道。 母親擦了擦眼淚,“你在說什么?他不是自殺?” “我不知道。但聽他們的意思,還不能肯定他是不是自殺,那個警察不是讓秋宜找人來驗尸嗎?” “驗尸?”母親驚恐萬分,“你是說要把子安的肚子扒開?” “好像是得這樣?!本藡寣擂蔚攸c(diǎn)頭。 “我不要!”母親嚷道,“子安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你們還要找人扒開他的肚子,你們是安了什么心!” 舅媽面露難色,“這也不是我的意思?!?/br> “是誰的意思?誰的!”母親吼道。 舅媽捂住耳朵。 “大姐,你快把我的耳朵都震聾了!現(xiàn)在的問題是,還不知道他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你難道不想弄明白?” “什么弄明白!我只想他安安心心地去!你們安的是什么心哪!居然要把子安的肚子剖開!我告訴你們,我是他太太,你們要是不經(jīng)過我同意,我就……”母親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舅媽趕忙道:“好了,好了,我去跟秋宜說,都按你的意思辦。不動他,盡快入土為安,這樣行了嗎?” 母親抓住了舅媽的手臂,“我們還剛剛買了房子,那房子我是不去住了?!蹦赣H嗚咽道。 “房子的事你先別管了,如果不需要,趕明兒賣了也行?!本藡尩?。 母親一邊抹眼淚一邊點(diǎn)頭。 客廳的門開了,舅舅和阿泰走了進(jìn)來。 母親一見舅舅,立即奔了過去?!扒镆?,我不許你動子安!” 舅舅尷尬地拍拍她的手臂,“姐,這也是為了查出他的死因,你看……” “我不管!我不許你動他!”母親打斷了舅舅的解釋,她又沖到唐震云面前,“我警告你!如果沒經(jīng)我的同意,你就隨意處置子安的尸體,我就去告你,我告死你!”母親的手指幾乎戳到唐震云的臉上,他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媽,你別這樣……” 她走上前去拉母親的胳臂,被母親用力甩開。 “周太太,我們必須得弄清楚你丈夫的死因,現(xiàn)在可以肯定你丈夫不是自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