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是,清塵大師如實(shí)相告,沒有絲毫隱瞞?!?/br> “他當(dāng)年是安國公的幼子,自小就被打發(fā)去了邊關(guān),我與他認(rèn)識的,比你父皇還要早?!敝芑屎蟊嵌诵岬降娜区P凰淚的香氣,仿佛整個(gè)人也寧靜下來,“再后來,便是京中變故,他趕回京城中途被人攔了下來,躲在深山。再出來的時(shí)候,我已然成了皇后,自此天涯兩隔,不再提了?!?/br> “母后,清塵……大師,還有個(gè)條件,”昭華看著自己日漸瘦弱的母親,揚(yáng)起一抹笑,“他說母后更愿意青山埋骨,而不是在冰冷皇陵里。母后,是如此嗎?” 周皇后想到當(dāng)年,不由莞爾一笑,誰一生來便是皇后呢?當(dāng)皇后要大度、不爭不搶,要公平無私,最起碼表面如此??墒钦l也不知道當(dāng)年的周小姐,其實(shí)調(diào)皮又灑脫,“清塵的身份,你弟弟也是知道的,只是我要他不準(zhǔn)說罷了?!?/br> 昭華心里給太子記上一筆,道:“母后,您若是不愿在皇陵,那……便按照清塵大師說的法子,這事兒交給女兒來辦?!?/br> “罷了,人死如燈滅,還在乎什么埋骨地。”周皇后一笑,又沉沉睡去。 昭華明白,周皇后不愿意她與太子冒險(xiǎn),哪怕是一點(diǎn),但是周皇后這一輩子,只為了別人而活。為家族、為兒女,為自己謀算的少之又少。 昭華站起身,臉上表情不變,道:“走,去太子那兒?!?/br> 太子沒想到昭華會來,他正與朱承儒習(xí)字,見狀放下筆道:“jiejie來了,快坐。有什么讓奴才說一聲不就得了,大冷的天還跑過來?!?/br> “儒兒,我有話要與太子說?!?/br> 朱承儒一看昭華的臉色,分明就是有賬要算,不是什么有話要說?!癹iejie與太子哥哥談話,我先去一趟皇祖母的壽康宮。” 屋里只剩下姐弟二人,昭華道:“你早知道清塵身份,卻不告訴我,有你這么個(gè)弟弟我真是上輩子積德!”她惱恨不已,一指頭戳上太子額頭。 太子如何的哄著昭華公主不提,昭華公主又將清塵與周皇后的話,都告訴了太子。 太子道:“jiejie,我這只是瞞著你,你這是要給父皇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昭華公主還沒聽完就一把擰上弟弟胳膊,“快別說了,還是太子呢,儲君威儀知不知道,每天看著老成,一張嘴就露餡兒。” 太子敢怒不敢言,揉了揉自己胳膊。 楚清和的祖母,現(xiàn)在每日里病歪歪的在家里哼唧,只是沒了柳鳳鳴解悶,只有柳氏帶著親女兒整日里陪在身邊。柳氏心里不舒服,可是楚小姐卻痛快得很。 柳鳳鳴一來,不僅處處顯擺自己高人一等,還將她們這些正經(jīng)孫女壓得毫無喘息機(jī)會,楚家老太太也是、自己親娘也是。把個(gè)外人夸成天仙,自己才是這楚府嫡小姐,卻還不如個(gè)表小姐來得好。 如今楚小姐道:“祖母別傷心了,這也是表姐的命……分明按著祖母安排,只是晚了些,總能到堂兄身邊的。但是表姐太過心急,反而丟了機(jī)會送了命,此事與祖母,是毫無干系的?!?/br> 楚老太太聽了這話,心里好受不少。 偏偏柳氏道:“還不是那個(gè)天殺的景豫郡主,小小少女,心卻狠毒至此!我看她嫁來侯府,還有我們什么好日子過!” 楚老太太臉一扭,又開始哼哼唧唧,這不舒服那兒疼的,“這么個(gè)惡毒人還要進(jìn)侯府,不是嫌我命長嗎?這門親事若是不成……” 柳氏也道:“是啊,若是不成了,定然要景豫郡主名聲掃地,再沒臉面出來了!” “娘,祖母,萬萬不可?!背〗銍樍艘惶?,趕緊勸阻,“這門親事是太后皇上點(diǎn)頭,若是毀了,哪里是景豫郡主沒臉面,您覺得太后能繞過幕后主使的人嗎?” 楚家老太太心情平靜些許,道:“舒爾說得對,待她嫁進(jìn)來之后,咱們?nèi)绾握垓v她不行?老大家的媳婦兒,前些日子倒是發(fā)威了一次,不過我看她還是沒那個(gè)膽子。說不準(zhǔn)就是景豫郡主教唆的她,回來跟我們翻臉呢?!?/br> “是啊娘,咱們不妨商量商量,等那小郡主嫁過來,如何折騰她的好。” 一群人在這兒商量如何折騰景豫郡主,害的朱承瑾連打了幾個(gè)噴嚏。 崔然等人都笑道,這是好事將近,有人念叨郡主呢。 朱承瑾悶悶道:“也不能這么念叨啊,這么幾天我都打了多少噴嚏了,分明是傷風(fēng)了?!?/br> 滿堂端一碗湯藥來,“郡主,老人不是常說偶爾小病一場還是好事兒嗎?” 朱承瑾接過藥碗,擰著眉頭一飲而盡,嘆道:“太苦了。不過也比姜神醫(yī)好上許多,以往姜神醫(yī)煮的藥我總覺得只放了一味黃連?!?/br> “鄭御醫(yī)是伺候主子的,自然在這上面要下功夫,他最近一直在熬藥膳,結(jié)果吃不完,都分給了奴才們,瞧瞧滿堂這下巴,可真是珠圓玉潤了?!敝橛裾{(diào)侃滿堂,換來滿堂不滿嘟囔。 “要我看鄭御醫(yī)做御醫(yī)是屈才了,改做御廚才對?!?/br> 幾個(gè)人又打鬧了一會兒,便有人道:“郡主,荀王妃快到了?!?/br> 崔然等人忙各司其職,為朱承瑾整理好衣冠,朱承瑾親自迎到門口,荀王妃一眼看到便快走幾步,將朱承瑾推回了屋里:“還病著呢,怎么又出來受風(fēng),我瞧著你屋里還不夠暖和……” “足夠暖和了,王妃娘娘是太過掛念我?!?/br> “這次來啊,主要是我將郡主的嫁妝大致列了個(gè)單子章程,郡主過目?!?/br> 朱承瑾尤其放心這方面的事兒:“王妃娘娘何必如此,你做事我若還是懷疑,豈不是太傷情分?!?/br> “即使如此,郡主也要看過,我才放心呢。”荀王妃堅(jiān)持如此,“尤其是,這里面還有您母妃留下的嫁妝,王爺?shù)囊馑际欠譃閮煞輧海罪?、貴重的東西都讓郡主帶著,書籍古畫則留給世子爺?!?/br> “我倒還眼饞那些書呢,”朱承瑾道,“既然是父王的意思,便如此吧?!?/br> 沈王妃留下的書籍,大多是當(dāng)初沈家多年搜集而來的孤本古籍,市面上根本見不到,游記雜學(xué)都十分有趣。如果說首飾有價(jià),那么這些書便是無價(jià)的,盛世修典,傳承文脈。日后若是太子想揚(yáng)國威,不僅僅需要平定外邦,文學(xué)傳揚(yáng)永遠(yuǎn)是第一位。 為何胡虜無百年之運(yùn)? 漢人殺不絕,漢文化不朽。 “既然郡主是這個(gè)意思,不妨與王爺提一句,”荀王妃倒是不懂這一層,“不如您與世子爺一人一半?” “都留在王府也無妨,”朱承瑾前些日子看了看太后皇帝皇后給自己準(zhǔn)備的嫁妝,覺得夠花十輩子的了,“就當(dāng)是母妃留給兒媳的?!?/br> ☆、第一百七十四章、白瀲滟顧侯爺 原以為京城里先盼來的是景豫郡主與淳安公主的大婚,誰知道卻是顧侯爺,鰥居多年,乍然說要續(xù)弦。 滿城等著顧侯爺?shù)呐硕紓噶诵?,本來以為誰也沒機(jī)會,得了,原來不是沒機(jī)會,而是顧侯爺沒看上她們。所以一聽聞未來的侯府夫人白瀲滟設(shè)宴,她們是卯著勁兒要找難堪來的。 要讓白瀲滟說,其實(shí)這事兒也是湊巧。 顧侯爺對她的心思,并非深藏不露,但是白瀲滟顧慮頗多,第一便是震兒。 震兒如今是白家唯一的男丁,上了族譜祭拜天地,章青云想要要人,可以,踏平白家門檻兒再說吧。 章青云也知道這一點(diǎn),所以日日的就來白府,不是找震兒要敘父子之情,就是譴責(zé)白瀲滟不該如此輕浮。 白瀲滟實(shí)在是被他煩的沒辦法,直接擋在門外也沒法兒,章大人讀書人要臉,居然將章老太太與方氏派來,整日里就在白瀲滟門口哭天抹淚。 尤其是看見顧侯爺來,幾乎就是要咬下白瀲滟兩塊rou一般。 顧侯爺?shù)溃骸耙膊荒芸偸沁@樣,我讓人將這二人送回府吧?” “送回去有什么用處,”白瀲滟眉尖一挑,“你前腳送回去,人家后腳又來了,你還能派人把她們守在府里一輩子不成?” “來人,請她們倆進(jìn)來說話?!?/br> 顧侯爺猶豫道:“我避一避吧?” “不用,她們?yōu)榈木褪亲屇惚苤襾淼?,你若是走了,這兩個(gè)人唱戲給誰看?!?/br> 章家老太太一進(jìn)門便哭道:“以往都是我不好,兒媳啊,我這老臉可真是沒地兒擱了?!币谎劭匆婎櫤顮?,哭嚎的聲音更大,“就算是我老太婆求求你,你就回章府吧!若是我得罪了你,那你便打我罵我出氣,若是方氏,我讓她跪下給你請罪啊兒媳!” 方氏更是跪地上就不起來:“jiejie往日與老爺恩愛非常,都是我從中挑唆,jiejie只要愿意回來,我就是粉身碎骨,也無妨啊jiejie!” 白瀲滟笑道:“二位可趕緊起來吧,我又不是章青云,你們就是哭出血來,我也不會心軟。章家老太太明著是來求我,實(shí)際上我與你兒子既然已經(jīng)合離,你還是一口一個(gè)‘兒媳’的叫我,不怕我告到皇太后那里,說你誣我清白?” “還有你方氏,這么些年了一點(diǎn)長進(jìn)都沒有,白掌了那么些年的府里庶務(wù),沒長腦子可不行?!卑诪囦僬f的話一點(diǎn)點(diǎn)將二人臉面扒下來,“既然你說我與章青云往日里‘恩愛’,你又從中挑唆,這次是來請罪。那又為何口口聲聲稱‘我’,而非妾身,即使我已經(jīng)不是你章府的人,你也還只是個(gè)妾?!?/br> “章青云不是要扶正你嗎,”白瀲滟嘲諷的二人說不出話來,“不是要將你的孩子記作嫡子嫡女嗎?老太太,您的孫子孫女,可還孝順吶?” 章老太太臉都要歪了,章迎秋別提了,做妾之后回府要么就是說聞夫人不看重她,要么就是說端云公主欺負(fù)她,再不然就是埋怨妾有意郎無情,聞公子可真是郎心似鐵。 把章府大大小小幾個(gè)人都煩的夠嗆,至于章俊彥,先是納妾青樓女子,現(xiàn)在更是不滿意——以往白瀲滟在的時(shí)候,他要拿錢向來都是說一聲便好,如今換了自己親祖母親娘,居然還不給他銀子用了! 還騙他說沒錢,誰信! 可是章家老太太與方氏這次為什么來求白瀲滟,府里實(shí)在是沒錢啊! 章青云府里的積蓄本就不多,白瀲滟走的時(shí)候也帶走了一部分,在之后便是議罪銀,又被貶官,章家還能有多少銀兩? 章老太太狠狠瞪一眼方氏,方氏連忙改口:“妾身,都是妾身的錯,還請jiejie……不,還請夫人原諒?!?/br> “你知道錯了,我便要原諒你嗎?”白瀲滟閑閑道,“顧侯爺,請用茶。” 顧侯爺知道女人之間勾心斗角,卻不知道居然一字二字都有如此的計(jì)較,茶剛到嘴里還沒來得及咽下,就聽方氏說:“難道夫人不愿意回去,便是為了攀附顧侯爺嗎?” 白瀲滟輕嘆出聲,任誰都覺得她會否認(rèn)解釋,可是白瀲滟道:“正是,我就是為了攀附顧侯爺。” 幾代忠良,鐘鳴鼎食之家,九門提督顧侯爺,今日被一口茶嗆得差點(diǎn)沒了半條命。 白瀲滟一邊為顧侯爺拍了幾下背,一邊道:“章青云論什么比得上顧侯爺嗎?是才學(xué),家境,人品,官爵,還是對我的情誼呢?” 別說章家老太太與方氏了,誰也沒想到白瀲滟如此神來一筆啊。 方氏都結(jié)巴了:“你……你……” “我什么啊?”白瀲滟笑道,“方氏,終其一生,你也就是個(gè)妾。怎么,我從相府夫人,快要變成侯府夫人,你們便坐不住了?” 方氏似乎找到了什么線索,忙道:“侯爺,你看,就是此等貪慕富貴的女子,她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白小姐了!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再娶她!” 白瀲滟也看向顧侯爺,要說顧侯爺受皇恩皇寵多年,并非浪得虛名,最起碼這面不改色的本事,換了章青云來不了。顧侯爺不看方氏,只對白瀲滟道:“你受苦許多,人又哪有一成不變的,可是在我心里,你仍是當(dāng)年白家小姐,白家meimei。二十多年前,你我錯失交臂,我沒來得及迎娶你過門,今日,此時(shí),日后,我鰥居,你合離?!?/br> “我愿迎娶meimei為我侯府夫人,攜手白頭,一生一人?!?/br> 章家老太太雙眼一翻,暈過去了——這叫什么事兒!侯爺當(dāng)著她的面,求娶她前兒媳! 方氏更是恨得牙癢癢,白氏這女人為何如此好命,一嫁是相府夫人,合離之后本該受盡恥笑,顧侯爺居然毫不計(jì)較,愿意迎娶她為侯府夫人! 方氏道:“章府的小少爺,難道侯爺也不在意嗎?” 顧侯爺想了想,自己閨女說過,景豫郡主有言,若是一個(gè)女人在你面前問你介不介意心愛女人的一些事,要如何回答。 所以顧侯爺實(shí)誠道:“我侯府不像你章府,多一個(gè)兒子也養(yǎng)得起?!?/br>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們章府養(yǎng)不起兒子嗎! 眼看方氏也要暈過去,顧侯爺?shù)溃骸拔也⒎悄莻€(gè)意思,不是你們養(yǎng)不起,而是你們養(yǎng)不好?!?/br> 這是實(shí)話,所以方氏左右衡量一下,暈吧。 朱承瑾聽了這段轉(zhuǎn)敘,差點(diǎn)笑的直不起腰,道:“姑母與侯爺還真是迅速,這不過十日功夫,便定下了大婚的日子,二月初二?!?/br> 白瀲滟是主人,朱承瑾與她關(guān)系非凡,所以來的早。二人說完話,那邊才陸陸續(xù)續(xù)來些賓客,第一位來的便是靖平侯夫人。隨后緊接著津北侯夫人也到了,這些人身份貴重,到的都足夠的早,卻有一位,遲遲未來。 “想必徐夫人有什么事兒耽擱了,咱們先開席吧,不等她了?!卑诪囦侔才挪o錯處,徐夫人并非什么豪門大家,只是徐大人近日升遷,礙于面子請她罷了。 在場諸人,誰的身份不比她貴重,來的也沒那么晚,難道讓諸位侯夫人、郡主縣主的等她一個(gè)人? 誰知道白瀲滟話音剛落,便有一人道:“我隨著徐夫人一道來,耽誤了他,白夫人何必如此瞧不起人呢。徐夫人這還沒到,便要開席?” 在場眾人紛紛對視一眼,津北侯夫人道:“她怎么來了?!?/br> 隨著徐夫人一道進(jìn)來的,不是別人,正經(jīng)說起來,算是端云的姨母。但是這位姨母身份可非同尋常,這位姨母打從顧侯爺年輕時(shí)候便非君不嫁,這二十多年,找的男寵倒是不少,個(gè)個(gè)都與顧侯爺相似。 之所以如此明目張膽,一是她不在京城,常年住在郊外自己的莊子里,像個(gè)女王一般。二是她有個(gè)郡君的名頭。當(dāng)年她父親乃是朝中大臣,為了救先皇斃命,她是遺腹子,先皇的心軟,再加上白貴妃那么一說,便給了羅盼一個(gè)郡君的名頭,但是并無實(shí)際封地。當(dāng)今朝廷大員也要給幾分面子,她今日來,便是鬧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