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江玄瑾坐在軟榻上看著書,察覺到她的目光,疑惑地側(cè)過頭來:“怎么?” 咧了咧嘴,懷玉朝他一笑:“沒什么,就是想看看你?!?/br> 瞪她一眼,江玄瑾低頭就繼續(xù)看書,不再理會她。 靈秀從內(nèi)室出來,紅著臉朝他們行禮:“床鋪好了。兩位主子早些休息?!?/br> 說罷,還將案幾上的龍鳳燭給點(diǎn)亮了。 一看見這東西,李懷玉樂了,拍手就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快別看書了!” 江玄瑾一頓,頗為戒備地看她一眼。 “你這眼神是什么意思?”懷玉挑眉,接著就撲過去控訴似的朝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今兒獸性大發(fā)的人不是我吧?” 一看那牙印,江玄瑾有些心虛,別開頭道:“晌午是我喝醉了?!?/br> “喝醉了就可以不認(rèn)賬?”懷玉一捂衣襟,眼神霎時凄楚,“你這個禽獸!” 江玄瑾:“……” 合了書放下,他揉著眉心道:“我之前就說過,與你成親是逼不得已,故而婚后你我也可各不相干?!?/br> 微微一怔,懷玉站直了身子,皺眉看著他:“時至今日,你還是覺得我們成親是逼不得已,婚后要各不相干?” 難道他送她嫁衣的時候、替她出頭的時候、親她吻她的時候,沒有半點(diǎn)真心? 她的語氣聽著像是傷了心,江玄瑾微微一僵,抬頭看過去。 面前這人眉毛倒豎,伸手叉腰,一副很生氣的模樣,那雙水靈靈的杏眼里有光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就等他一個回答,好決定讓它徹底滅還是徹底亮。 他有些遲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說。 李懷玉沒耐心得很,他半晌不說,她也就垂了眼,點(diǎn)點(diǎn)頭沉聲道:“我知道了?!?/br> 知道什么了?江玄瑾皺眉。 沒再看他,懷玉轉(zhuǎn)身,去衣柜里找了床被子出來往軟榻上一放,然后將他扯起來,往內(nèi)室里一推。 “你想要各不相干,那我們就各不相干,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明日一早我就去收拾自己的房間?!?/br> 面無表情地說完,她將隔斷處的珠簾一放,嘩啦一聲響,然后轉(zhuǎn)身就沒再看他,徑直去軟榻上理被子。 江玄瑾站在原地看著她,有點(diǎn)手足無措。 這個人平時都是對他笑嘻嘻的,任憑他怎么發(fā)脾氣,都哄著他、讓著他??梢坏┥饸鈦恚屯耆珜λ还懿活櫫?,連看也不多看他一眼。 像是隨時都會放棄他一般。 抿唇站了一會兒,江玄瑾伸手掀開了珠簾。 李懷玉動作極快,已經(jīng)鋪好床在外頭睡下了,聽見聲音也沒動。 他走到她身邊,撐著軟榻的邊兒緩緩低下身來,悶聲道:“你還欠我一個好處沒還?!?/br> 眉心跳了跳,懷玉咬牙睜眼:“你也真好意思提?” “憑本事得來的好處,為什么不好意思提?”他道,“你想賴賬?” “我又不是君子,為什么不能賴賬?”懷玉冷哼,“我就賴了,你能把我怎么樣?” 這副潑皮無賴樣,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搖搖頭,他把軟榻上的被子一卷,將她裹好,一把抱了起來。 “干什么!”她惱怒地掙扎。 “你能賴賬,我也能賴賬?!币徊讲酵鶅?nèi)室里走,江玄瑾道,“方才我說的話,你權(quán)當(dāng)沒聽過?!?/br> 還能這樣的?李懷玉氣笑了:“我明日就去告訴別人,紫陽君出爾反爾,自食其言!” “只管去?!弊叩酱策厡⑺畔?,他道,“但凡有一個人信你,我把外頭牌匾上的‘江府’改成‘白府’?!?/br> “你無恥!” “承蒙夫人指教?!?/br> 這話說得又快又順,幾乎是脫口而出。等意識到自己喊了什么的時候,江玄瑾立馬把屋子里的燈都吹滅了。 李懷玉不生氣了,笑嘻嘻地伸手抱了他的胳膊道:“再喊一聲?” 一片黑暗里,紫陽君的臉色如何看不清楚,聲音倒是冷漠的:“休想?!?/br> “你這個人啊?!睉延駬u頭,嘆息一聲道?!耙蔡澋檬俏?,能忍得了你。就你這口是心非的性子,會氣死人的知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嘛,我也不會笑話你,做什么非要這般別扭?” “給我買了東西就一定要說是為了讓我開心,這樣我才會開心啊。想跟我在一起,就一定要說想,不然我肯定會難過啊。要是因?yàn)槭裁瓷鷼饬?,也一定要告訴我原因,這樣兩個人才能長長久久地生活下去啊?!?/br> 江玄瑾沉默地聽著,突然開口:“那之前,你與乘虛在后院做什么?” 這話問得她有點(diǎn)猝不及防,懷玉眨眨眼,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今晚上這么陰陽怪氣的,是記恨這事兒呢?” “沒有?!彼?,“隨便問問?!?/br> 懷玉失笑,抓著被子道:“后院里有塊土不錯,我想種棵樹,所以找乘虛來問問可不可以?!?/br> 種樹?江玄瑾不解:“好端端的種什么樹?” “你沒聽過江湖上劃地盤一說嗎?”懷玉道,“去一個地方。想把那地方變成自己的,就留個標(biāo)記讓別人知道。我來你的地方,想把這里變成我自己的,自然也要留個記號?!?/br> 胡言亂語! 他搖頭,很不以為然,卻也沒多說什么。喜歡種樹就種吧,反正后院空地多。 話說完了,空氣頓時安靜下來,作為一個壓根沒認(rèn)真聽教習(xí)嬤嬤教規(guī)矩的人,懷玉打了個呵欠,抱著旁邊這人的胳膊就閉了眼。 江玄瑾沒閉,他微微側(cè)頭看著旁邊這人的輪廓,聽著她的呼吸聲。等她徹底睡熟了,便輕輕湊過去,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很久以前有人說,誰信這人的甜言蜜語誰是傻子。 很久以后的現(xiàn)在,他像個傻子一樣,真的信了。 這人待他這樣好,江玄瑾覺得,信了又何妨?她肯定不會舍得騙他的。 第二天的清晨。新媳婦要去前堂敬茶。 懷玉一大早就被拎了起來,梳洗打扮之后,半睜著眼跟在江玄瑾后頭走。 為了喝這口兒媳婦茶,江老太爺很早就在前堂里坐著了,見他們進(jìn)來,臉上一喜,旋即覺得不夠威嚴(yán),又連忙咳嗽兩聲將笑意壓下去,一本正經(jīng)地杵著龍頭杖抬著下巴。 江家有身份的人都在前堂或站或坐,人有點(diǎn)多,懷玉一眼掃過去沒認(rèn)全,還是先跪下給老太爺磕頭。 “兒媳婦給爹請安。” “給父親請安?!?/br> 兩盞茶恭恭敬敬地遞上來,江老太爺繃不住了,嘴巴都要咧到了耳后根:“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接過茶,他感嘆道:“這比當(dāng)初玄瑾封紫陽君還讓我高興!” 這話也只有江家老太爺說得出來,看一眼身邊甚是無語的江玄瑾,懷玉失笑。 敬完老太爺,旁邊的哥嫂叔伯也都是要挨個遞茶的。懷玉稀里糊涂地跟著江玄瑾喊人、送茶、收紅包,規(guī)矩其實(shí)也未必全到位了。但滿屋子的人都對她笑盈盈的,看著她的目光里始終帶著寬容和喜愛。 這當(dāng)然不是因?yàn)樗卸嗪?,完全是因?yàn)樗薜氖墙胰贍斀D軐λ紲睾偷竭@個地步,可以想象平時江小公主有多得寵。 江府的氣氛很好,雖然人多,但完全沒有白府的勾心斗角,前堂明亮通透,里頭的人也個個正直坦蕩。懷玉在他們中間站著,突然覺得有點(diǎn)羨慕。 “今日人都到齊了吧?”老太爺杵著拐杖問。 江崇連忙出來道:“各房各院是都齊了,還差一個人……也馬上就到?!?/br> “怎的還會有人沒到?”老太爺皺了眉。 江崇正待解釋,外頭卻傳來家奴喜氣洋洋的聲音:“回來了!回來了!” 誰回來了?李懷玉很納悶,順眼從大門看出去,就見一個人闊步而來,隨手將行李扔給家奴,朗聲道:“未及賀小叔大婚,侄兒趕回來領(lǐng)罪了!” 丹頂?shù)慕鸸冢砩脑蒲?,赤紅色的云紋腰帶將雪白的錦袍一收,勾勒出一副好身板。說話聲若擊缶,抬眼唇紅齒白。這般氣度非凡、龍章鳳姿。不是江家小少爺江焱又是誰? 他走得極快,轉(zhuǎn)眼就到了正堂,一撩袍子先給老太爺叩首請安:“孫兒不孝,還請爺爺恕罪!” 老太爺一看他來就橫了眉:“你也知道自己不孝?” “爺爺息怒,孫兒有話要說?!苯吞ь^,目光灼灼,“孫兒此番代小叔巡城,立下不少功勞,這一個多月并未荒廢,還長進(jìn)不少?!?/br> “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怪你逃婚了?”老太爺一拍桌子,“你可知你給家里添了多大的麻煩!” 肯定是知道有麻煩,所以才跑的嘛!江焱扁嘴,心虛地看向旁邊的小叔,拼命朝他使眼色:幫侄兒說句話?。?/br> 于是江玄瑾開口道:“父親息怒,焱兒此番立功也算是光宗耀祖,將功折過,可以不罰?!?/br> 老太爺?shù)伤谎郏骸澳憔椭榔凰 ?/br> 江玄瑾微笑:“只這么一個侄兒,不偏袒些怎么行?他日夜兼程地趕路,就為了回來賀我新婚,父親且饒他一回吧?!?/br> “對對對!”江焱應(yīng)和,又嘆了口氣,“可惜還是沒趕及,晚了一日?!?/br> “也不算太晚?!苯?,“先見過你小嬸嬸?!?/br> 一聽這話,江焱眼眸一亮,如獲大赦般起身,端了茶就往小叔旁邊站著的那人面前一送: “侄兒江焱,給小嬸嬸敬茶了!” 第40章 你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帶1600鉆石加更 他敬,懷玉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回:“小少爺有禮?!?/br> 聲若黃鶯,字句帶笑,聽著有點(diǎn)耳熟。 江焱抬頭,很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不看還沒事,這一看就驚得他退后兩步,瞪大眼低喝出聲:“怎么會是你!” “焱兒!”旁邊的江崇呵斥他一聲,“怎可如此大呼小叫?” “不是……父親……小叔……這不是白四小姐嗎?!”江焱頭皮發(fā)麻,使勁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看,然后連連搖頭,“她怎么會在這兒?” 看他這么意外,懷玉也有點(diǎn)意外。當(dāng)初江玄瑾決定要破罐子破摔的時候,她還以為江小少爺是知情然后特意離開,以便江玄瑾去白家下聘的……結(jié)果好像不是?。?/br> 這一臉的震驚,活像是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