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昭和帝看著跪下的博郡王,眼眸冷了幾分,唇角輕輕勾起:“堂叔不必這般,有事直講便是?!闭f著對王德安一揮手,讓他講博郡王扶起來。 “……成親三年,卻一直未曾圓房,以致彤霞現(xiàn)在被京中各家指指點點……”博郡王嘴唇氣的有些顫抖,聲音也滿含怒意:“還請圣上為彤霞做主!” 昭和帝看著茶碗中不停沉浮的茶梗,半響后突然開口道:“堂叔,朕問你,樂容……在被賜婚前曾有婚約一事,你是真不知曉?還是有意欺瞞你?” 博郡王膝蓋一軟,噗通跪倒,臉色發(fā)白的看著隨意坐在榻上的年輕帝王,結(jié)結(jié)巴巴道:“臣……并不……” 昭和帝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一邊,淺笑道:“堂叔還是想好了再說。” 博郡王只覺得額間滲出一層冷汗,看著昭和帝那雙和煦的眼眸,卻像是處在大雪飄飛之中,如墜冰窖。 “當(dāng)年朕就問過你,樂容可有婚約,可曾婚配,不是朕不愿成人之美,而是怕彤霞成為第二個順安,借皇命嫁入崔家,卻一生不幸。你信誓旦旦對朕說,崔二郎絕無任何親事,可是如此?”昭和帝從榻上起身,彎腰將跪在地上的博郡王拉起來,看著墻上懸掛著字畫繼續(xù)道:“可后來朕才知曉,樂容不僅有婚約在身,而且與他那未婚妻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并且彤霞苦戀樂容時,樂容就曾明明白白告知過她,家中早有婚約,怎么?是彤霞從未向堂叔提起么?” 博郡王靠著王德安才能勉強站住,聽到昭和帝的問話,膝蓋又是一軟,卻被王德安死死扶著。 昭和帝無所謂般的揮揮手:“事情都過去了,這些朕也不計較了,畢竟是真的堂妹,用些小手段想求得一樁自己可心的婚事,雖國禮難容,但自己人朕也不計較??山袢仗檬迦雽m所求,到底想讓朕怎么做呢?” 昭和帝拿起一個把件隨手把玩著,聲音淡淡:“是下旨斥責(zé)一番他不遵旨嚴(yán)懲?可樂容明明遵旨娶了彤霞,抑或說,堂叔想讓朕再下一道圣旨讓他們圓房?” 博郡王呆呆的看著昭和帝,翕動著嘴唇不知該如何接話,實際上他只是想讓圣上給崔庭軒一些壓力,不讓他如此輕視自家女兒罷了,可很顯然,圣上對崔庭軒明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器重。 “堂叔也是男人,應(yīng)知道這種事情,樂容若是不愿,便是朕下上百道圣旨也無用,更何況,皇叔真要朕做這般可笑之事,下這道滑稽圣旨么?”昭和帝目光瞬間變冷,直直看向博郡王,唇角微微嘲諷揚起:“還是郡王也覺得朕器重樂容皆因他娶了彤霞之故?” 博郡王再也站不住了,即使被王德安扶著,也從他身側(cè)滑了下去,重重癱跪在地上,惶恐的叩頭道:“臣絕不敢如此想……” 昭和帝將手里的擺件放回原處,轉(zhuǎn)身垂眸看著地上伏跪著的博郡王,對王德安抬了抬手,溫聲道:“朕自然不會誤會堂叔,只是彤霞之事,朕愛莫能助……天下最難求的便是姻緣二字,你看便是朕能讓樂容娶了彤霞,卻無法管彤霞成親之后的處境,堂叔也該想開些,兒孫自有兒孫福,眼看堂弟也到了快娶親的年紀(jì),堂叔還是到京中的各家閨秀中為堂弟好好擇選一番,屆時,朕連同世子的旨意一起賜下。” 看著被王德安攙扶出去的博郡王,昭和帝站在窗前看著外面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忽然想到他十四那一年,似乎也是這樣的大雪,先帝聽了淑妃的挑唆,讓他在德安殿的臺階下整整跪了快三個時辰,雪越堆越厚,沫過了他跪下的小腿,當(dāng)時他全身凍得麻木,思緒漸漸空白,就如當(dāng)時灰白的天空一般。恍惚間,她像是從天而降一般,讓他昏過去也昏的安心。迷蒙之中醒來,就見她將自己的一雙腿抱在懷中,不停的摩擦,她懷中那么溫暖,讓他被冰凍的極近快廢的雙腿慢慢恢復(fù)了知覺,那種溫暖他終身難忘…… “姻緣難求……能難過生死永隔么?”風(fēng)卷起雪花落入殿內(nèi),昭和帝緩緩伸手承接著從天而落的雪花,突然輕聲道:“便是同在一個天空下,都不許么?” 長寧將燙的溫?zé)岬母嗨庂N到陸硯雙膝內(nèi)側(cè),埋怨道:“你怎么這般不在意,明知自己腿不能受寒,還日日騎馬不帶裹膝!” 陸硯看著她一邊抱怨,一邊憂心不已的按壓著剛貼上的膏藥,抬手摸了摸她垂下的頭發(fā),道:“往常并不要緊,許是今日練武過了些。” 長寧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明知這般,便不可練武!沒聽剛剛李大夫說么,你這腿不可大意……這會兒好些了么?還疼么?”說到這里,長寧又覺得心中起來一股郁氣,狠狠瞪了他兩眼。 陸硯有寒腿,可從未給任何人說過,前幾日落雪時,他便隱隱覺得雙膝酸困,但他一向能忍,便從未表露出來,今日又落了雪,雙膝可能因為這兩天練武費了些,便疼的有些厲害。長寧前日與他回舒家拜年,因想著年后便要離京,陸硯便留長寧在舒家住了兩日,今日回來,兩人相見便有些情動,意亂情迷之時,長寧不知怎么磕到了陸硯的雙腿,那股尖銳的疼讓陸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從而才被長寧發(fā)現(xiàn)他寒腿的毛病。 陸硯見她如此,更覺心中歡喜溫暖,伸手將她拉進懷里,含住她的唇廝磨了一番才輕聲道:“無妨,不算大毛病?!?/br> 長寧心疼他,可也知他這般冷硬的性子定不會在意這般小傷小痛,怕自己說多了他嫌煩,便也丟到一邊,準(zhǔn)備明日讓人去問問李大夫還有和偏方,或到江南在尋良醫(yī)便是。 尚未過元宵,陸硯便準(zhǔn)備帶著長寧離京,秦氏對此極其不滿,每次見了陸硯便要絮叨挽留一番,只是陸硯決定不容更改,等到初八那日,還是與長寧一起辭別家人,乘船離京。 舒孟駿看著被裹得嚴(yán)實的長寧,上前將手里的匣子交給她,道:“這是一些藥材,阿桐備著,不用最好?!?/br> 長寧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奔流不息的江水,想到那年初入京不久在此送別舒孟騏的情形,仿若昨日,然而掐指一算,已過四年,想到一別四年的大哥與二哥,長寧微微嘆了口氣,握住舒孟駿的手輕聲道:“我走后,京中便只剩下三哥在家了,此一走,尚不知何時返京,三哥不僅要照顧好祖父、父母,也好好好照顧自己。待今年春賞花宴,好好為我擇一個你喜歡的小娘子做嫂嫂,到時,我定會回來?!?/br> 舒孟駿燦然一笑,抬手習(xí)慣性的想要摸一摸長寧的發(fā)頂,卻被另一只手?jǐn)r住,她扭頭一看,只見陸硯神色平靜的看著自己,只是攔著自己的手勁兒有些大。 怏怏的放下手,道:“那我要是想阿桐了,便娶妻罷了,只是倒是不知三郎君可讓你回來。” 長寧笑著輕拍他一下,教訓(xùn)道:“你可不能如此隨便娶妻,還是要尋個自己喜歡的,模樣性情都不錯的小娘子……到時我一定回京,我已經(jīng)嫁人了,嫁了人的婦人是可以帶著護衛(wèi)出行的呢?!?/br> 舒孟駿微微抖了下肩,哼了兩聲道:“可是我怕妹夫不愿意讓你回來呀……好啦,莫要cao心我了,你與三郎都好好的,我這里與祖父、父母才能放心。若是他欺負(fù)你,盡管寫信回來,不對……大伯父與大堂哥都在江南,他陸三若是敢欺負(fù)你,你便尋大堂哥,然后使人去阜城找小舅父告狀,這些人定讓他給你賠禮道歉不可!” 陸硯聽的嘴角有些想抽搐,只能默默的看了眼舒孟駿,將兩人相握的手分開,包住長寧的小手,道:“與內(nèi)兄告別,時辰不早了?!?/br> 長寧心中對京都有千萬般的放不下,最后也只能忍著紅紅的眼眶,一步三回頭的隨著陸硯登了船。大船漸漸離岸,長寧裹著銀狐短裘站在船頭不停的對著舒孟駿揮手,忽然在碼頭來往的行人中,看到了靜立一側(cè)的崔庭軒,人來人往,他就那般靜靜的看著自己,長寧微微一頓,隨后對著他用力的揮揮手,展開了一抹笑容。 崔庭軒默默的看著大船遠(yuǎn)去,長寧立在船頭的那個笑逐漸與三年前她在茶社上的那個笑重合,只是那時的她便是笑,也是傷心的,可此時的她,笑的那樣開心,如此……便好。 第八十章 行船遠(yuǎn)去, 河岸親人也漸漸看不清楚了,長寧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腮邊滾落的淚珠, 垂頭站在甲板上, 盯著被船破開的江面,心中還是一片離愁。 陸硯輕輕嘆了一聲, 也不顧及身邊有他人,將她攬進懷中, 柔聲勸道:“此去一任三年, 我必要回京述職, 到時便可與岳父母、內(nèi)兄相見了?!?/br> 長寧低低的應(yīng)了聲,從袖中摸出帕子將眼淚拭去,仰頭看著他小聲道:“那到時你可一定要帶我回京, 莫要忘了。” 看著她雙目濕潤,鼻尖微紅的看著自己,陸硯心中憐愛不已,雙手將長寧擁入懷中, 輕拍她的后背:“到時我一定帶阿桐回來。” 冬日江風(fēng)寒冷,比河岸上更為刺骨。陸硯安慰了長寧一會兒,便將人帶入了船艙。這艘內(nèi)河船很大, 長二十余丈,高十五丈,上下三層,船艙南北開窗, 光線透氣都極好。 長寧與陸硯住在二層,剛進入艙內(nèi)就感覺到一陣暖意迎面而來。長寧將身上的銀狐短裘褪下遞給阿珍,坐到一側(cè)的長塌上輕輕打了個哈欠。 陸硯轉(zhuǎn)身見到她這幅樣子,忍不住輕輕一笑,走上前輕輕摩挲著她的后頸道:“睡會兒吧?!?/br> 長寧拉住他的手,讓他在自己對面坐下,搖頭道:“我后面是要整日睡得,趁這會兒尚不難受,想看看外面的風(fēng)貌……上次入京,因著一直混混沌沌的,祖父心疼我,剛到黃北便讓走了陸路?!闭f著微微撅了撅嘴巴,有些遺憾的看著陸硯。 “這兩邊的景色并不如何,通河兩岸最美的景色應(yīng)是入了常州之后,沿途山明景秀,十分精美?!标懗幷f著,轉(zhuǎn)頭讓阿珍將長寧的銀狐短裘拿過來,給她披上之后,才開了窗戶。 一股冷意涌貫而入,長寧不由緊了緊短裘,順勢靠進了陸硯懷中。陸硯見她乖巧,唇角笑意漸深,指向外面道:“離京這段運程,河面船舶密集,行速也慢,倒是與眾不同的熱鬧?!?/br> 長寧窩在陸硯懷中,新奇的看著通河上的船舶密集往來的繁華景象,突然指著其中一艘長二十余丈,高十丈左右的貨船驚喜道:“那是外祖家的船……” 陸硯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果真看過穿梭在眾船之中,飄著一面寫有“曲”字的貨船,不由笑道:“應(yīng)是從錢塘來的……阿桐許是不知,曲家的貨船每日在這運河之上可見不下十艘?!?/br> 長寧轉(zhuǎn)頭看向他,眼睛睜得圓圓的,半響后才驚嘆道:“外祖家的貨運原來這么繁忙呀?!?/br> 陸硯撥弄著她小巧的耳垂,低低笑了聲:“阿桐的外祖家乃是南平第一豪富,阿桐莫不是今日才知曉?” “夫君這話等來日到了外祖家也這么講才算是真英雄呢!”長寧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耳垂上打掉,哼道:“娶了我,那便也是你的外祖家!你要是到時敢這般說,小舅舅和那些表兄可不饒你?!?/br> 陸硯笑的抵著她的額角,低聲道:“美人鄉(xiāng),英雄冢。阿桐還是莫要高看我……” 冰涼的耳廓被濕熱的唇輕輕含住,長寧只覺得身體好像是掉了一半氣力一樣,徹底軟在陸硯懷中,低低道:“窗戶……” 長臂一勾,闊大的窗戶啪嗒一聲關(guān)上,艙內(nèi)伺候的下人早早已經(jīng)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兩人。 皮毛漂亮的銀狐短裘落到了地上,長寧微微在陸硯懷中掙了掙:“還是白日呢……” 吻落到了她的唇角,陸硯雙目已經(jīng)染上了絲絲情、欲,低啞道:“無妨,之前也曾是白日里做過此事?!?/br> 長寧全身又軟又熱,只能摟著他的脖子,用所剩不多的理智做著最后的抵抗:“我的狐裘掉了……”那銀狐短裘很是難得,是小舅舅專一從海外給她帶來的夷貨呢。 “……我居然讓阿桐這么不專心么?”陸硯看著懷里眼神已經(jīng)有些迷離的小人兒,聲音帶著幾絲抱怨的委屈,俯身吻住她的兩團香雪,只聽她嚶嚀一聲,身體柔軟的美好讓他心中的烈火越燒越旺。 隨著金鉤撞擊的聲響,床幔落下,影影綽綽之間映出兩人交疊糾纏的身影,低吟淺唱,余音裊裊…… 初春時節(jié),風(fēng)向微亂,大船時快時慢,長寧暈船的癥狀也是時好時壞。陸硯對此十分焦心,幾次提出改水路為陸路,可都被長寧拒絕,看著她懨懨的靠在床上喝著聞起來都苦澀的湯藥,陸硯眼里滿是疼惜。 “聽話,一口飲盡,不會太苦?!标懗幎酥鴾脒f到長寧唇邊柔聲哄勸著。 長寧眼眶微紅,剛剛的一碗湯藥已經(jīng)被她盡數(shù)吐掉了,此時她光是聞著這藥味都覺得胸口發(fā)悶,有些作嘔??粗鴮⒆约喊氡г趹牙锏年懗?,她抿著嘴唇微微搖頭:“我……此刻難受,不想喝藥?!?/br> 陸硯見她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心一軟,將手里的湯藥放到了一邊,脫掉鞋子擁著她半靠在床上低聲道:“好,那等等不難受了再用。明日到了常州,我們便走官道……” “不要……”長寧轉(zhuǎn)身趴在他懷里,輕聲道:“請夫君公事為要,我受得住的?!?/br> 陸硯輕輕撫著她的長發(fā),柔聲道:“官道并不會比水路晚上太多,不會誤了公事,阿桐身體才是重要?!?/br> 長寧依然堅定在他懷中搖搖頭,抬眼看向他:“離京赴任前,按例,你需向舒相辭行,六娘越矩,敢問舒相對夫君可有提點?“ 陸硯看向長寧,微微有些蒼白的小臉上,一雙杏眸居然帶著隱隱責(zé)問之色,不由撫了撫她頰邊微亂的發(fā)絲,點頭道:“有,舒相讓我務(wù)必趕在春耕前就任?!?/br> “江南不比京都,氣候漸暖,每年二月有些地方便已開始陸陸續(xù)續(xù)耕種,如今正月已快過半,然而卻還有近十天的行程未走,夫君怎能說不會誤了公事?”長寧常舒一口氣,握住陸硯的手柔聲道:“我知夫君憂心我,然我并無大礙,若是因此誤了夫君公事,莫說夫君不怪我,便是祖父先就要罰我了……” 陸硯眉心緊皺,自從行船加快之后,長寧便日日暈眩,胃口奇差,不到五日功夫,原本粉白的小臉就已經(jīng)變得蒼白一片,神采奕奕的雙眸也有些暗淡疲累,這樣的長寧總讓他揪著心,便是思考著江南之事也不能靜心。 垂眸看著她不說話,陸硯臉上是不會改變的堅決,長寧看著他的臉色,便知他是打定主意明日便是要棄船坐車的,當(dāng)下便開口道:“明日要走官道也行,不過還請夫君駕馬先行,我與隨從坐車隨后……” “不行!”陸硯不等她說完就干脆的打斷了她的話,沉聲道:“不會丟你一人在后面?!?/br> 長寧盯著他,兩人對視許久,誰都不愿讓步,半響后,長寧突然抬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嬌聲道:“三郎,你莫要這般,讓我都覺得我是拖累了……” 陸硯見她撒嬌,心尖就是一顫,立刻抬手將她攀著自己脖子的胳膊拉下來,板著臉道:“你是我妻,我自當(dāng)為你考慮,此事不需再議。” “啊呀!再議議嘛……”長寧的聲音越發(fā)嬌軟了:“你不是給我說常州以后通河兩岸的景色十分精美么,可明日坐了車我便看不到了呀,我還想作詩與你相合呢?!?/br> 陸硯只覺得耳根有點癢,心中也是酥酥麻麻的,卻依然沉肅道:“你這般暈船,只怕隨后幾日只能躺在床上,待到哪日有空,我在于你獨行這段河路?!?/br> 長寧微微撅了噘嘴,在他懷里蹭了蹭,帶著幾分委屈道:“三郎明知我暈船還這般許諾可見是不放在心上的?!?/br> “你這般暈船,還怎能堅持接下來十余日的行程?”陸硯雖然聽她聲音委屈,有幾分心軟,但還是堅持道:“明日到了常州便坐車罷?!?/br> 長寧微微垂眸,似是十分失落的樣子,低聲喃道:“可是,好想與三郎一并看精美風(fēng)光,詩詞相合……我才能皆不精,四藝更是稀疏,只有詩詞因祖父親自教導(dǎo)尚可能看一二分,若三郎真的不愿,那便算了吧。” 陸硯神色微頓,將人抱在懷中,哄勸道:“等到了府邸,我定與阿桐談詩論詞,拼酒月下,只是余下行程還請阿桐善顧自身,莫讓我心疼?!?/br> 長寧輕輕抬眼看著他,半響后怏怏道:“既如此,那便由夫君安排吧……” 陸硯見她神色消沉,心中又起不忍,將人抱在懷中輕輕撫拍著。未幾,便覺得脖頸微濕,連忙側(cè)頭看向懷中的長寧,只見她淚沾羽睫,小模樣看的人心疼。 嘆了口氣,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花,陸硯無奈道:“阿桐就真的這般不愿誤了我的公事么?哪怕你身子再難受?” 長寧不言,就那樣直直的看著他,陸硯看著她眼里的倔強,最終只能妥協(xié)道:“走官道的事,那便再等等吧……”見她小臉要展開笑容,立刻帶著幾分警告沉聲道:“不過若是再過兩日,你比現(xiàn)在還要嚴(yán)重,我定會將你抱到車?yán)锶?!?/br> 長寧抿唇一笑,連連點頭,重新?lián)ё∷溃骸胺蚓灰咳沼锌漳苓@般陪著我,我定是會好的?!?/br> 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戀,陸硯心中又酸又甜,將人抱緊,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道:“那從此刻起,我便時時這般陪著你。” 那日后,陸硯便日日在艙內(nèi)陪著長寧,船行入常州之后,確實如所說的那般美景秀峰,讓人時時驚嘆。 夫妻兩人對著這兩岸秀山靈水,詩詞相合,也別是另一番柔情繾綣,長寧暈船的癥狀好似也減輕了許多,雖然還是會覺得暈眩,但精神倒是恢復(fù)了以往的神采,讓陸硯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氣。 陸硯看著紙上工工整整的七言,不由點頭贊道:“阿桐那日說自己詩詞只可看一二分,可見是太過謙虛了,比京中許多自詡風(fēng)流的文人都要勝上許多?!?/br> 長寧帶著幾分自得的笑意看著他,驕傲道:“夫君這么贊我,可是真心?” “自然真心……”陸硯抬手將人攬進懷中,輕笑道:“阿桐可是親得祖父教導(dǎo),自然是好的?!?/br> 長寧微微一擰身,對著他嗔了一眼:“原來是夸祖父呢!不過三郎這詩詞做的可不怎么樣,用詞古板,意境直白,也不知同是祖父教導(dǎo)的,怎么就和我差這么多呢?!?/br> 聽著她不服輸?shù)男∴洁欤懗幦滩蛔⌒α似饋?,低頭抵著她的發(fā)頂?shù)溃骸鞍⑼┞敾?,我心甚慰?!闭f著微微側(cè)頭在她鬢邊落下一吻,柔聲道:“今日元宵,待船停定,我?guī)闳ソ汲侵泄湟还?,看看江都的燈會。?/br> “真的嗎?”長寧突然抬頭,滿眼驚喜的看著他。 陸硯笑容溫潤俊雅,目光滿是柔情,點頭道:“自然是真,當(dāng)日離京時便想若能趕到江都便于阿桐在江都城共過元宵,沒想到果真如我所愿?!?/br> 第八十一章 江都城在前朝時極其繁華, 城中花船酒坊數(shù)千座,成為當(dāng)時江南最大的消金窟,紙醉金迷之地。然而南平建國之后, 承擔(dān)南北往來的通河碼頭盡管臨城而過, 江都城的碼頭卻并非通河八大碼頭之一,因此繁華不比往日, 卻因底蘊深厚,元宵佳節(jié)的氣氛也是別有風(fēng)格。 暮色將晚, 客船緩緩靠岸。陸硯淺笑著看長寧細(xì)細(xì)裝扮, 走過去從妝匣中挑出一支胭脂色鏤金點玉牡丹釵輕輕插入她的發(fā)鬢, 看著鏡中人比花嬌,不由輕聲道:“阿桐之美,花釵不勝多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