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江玄瑾立刻側(cè)步站在他面前,抬眼看向羽箭飛來的方向。眼神凌厲:“護(hù)駕!” 風(fēng)刮過官道之上,氣氛登時緊張。十個暗衛(wèi)護(hù)在皇帝周圍,兩人朝來箭的那處高墻沖了過去。 然而,不等他們沖到,別的方向就又射來幾支暗箭,破空之聲尖銳,聽得人直起顫栗。 “往江府撤?!苯谅曄铝?。 暗衛(wèi)們齊齊挪動步子,但是來者哪會這樣輕易放他們離開?退路之上,蒙面人無聲而至,手里刀劍凜凜泛光。 江玄瑾神色凝重了,這里離江府就半里遠(yuǎn),圣上若是在此遇刺,整個江府怕是都難逃罪責(zé)??催@些人的架勢,明顯是有備而來,沒在皇帝到達(dá)江府之前動手,就是想將他一起拖下水,一石二鳥。 絕對不能讓皇帝傷著! 刀鋒一轉(zhuǎn),那群蒙面人沖了上來,江府暗衛(wèi)迎上,江玄瑾護(hù)著李懷麟就往前沖。 “朕錯了?!笨粗@場面,李懷麟咬牙?!笆请尢p慢!” “現(xiàn)在說這些沒用?!苯焓肿プ∷母觳惨怀?,堪堪讓他避開旁邊的刀鋒,“快走!” 刀劍碰撞之聲響成一片,耳邊時不時就來一道羽箭,江玄瑾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對面那高墻之上,突然齊齊架上了十幾把弓弩。 “陛下!”低喝一聲,他把李懷麟拉過來往自己身前一推。 “咻咻咻——”背后羽箭齊至。 “主子!”乘虛大驚,上去極力替他攔下幾支羽箭,然而來不及,四支羽箭帶著尖嘯聲,越過他就射去了后頭。 來不及躲,江玄瑾勉強(qiáng)伸手抓下一支,但與此同時,背上和肩上的皮rou被另兩支羽箭破開,痛得他悶哼一聲。 更糟糕的是,最后一支羽箭逃過攔截,直接貫穿了李懷麟的左手臂。 “君上!” “陛下!” 驚呼聲響成一片,乘虛紅了眼踹翻眼前的蒙面人,轉(zhuǎn)身就想去查看二人傷勢。誰知墻上的弓弩又上了箭,竟是還要再來。 來不及多想。他一把扶起地上的李懷麟,朝著前頭的江府大門就沖了過去。背后所有的暗衛(wèi)都放棄了與蒙面人纏斗,齊齊朝高墻那邊沖。 李懷玉正蹲在門口嘆氣呢,冷不防的江府大門就被人打開了,江玄瑾渾身血氣地沖進(jìn)來,低喝一聲:“來人!” 家奴被他這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聽吩咐。懷玉抬頭瞧著,卻是別的什么也沒瞧見,只瞧見了李懷麟手臂上那貫穿的箭。 “懷麟!”臉色一白,懷玉沖上去就將他扶了過來,急聲問:“這是怎么回事?” 江玄瑾剛吩咐完家奴出去抓人,回頭就迎上這么一句話,當(dāng)即有些怔愣。 面前這人難得露出這么緊張的表情,秀眉擠在一處,杏眼里滿是心疼,雙手將李懷麟扶過去,竟是直接將他右手搭在她肩上,整個人都撐著他。 “……” 張了張嘴,他還沒來得及說點什么,這人扶著李懷麟就往里頭走了。 “大夫呢?靈秀,把府里的大夫請到墨居去!” “小姐……”靈秀愕然地看一眼門口的紫陽君。神色有些慌張。 懷玉卻是看也沒看她,一心盯著李懷麟手臂上的羽箭,見著傷口慢慢滲血,語氣更急:“你愣著干什么?快去!” 靈秀連忙提著裙子就跑,懷玉將李懷麟扶到墨居,尋著剪子很是麻利地將傷口周圍的布料剪開。 “君夫人……”李懷麟疼得滿頭是汗,半睜著眼很是驚訝地看著她,“你……” “先別說話了。”懷玉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捏著羽箭將箭尾先剪掉些,然后捏著帕子就先將他傷口周圍的血給擦了。 動作溫柔,眼神急切,看得李懷麟怔愣了好一會兒,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喊了一聲:“皇姐……” 李懷玉一震,捏著帕子的手陡然僵硬,很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李懷麟倒不是認(rèn)出她了,只是眼下傷口疼得厲害,整個人惶恐又害怕,一有人這樣對他,他就止不住地想撒嬌。但一看面前這人這震驚的眼神,他復(fù)又笑:“君夫人溫柔起來,像極了朕的皇姐?!?/br> 頗為狼狽地別開頭。懷玉紅了眼:“是嗎?” “是啊,朕的皇姐對誰都兇巴巴的,對朕最是溫柔?!濒尤灰恍?,他露出了些孩子氣,眼神渙散地看著她,又好像在透過她看別人。 喉嚨緊得厲害,懷玉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臉。 “小姐!”手還沒碰上去,背后就是一陣腳步聲,懷玉驚醒,收手回頭,就見靈秀領(lǐng)著大夫進(jìn)來,后頭還跟了江老太爺。 江府的人都被驚動了,老太爺上來就行禮認(rèn)罪,懷玉連忙起身站到一邊,先將大夫拽過去。 “您先別行禮了。”伸手把老太爺扶起來,江崇道,“救陛下要緊!” 江府的大夫一聽傷患身份,手忍不住就抖了抖。懷玉一把按在他肩上,沉聲道:“沒有傷著骨頭,只是貫穿了皮rou。不會危及性命,你只管替陛下拔箭?!?/br> “……是?!?/br> 江焱也站在人群里,皺眉看了李懷玉好幾眼,看她全神貫注地盯著陛下,忍不住挪步過去,輕輕拉了她一把。 “怎么?”懷玉頭也不抬。 江焱有些惱,使勁將她拽到一邊,皺眉道:“陛下龍體固然值得在意,但小叔傷更重,你怎么能一直在這兒?” 江玄瑾也受傷了?懷玉愕然,她剛剛完全沒有瞧見啊,他不是還好端端地把懷麟給扶回來了么? “你小叔在哪兒?” 神色復(fù)雜地看她一眼,江焱指了指旁邊的客樓。 江深和徐初釀在客樓里守著,大夫正在給江玄瑾拔箭,懷玉一進(jìn)去就看見艷紅的血“撲哧”一聲灑在了床前地上。 倒吸一口涼氣,她連忙跑過去看。 江玄瑾臉色慘白,嘴里咬著半根軟木,上身赤裸,肌膚上全是暗紅的血跡。 “江玠?!彼吭诖策吋甭晢?,“你還好嗎?” 聽見她的聲音,江玄瑾緩緩睜開了眼。 懷玉正要再問。對上他的眼神,卻是被噎得心口一涼——那墨色的瞳孔里如同他們初見時一般,冰封千里,冷漠而疏遠(yuǎn),靜靜地看著她,就像在看個陌生人。 “弟妹先讓開?!苯钣行┘保八€有一支箭沒拔。” 恍然回神,懷玉這才看見他背后還有半支羽箭,沒傷及要害,但傷口極深。 “三公子忍著些?!贝蠓蛏焓帜罅思?,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 江玄瑾把目光從人身上收回來,漠然地又將眼睛合上。 第二支箭出,血流如注,他只輕輕皺了皺眉,面色復(fù)又歸于平靜。 江深神色緊張萬分,幫著大夫?qū)⒅寡幱蒙希B聲問他:“怎么樣?還受得住嗎?” 李懷玉也上前,想碰碰他的手。 “我沒事?!卑氡犻_眼,江玄瑾將手往回一縮,避開她的手,淡聲朝江深道,“二哥不用太擔(dān)心,休養(yǎng)幾日就無礙了?!?/br> “三公子說得未免太輕松了些!”大夫擦著額頭上的汗道,“這箭再偏一寸,就是要了命了!” “有什么關(guān)系?”他低聲道,“沒死就行?!?/br> 這話里自嘲之意太濃,聽得李懷玉心口緊了緊,連忙道:“怎么能沒關(guān)系,看著都疼!” 沒再看她,也沒應(yīng)她,江玄瑾閉眼等大夫包扎好傷口,便斜躺了下去。 氣氛有點不對勁,江深不解地看了看這兩個人:“怎么回事?平日里三弟見著弟妹不是最高興了嗎?今日怎么這個態(tài)度?” 懷玉伸手撓了撓鬢發(fā),心虛地干笑:“我惹他生氣了?!?/br> “他天天都在生氣,哄哄不就好了?”江深不以為然地擺手,轉(zhuǎn)身拉著徐初釀道,“走,去替三弟看著藥?!?/br> 徐初釀應(yīng)聲隨他離開。 他們走了,乘虛御風(fēng)卻都還在旁邊站著,懷玉看了看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沒了平日的溫和。 “我……也惹你們生氣了?”她小聲問。 乘虛面無表情地拱手:“不敢?!?/br> 不是沒有,是不敢。懷玉嘆了口氣,她很想解釋一下這件事,但又無從說起。干脆不吭聲了,幫著把地上的血跡收拾干凈,又去主屋給他拿了干凈的換洗衣裳來。 “這些屬下們來就是。”乘虛接過衣裳,朝她行禮,“您去休息吧?!?/br> 說完,將門一關(guān),直接把她關(guān)在了外頭。 “乘虛?!庇L(fēng)皺眉,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小聲道,“也別太過分了?!?/br> 這還叫過分?乘虛都要氣死了,他伺候君上這么多年,就沒見過君上那么傷心過。青珀色的衣裳上全是血,呆呆地站在門口,四周都沒個人敢去扶他,一問夫人呢?竟是扶著陛下走了! 她是瞎了沒看見他身上的傷?還是說當(dāng)真那么以大局為重,覺得陛下的命比君上的命更重要? 乘虛不能理解,尤其是在親眼看過自家主子有多在意這位夫人之后,更加不能理解。 御風(fēng)嘆了口氣,去到床邊小聲問:“主子想讓夫人來照顧嗎?” “不必?!苯渎暤?,“別讓她再進(jìn)這扇門?!?/br> 御風(fēng)一愣,沉默許久才應(yīng):“是?!?/br> 懷玉蹲在門口發(fā)呆,靈秀過來看見她,很是意外:“您怎么在外頭?” “沒事兒,做錯事了。”她悶聲道,“過一會兒指不定就好了?!?/br> 然而,這個“一會兒”過去了兩個時辰,背后的門開開合合,乘虛也沒讓她進(jìn)去。 “陛下醒過來了?!膘`秀小聲問她,“要告訴君上一聲嗎?” 錘了錘發(fā)麻的腿,懷玉起身道,“你去說吧,他不想見我,我去主樓看一眼?!?/br> 皇帝在江府門口遇刺,傷得還這么重,江家定是要被問罪的。她得去想個法子,讓懷麟幫幫忙。 深吸一口氣,懷玉扎進(jìn)了主樓。 江老太爺?shù)热斯虺梢黄谡堊铮顟痒脒B聲讓他們起來,卻沒一個人聽。 李懷玉走進(jìn)去,跪在了最前頭:“臣婦有個不情之請。” 李懷麟還記得她,勉強(qiáng)笑道:“君夫人請講?!?/br> 看了一眼下頭好奇張望的眾人。懷玉微微遲疑。 李懷麟會意,輕聲道:“各位先出去吧。” 江老太爺不明所以地看向白珠璣,就見她給了他一個示意放心的眼神,便繼續(xù)端端正正地跪著。 沉吟片刻,他還是帶著身后的江家人出去,轉(zhuǎn)而去看江玄瑾。